在这年代,哪个男子得了什么急病,突然就病入膏肓了,有能力的人家,一般会以“冲喜”的方式来为男子讨一房亲,以求能令其转危为安。
现在刘成姚已六十多岁,妻子早逝,而继室也已亡故,人到弥留,为他娶亲显然不能,全家上下,唯独刘邺跟夏家小姐的婚事临近,或可提前一点,为刘成姚冲喜。
“三弟,大父他最想你早些成家立室,为刘家开枝散叶……不如就随了老人家心愿,早早迎夏小姐入门。”刘徐氏上前,拉着刘邺的胳膊,目光楚楚道。
刘邺看了看家人的态度,刘子越紧张,而管家和下人自不用说,两个叔叔脸色就很不好,好像巴不得刘成姚早点死,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分家。
刘邺身为人孙,总算要尽这孝道,点点头,道:“这就去找夏世伯说此事。”
事情定下,刘家的人也忙活起来,找几个人随着刘邺去园南书院那边去夏家接亲,而且要张罗喜事。
到门外,刘邺才想起小郡王周英尚在,之前忙活刘成姚病情,倒将她疏落了。
“师傅,可有什么需要帮忙?”周英坐在外堂,见到刘家人忙活不已,已知道刘家出了事,见刘邺出来,上前问道。
“你先回去,明日再言。”
周英听到刘邺如此说,心想:“我总算可把师傅给感动了。”笑着点点头,独自离去。
而刘邺往园南书院,与夏东宁说了提前成婚的事。
夏东宁为人开明,又怕被郡王妃逼婚,破坏这段姻缘,便同意提早成婚。
一场婚事匆忙筹备,要在黄昏之前安排好一切。
刘邺心理上尚未适应当一个古人,突然间便要成婚,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成家立室,任何时候都是男人心理上的蜕变,意味着承担责任,刘邺看着匆忙筹备起来的婚房和礼堂,到日落黄昏前,到底也没想好自己是否有这承担的能力。
因为是冲喜的喜婚,一切从简,不过到接亲时,刘邺还是一身婚服,佩戴大红花球,到园南书院接了新娘轿子。一路上也无吹打,安安静静,一行人把轿子抬到门前,刘邺踢了轿门,将头盖红布的新娘接下,便往内堂走去。
邻里街坊虽然听闻刘家要有喜事,却也没想到这么快,过来讨杯喜酒,却被告知没有设流水宴席。邻里不禁失望,当得知是刘家老爷子病危的喜婚,这才理解,祝福了几句便就散去。
为了给刘成姚冲喜,礼堂设在内堂,一家人虽逢婚宴,却丝毫无喜庆的感觉。床上刘成姚依然昏迷不醒,榻前摆着两个垫子,供新人跪拜所用。一对新人进门,一直守在榻边的刘徐氏这才上前,因为事起匆忙,没有媒婆在场,她此时要权当媒婆来作主婚人。
新人拜过天地,刘徐氏到榻边,像是唤魂一样喊道:“大父,您孙儿成婚,来给您行礼啦。”
唤了几声,刘成姚在病榻上微微“嗯”一声,似是应了。刘徐氏欣喜异常,觉得是有成效,擦着泪对一家人诉说。刘子越赶紧又去把一直在外守候的胡大夫请进来查看刘成姚病情,胡大夫脸色很一般,诊过脉,无喜无悲。
“还要再看看。”胡大夫最后说道。
从他的神色,刘邺便猜想到,冲喜没冲出什么门道。
刘邺与夏馨儿对拜之后,送夏馨儿进洞房,却不用出来招待宾客。刘邺知道,这婚礼是草草的办理,没来得及通知亲朋好友,日后必然要补上。
此时已经上灯时分,大红花烛之下,刘邺坐在椅子上,而夏馨儿则坐在一张长长的春凳上。这春凳,是从女家搬过来的,按照江南风俗,新婚男女的洞房要在春凳上进行,只有验过女子的贞节,女子才可正式登堂入室,日后才可在榻上与丈夫共枕而眠。
刘邺与夏馨儿也算是两情相悦,不过在此时,新婚的洞房之内,两个人都沉默了。因为这婚事来的太突然,连两个当事人,也没什么准备,突然之间便在一起了,两个人还有些尴尬。刘邺甚至都没过去为夏馨儿把盖头摘下。
烛泪涟涟。刘邺坐在那不说什么,却隐隐听闻夏馨儿的肚子似乎在叫,刘邺这才想起,为了筹备这婚礼,到如今两人尚未进餐。
“……可是饿了?”刘邺开口,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有点心,先填填肚子。”
刘邺拿着点心盘,到春凳前,把点心盘放下。盖着盖头的夏馨儿侧头,从盖头下的缝隙看了眼春凳上的点心盘,双手却并的更紧,显得很局促,并未伸手拿点心食用。
“夫君若然担心大父病情,先过去病榻前照看,不用理会妾身。”夏馨儿低下头,羞赧道。
自从进门以来,这是夏馨儿说的第一句话。很娇羞,刘邺听了,感觉到欣慰,这至少证明,夏馨儿已经对刘夏氏的身份,有所准备。
刘邺当即将盖头取下。
夏馨儿骤然眼前一片光亮,惊呼一声,抬头却见刘邺笑盈盈看着她,内心便也没那么慌张。只是想到这是二人新婚的洞房,更显羞赧,头只是稍抬起,便又颔首,死也不再抬头。
刘邺没把春凳当成是多神圣的地方,经历了太多场面的他,也没有夏馨儿的羞涩。他一屁股坐在春凳上,夏馨儿身边,拿起一块点心便塞进嘴里,道:“人生暮年,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也不必太过悲缅。”
说着,刘邺又拿起一块点心递送到夏馨儿面前。夏馨儿看了眼刘邺的手,提起手接过,却不往嘴里放,不过她肚中实在饥饿,见刘邺吃的又很香,便也放开了些拘谨,将点心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刘邺吃了几块,便将盘子整个塞进夏馨儿手上,夏馨儿脸更红,而刘邺则到桌前,为夏馨儿倒了杯茶,拿了回来。
等吃完一盘点心,刘邺再看着夏馨儿问道:“要不要去上厕……出恭?”
夏馨儿一听,贝齿咬着下唇,低下头道:“早想去了呢。”
“那我带你去……”刘邺拉起夏馨儿的手。
夏馨儿手被刘邺捉着,心下更羞,支吾道:“夫君,新婚之夜,怎好随便离开……”
“这以后便是你的家,总要熟悉一番。没什么可拘谨避讳的。”刘邺说着,突然喊了一声,“宁玉。”
“哦。”宁玉的声音从窗口传过来,这一声,等于是把在听墙角的小丫鬟给暴露了。刘邺早瞅见窗口有个影子在闪,猜到是她。
“少爷,什么事啊?”宁玉在窗外战战兢兢问道。
“进来,带夫人去茅房。”
“哦。”宁玉应了一声,从外打开门,低着头走进来。见刘邺和夏馨儿牵着手,很亲密模样,偷偷瞧了一眼,走上前,如做错事的孩子,仍旧低着头。
“这是宁玉,我们院里的丫头,人小,鬼却很大。就是算术不怎么好,十以上的数字总会数错。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差遣她去做,也多提点着她……”
夏馨儿听刘邺介绍的如此详细,微微颔首点头,轻声“嗯”一声。被刘邺拉着手,瞧瞧瞄过来一眼,眸中也是满含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