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明珠别送
这头山庄里,孙丹高高兴兴的准备亲自洗手作羹汤,犒劳可爱的端王同学,说得太刻薄,太....好了,正好说进她心坎。
那头孙砚带着妻女狼狈的回到孙府,孙丹的话好像还在耳边,他不由真的开始思考起为人父的过去,结果发现......他的记忆没有一丝是关于这个女儿的。
孙菲早就回房去了,来京连被两个男人毫不遮掩的嫌弃,她的女性自尊受到了莫大的伤害。魏氏送完孙菲回房折回来,看见孙砚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顶着肿了的半张脸,悄悄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我今天才知道,我是有两个女儿。"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孙砚低沉的声音。
坐在椅子上的魏氏心里咯噔一下,扯着脸说:"老爷去看看菲菲吧,她今日委屈的很。"
"若是你对她有对菲菲的一半,她何苦不记我们的好。"孙砚看着魏氏觉得心里一阵堵,开口责骂。如果这个女人对孙丹好一些,他也不会被端王骂的一张老脸全无,自己可是他的丈人。
"你没本事救人,何苦拿我作筏子生气。你说我不对她好,我为什么要对她好?我在刘氏的阴影下委曲求全那么些年,她死了,我还要对她女儿好,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魏氏也被说出了火,她跟了眼前这个男人二十多年,以前做姨娘,好不容易魏氏死了,她成了孙夫人,背地里却还是被别人戳着笑话她出生低,她的一肚子委屈找谁说去。
"我跟了你这么些年,还有菲菲,对你也孝顺,你不说念着我们娘俩的好,现在另一个女儿当了王妃,还是个受宠的,就巴巴的凑上去,你又对她好了不成?你对她好,她怎么还白眉赤眼的看你。"魏氏拿着手帕边哭边说。
被说中心事的孙砚羞怒之下,拿孙菲说起事来:"眼皮子浅的,还好意思说,看看你把菲菲教的,她这个样子还怎么有好人家敢聘她。"
"我的女儿哪里不好了,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容貌更是好的,那一点儿比不上那个野丫头,那是太子和端王没眼光,他们..."
魏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孙砚扬手一巴掌扇过去,正好和田嬷嬷的巴掌印对称。"你癫了!竟然敢编排太子和端王的不是。"
清醒过来的魏氏也知道自己疯魔了,捂着脸不敢作声。
"回去赶紧把菲菲嫁出去。"孙砚道,魏氏想还嘴,野丫头都能当凤凰,自己的女儿就不能?她还等着做贵人的丈母娘。
"再多话就给我滚回宛州去。"孙砚喝道。拧不清的妇人,早些送了回去,自己好找机会和王妃修补一下关系,他记得嫡妻好像留了不少东西,就从这里入手。"你回去把刘氏留给王妃的那些个东西都清点了,差人送过来。"
"不!那些都是我给菲菲的,你休想。"原本平静下来的魏氏一听这话,又疯狂起来。她出生不高,根本没有什么压箱底的东西能给孙菲。当初扣下那些东西,就是存了以后给自己女儿添妆张脸的念头。
"你..."孙砚被魏氏气得手颤,又狠不下心教训。
正在两人对峙的时候,一个小厮在门口喊话了。
"老爷,夫人,刘家大人说是带端王的赏赐来了,正在客厅里呢。"
莫不是端王明着不好意思收菲菲,暗地里派了人过来通气?魏氏异想天开的想着,伸手拢一拢头发,跟在孙砚后面也去了。
守在门外的小厮一抬头,看见一个猪头跟在老爷后面,差点叫出一声「妖怪」。好在认出魏氏的衣服后,及时住口,可转念又开始看不起这个主母,出身低不说,还喜欢抛头露面,刘大人一个外男,你跟去做什么。
这些话不过在心里过一路,小厮恭恭敬敬的把两人送到客厅。
孙府内里亏败的厉害,客厅里一应摆设玩物全无,但又不愿意让人知道寒酸,所以另辟蹊径的走了一条"高雅"路线,墙上挂满了题字和画卷,努力想营造出高大上的效果。
不过实际效果可能不怎么样,至少坐在椅子上等人的刘鑫榆,一眼就看穿了孙家的寒碜,不光摆设如此,就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叶也不是顶好的,他喝了一口就不再拿杯子了。
看一眼桌子上用红绸盖着的托盘,顿时一个激灵,只想赶紧完成端王的交代,再好好敲打孙砚一番,马上就走。
"刘大人怎么过来了,应该是我前去府上拜访才是。"
"孙大人说笑,岂敢劳烦。"
两人对于官场套话都是熟稔无比,几个哈哈一打,都坐了下来,待坐定后,刘鑫榆才发现孙砚身后跟了一个「面目不清」的女人,尴尬的问道:"这位是?"
"这是内子,让刘大人见笑了。"孙砚也发现魏氏有所不妥,但现在总不能叫她出去,只能干笑两声。而魏氏一进门,眼睛就黏在托盘上,连孙砚介绍她时,也不曾离开,刘鑫榆心里冷笑,不再说废话。
"我也不说多的,这正是端王殿下让我送过来的。"
红绸托盘被转到夫妇手中,魏氏小心的掀开其中一角,不过看了一眼盘中物,就尖叫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手里的托盘随她的手一挥,飞了出去,盘子里的东西顺势落在地上,让孙砚也看个清楚。
"孙二爷坑害学子多年,也养的壮实,想来少这么一星半点也不碍事。"刘鑫榆早就见过那物什,虽然见过但还是心惊端王的手段。
孙砚虽然没有像魏氏那样叫唤,却两眼空洞,双肩耸拉。那落在他脚边不远的,是一个系口的荷包,用料不是丝绸纱绫,而是光滑的皮肤,边口是不规整的黑色线脚。联想刚刚刘鑫榆所说的,这块皮肉正是采自他的二哥:孙墨。
本来准备喝口茶的刘鑫榆,端起茶杯又想起了那涩涩的口感,复又放下茶杯。
"我想孙大人也应该明白王爷的意思,孙墨,王爷是不会搭理的,这么个毒瘤,除了他,谁都会拍手称快,还傻到去救他,连秋考也敢动手脚,你当天下是你孙家的!"可能是言官的职业病,说着说着就上升到了国家层次,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铁打的脖子也要弯下来。
"还有王妃,如今的王妃于王爷的意义,可不是一个宠爱可以概括的,劝你别动歪主意,没尽过当父亲的职责,倒是想要当父亲的好处?"刘鑫榆一阵嗤笑,"最后再以私人名义,友情提示你,可能你能在王妃面前说出父亲的身份也就这一回了。王妃的户牌,前几日刚迁到我刘家门下,以后,你就和她没一点关系了,想拿你父亲的身份说事,还得看我答不答应。到时候参你一本,可有你受的。"刘鑫榆半是劝解半是威胁的说。
最近参奏泄题一事让他找回了不少自信和身为言官的骄傲。所谓言官无罪。身为言官是没有死刑的,最重不过杖责,他现在对孙丹这个外甥女信心十足,不愿也不可能让孙砚以父亲的便利把这好不容易的宝贝拉回去。
"言止于此,告辞了。"刘鑫榆离开了,留下瘫软的夫妇两人,良久,才听见孙砚一声哀叹。
他终究还是失去这个女儿了,以前还有名分在,如今,因为他的忽视,这颗蒙尘的明珠,拱手送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