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周王宫现在肯定一团乱。”云静道,这里面有他的一份功劳,他就算猜也能猜得到大概的局面。在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玉玲珑和无忧能不能度过这一关,他还真的很想知道。
八大世家内部都很乱,各自为政,但是家主之位却只有一个。云静暗地里出手,叫人唆使云家叛徒联合其他世家一起对付玉玲珑和无忧。田雨欣比他狠,放出了话,玉玲珑是天命帝女,只有拥有她或者杀了她才能登上王座。
以前的八大世家确实对政治斗争和权利不感兴趣,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今时不同往日,八大世家的后辈做不到像先祖那样淡泊名利,所以才纷纷入世,去争去抢。
田雨欣的话一放出来,玉玲珑不仅不会成为一方的助力,还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知道玉玲珑是无忧的未婚妻,所以不会去肖想别的,都直接要她的命了。
而幕后的云静,则坐收渔翁之利。
中周会不会毁于一旦,也就看他们能不能熬过去。
“中周是五国的中心,现在公子基本控制了北齐,南卫和东韩,只要拿下中周,不愁得不到天下。纵然西兰国君厉害,西兰国力强,但是一一国之力,和四国对抗,就是以卵击石。公子为何不趁此机会,拿下中周?”孔彤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云静不对中周下手想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因为玉玲珑。这么一想,她眼神就不知不觉的暗淡了几分。她比玉玲珑出现的迟,所以永远没有办法达到玉玲珑在云静心里的高度。
云静摇了摇头,对孔彤的看法并不赞同,他抬头之时,正好看到孔彤的眼神,心下明白,可是不能多说什么,有些事,越解释越不清。
“无忧既然会来到中周,中周国君又愿意接待我们,难道他们就没有防备吗?我想是无忧正等着我挑起战争呢?北齐和西兰打起来,很难说是不是无忧在里面捣的鬼。虽然五国势必要打起来,但是先动手的,一定会在舆论上吃亏。”云静说道,五国具体的情况他没有和孔彤说明,孔彤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姑娘,如果给她分析透彻了,说不定她又要想很多很多,一个人默默担心呢。
无忧有玉玲珑在身边,所以他可以强大,可以安心,因为有人会一直思念着他,守护着他。
云静突然明白,从来他也不是孤军奋战。那些一直在身边跟着他的人哪个不是死心塌地的,只是他没有眼光,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孔彤考虑不周。”孔彤低声说,她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玩心计,玩阴谋,所以很多事看不透。
“今晚,如果无忧和玉玲珑俩都能活下来,那么八大家族的叛徒会全军覆没。无忧当时设计云家叛徒挡我道路,我也要让他吃吃苦头。不管他们俩是死是活,最后的结果对我们来说都全是好处。”云静说这句话算是宽慰孔彤。这几天中周都是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她总是不安。
不管玉玲珑和无忧是不是活着,这次中周****带给云静的都是不小的好处。论收买人心,他比不上无忧和玉玲珑的手段,所以那些叛徒与其日后被他们俩收服,还不如让他们杀了,这样这些人日后也不会在云静这里捣乱。如果那些人运气不错,可以杀了玉玲珑和无忧,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在云静想来,那些人应该不可能得手。明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还是有人不要命。
“公子,如果你一早就知道玉玲珑是长平公主,你会怎么做?”孔彤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一天不问出来,她每天都心里憋得慌。
“不管她是谁,我都不会杀了她!”云静没有犹豫,一气呵成地回答了,“这是我欠她的。”说出来之后,他感觉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一样,轻松了很多,有意无意的,他看着孔彤,希望从孔彤脸上看出什么来,可惜的是,孔彤始终低着头,并不愿意让他看见。
云静的眼睛能看透人心,孔彤不希望他看到她在想什么,最后的一点尊严,说什么她都要留着。她的骄傲在他面前碎了一地,她都快不像她了。
云静再次失落了。
“放心吧,中周,包括这天下,总有一天是我们的。”云静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势在必得,但是没什么感情,让别人豁出性命也要争夺的天下,在他眼里也并没有多么神圣伟大。他也想是在完成一个任务一样,要争这个天下。
“嗯。”孔彤有自己的心思,所以并没有注意到云静说的是我们,她听了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到时候,你们要跟我一起看着云海日落,万里河山。”云静软着嗓音,像是在哄谁一样。
“嗯。”孔彤又点了点头,她很早就决定一直跟着云静了,这句话说不说其实没什么意思。当初那么艰难她都熬过来了,虽然明白他的心没有办法留在她身上,她还是愿意在一边守着。
孔彤用力的点点头。
云静很开心,笑容纯净的如雨后带着彩虹的天空。
“一路上有你们在真好。”他轻轻得说了一声。
孔彤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就潸然泪下了。
云静,一直以来都那么寂寞。
中周又发生了一场宫变,但是和十一年前的不一样,这场宫变失败了。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死了多少人大家都不知道,只是看到从王宫流出来的水是红色的,运送出来的尸体堆了高高的一堆,运送尸体的队伍老长的一道,从头都看不到尾。
索性,中周的国君和世子都没有事,第二天就出现在朝堂上,对着文武百官发了一阵脾气,下午邀请他国来客的时候,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但是,那场宴会上,中周的世子没有到,西兰国君也没有出席。照理说风头正盛的中周长平公主也该出面的,但是,她也没有出现。
大家纷纷猜测,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齐和西兰打了起来,北齐世子也遭到人暗杀,北齐世子若不是运气好也只剩下尸体了。北齐世子在宴会上和中周国君说起这件事,言辞很是不满。中周国君倚老卖老安慰了几句,又说严查这件事,但是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大的举动,气的北齐世子大骂,不过骂的倒很奇怪,骂的是东韩世子。
人们又开始猜测发生了什么了。
不久,从知情人那里又传出消息,长平公主受伤,西兰国君衣不解带的陪在公主身边照顾公主。
事情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是茶楼说书先生又有事干了,加上当初在中周王宫城门前的那个江山帝王的承诺,他们编了各种各样的故事,南来北往的客人有吧这半真半假的故事带到各地。大家各有各的看法,俨然一副百家争鸣的学术氛围。有的说西兰国君痴情,实属难得,老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有的则说长平公主是个红颜祸水,会害了西兰国君,西兰百官包括和无忧玉玲珑有仇的都这么认为着。
言论大致就分为这两个流向,有时候他们还会吵起来。到底是一国之君情深,还是公主红颜祸水,底下人吵起来,就算打起来也影响不放处于流言中心的两个人。
玉玲珑昏迷着,无忧一直在守着。他们俩不管是谁都没有空管这些流言。
神木给玉玲珑检查了脉相之后,整个人都懵了,他见过各种各样的,还没有哪一次像这么凶险的,虽然他也在强撑着,但是还是撑住了,立即给玉玲珑治疗。
除了神木,那时候谁都帮不上忙,宫里的资深老御医一个个都摇着头说没得救了,神木骂着他们庸医,把他们一个个都赶了出去。
当御医们说公主没得救的时候,如果不是修宇和胡雪洁拦着,那些御医会全部死光光,被愤怒的无忧一剑全部了结。所以说御医是一个高危职业。
神木身体状况很不好,他在动手之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神木问无忧,如果这个时候玉玲珑和天下他只能选一个,他会选谁。无忧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玉玲珑。
天下是天下人的,就算他拥有了天下,也只是替天下人管理天下,做的好了,大家都觉得是应该的,万一做的不好,还不知道要被人怎么骂。而玉玲珑是他的。
他看着长大,守护了这么多年的人,终于等到了,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老天爷就喜欢这么折腾他。
整个天下放在他眼里,都抵不过他眼里她眉间一点朱砂!
从无忧回答的那么干脆利落中就能看得出,流言中有一半是对的,红颜那个,有时候是挺祸水的。
神木说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好兵行险招,说不定还有救,但是整个过程不能有一点打扰。从他从屋里出来前不能受到一点干扰,否则他和玉玲珑都会死。
大家都没有办法,只好都同意了。从神木治疗开始,整个太医院安静的连个掉个针的声音都如同打鼓,大家都轻手轻脚,蹑手蹑脚,好像做贼一样,生怕自己发出了一点声音吧,惹得杀身之祸。
无忧在神木进去之前,愤怒的一拳轰到了屋里的柱子上,柱子断了,还好那个房子解释,才没有直接倒下去。无忧满手都是血。他用受伤的手握着剑,指着云静的方向,一双眼睛里红血丝布满:“云静,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比让你生不如死!若此仇不报,我百里无忧便枉为人!”
那时候的无忧谁也不敢靠近,滔天的杀意让修宇这样见惯了生死,狗狗这种亲眼见过修罗道恐怖的心,都胆怯。
好像万里晴空突然的就乌云滚滚,然后电闪雷鸣,雷电直接就劈到他们身边。又宛如草地上突然冒出了许多毒蛇,眼睛不眨一下的看着众人。
云静,你好自为之。
从神木给玉玲珑治疗开始,无忧就不吃不喝,只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就在外面等着,他衣服上,身上都是玉玲珑的血的味道,他害怕。
胡雪洁和修宇也不敢去劝他,他安静的在那里坐着,仿佛随时能引起一个黑色的风暴,或者引发炸弹爆炸。看着无忧那个样子,狗狗没由来的觉得无忧也很不容易,大家都很不容易。
一天一夜神木那里都没有传出什么动静,而他们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个心都吊在嗓子眼,又好像要沉到谷底,大家都十分的不安,特别的害怕。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所有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开始还会说几句话的狗狗都闭嘴了,大家都相当的不安,这时候只要有一点动静,他们都能炸开。
每个人都捏着一把冷汗。
无忧在一天里感觉就消瘦了很多,他一直静静地坐着,眼睛看着门口。后来叫人抱来了一把琴,他开始弹琴。
一遍又一遍的《凤求凰》绕梁不绝。
天下弹琴最好听的,都说是无忧,但是包括修宇在内,其实都没有人怎么听过无忧弹琴。听到的时候,狗狗想起了玉玲珑的歌声,一样的宛如天籁。
她脑海里能不由自主的想到玉玲珑闻琴声起舞唱歌的样子,华丽的红裙如火焰一般,旋转着,艳丽的红莲盛开在眼前。翻飞的衣袖挡着她的脸,偶尔一现,就是惊鸿一面。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如此美人,怎么能忘得了,刻入骨子里的感情,有怎么能放开呢。狗狗同情起无忧来了,这美人不是想抱就抱得了的,尤其是玉玲珑这种大美人,上天得给他们多少考验呢?
也不晓得无忧弹了多少遍,手指都磨破了,琴面上全是血。修宇等劝了两句,可无忧是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弹他的琴。
狗狗看不下去,又不敢抢无忧的琴,还担心影响到里面的神木,只好压低着声音说道:“无忧混蛋,你的手是不要了吗,再这么弹下去,你的手会废掉,一辈子都别想弹琴了。玉大美人要是看到你这一双血淋淋的手,她看到了就不难过吗?她那么喜欢你。”
无忧置若罔闻。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倔呢,你这么弹下去,玉大美人就能听到吗?这么不爱惜自己,玉大美人当初救你干嘛!”狗狗也是急才口不择言。无忧的琴声有古怪,里面有他的内力,一直这么下去会伤到无忧他自己。再说了无忧经过之前的一场战斗,也受了伤。
大概是狗狗的话刺激到了无忧,无忧抬头对他看了一眼。狗狗当时说的痛快,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无忧一次,但是无忧一双通红的看着就像是要流血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魂都要飞了。
修宇和胡雪洁在一边,十分佩服狗狗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胆子去招惹无忧。
无忧只是看了狗狗一眼,又低着头弹他的琴。
没一会,伴着琴声的还有歌声,无忧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又没有喝水,嗓子有点哑,声音也很低沉。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凤求凰》有两首,无忧喜欢的却是这一首。怎么会唱这首歌的,还是一次和玉玲珑打赌的时候学的,他和玉玲珑打赌,是想换着法子利用玉玲珑一次,所以说输得人要为对方做一件事,但是那一次玉玲珑耍小聪明赢了他。他其实并不担心输,横竖输了那件事他就自己做罢了,玉玲珑这货每次都想着吃,要他做的事必定会和吃有关。
结果玉玲珑让他弹琴,唱歌。弹琴是因为他弹的好听,唱歌则是玉玲珑故意为难他的,因为他不会唱。
无忧不会,玉玲珑就说教他,第一首玉玲珑自己也不喜欢,什么美人美人,感觉像登徒浪子似的,玉玲珑就教他唱了第二首“凤兮凤兮归故乡”。
玉玲珑的嗓音很甜,唱起来也非常好听,他就在一边弹琴,一边听着玉玲珑唱歌。玉玲珑教了他很多次,他就是不会,气的玉玲珑教都教不下去了,说还没有见过他那么笨的人,无忧则说玉玲珑既然已经答应教他了,也就不能反悔,逼得玉玲珑一遍一遍得唱。
其实他早就会了,只是很少听玉玲珑唱歌,所以逗着她唱歌而已。玉玲珑后来发现了,就直接和他打了起来。
后来玉玲珑在明知道无忧想利用她的前提下,还是冒险给他办成了那件事,搞了一身的伤回到他面前,回来就说“我毁了你的琴,又给你做成了这件事,你得给我唱歌,就那一首《凤求凰》好了”,玉玲珑的话其实没什么逻辑的,无忧也懒得理她,就用一顿美食哄哄她了,说以后学会了再唱给她听。
猛然想起这件事,白驹过隙的感觉缠着他,那时候他们俩不需要在意这么多的时候,只要自己开心就好。那样的七年,过得真是很愉快。
回想起来,他每次找玉玲珑帮忙什么的,玉玲珑虽然嘴上不干,但是几乎都给他帮忙了,而他却很少把她的话当真,都只是做戏言一笑而过了。每次他救她一命的时候,接下来就会换成她救他,所以最后总是他欠她的比较多。
胡雪洁靠在修宇身边,只有对比了之后才会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她只是放弃了一个公主之位就得到自己想要的,而无忧和玉玲珑经过那么多磨难,还不知道要放弃什么才能在一起。修宇一只手抱着胡雪洁,也深有同感。
生活是要珍惜的,身边的人更要珍惜。
无忧把一首歌唱完了,自己的眼泪也出来了。玉玲珑的人生要求很简单,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行了,他比玉玲珑贪心,所以他要的多一点,他还要一个人。
二十多年,无忧第一次如此明确的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以前遇到一个算命的先生,说他有君临天下的命,但是他的命里有个异数,会改变他的命运,最后到底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那是一个女子,有着倾国倾城之色,天下无双的风华。
无忧一直以为算命先生说的是红颜祸水,后来觉得可笑,他是一个会被美色误国的人吗?他后来也确实注意了身边有没有那样的人,但是一直没有发现。
玉玲珑从一个丫头片子的时候就在他身边,无忧一直看着她长大,和他在一起。小孩子的玉玲珑只能看出一个美人坯子而已,也不算美人,所以就这么从他眼皮子底下漏了。
等到无忧发现的时候,七年过去了,玉玲珑成了风华绝代的美女,而那时候他已经喜欢她,不可能如算命先生说的那样,做到杀了她。
这就是命运,不是你想逃就逃得了,等你已经发现的时候,多半在那条路上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如果说玉玲珑是无忧命里的异数,无忧又何尝不是改变玉玲珑命运的那一个,如果当初玉玲珑没有救无忧,怎么会出现在这种事呢?
他们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在命格簿里,早就分不清了。
谁欠谁的,谁又分的清呢。
如果玉玲珑也听信了算命先生的话,懂了纸扇上那几行字的伏笔和玄机,又怎么会有今天。
偏偏玉玲珑没有听,也没有懂。
两个人固执的相信着我命由我不由天,但是又都走上了既定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