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万块钱为村里解了燃眉之急,材料备齐后,支书召开村民大会,在会上支书把修渠的出工方案提出来,大伙儿争着报名出工出力,这让村干部十分意外。老支书问:“前几次不是都吵吗?这回怎么这么积极啦?都是为啥呀?”下面有人扯着嗓门大声说为啥?洪橘又为了个啥?大伙要是再扯皮扭筋的还算是土生土长的桃花村人吗?”
一个多月,渠堰整修好了,腊月二十八这天才停工,今年大伙心里高兴,家家忙着过大年。
一直忙至年三十晚,洪橘和秀玲才结伴回到家里吃了顿团圆饭。
郭涛和他妈妈来秀玲家登门提亲了,秀玲妈办了一桌菜把洪橘一家、支书、村长老两口都请了去,席上大家一边吃一边说一边乐。
“亲家母啊,秀玲儿说的是要和洪橘一天出嫁哟,也不晓得洪橘的婆家是哪一个?”冉阿姨故意提起话头。
秀玲妈回答亲家母,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村长娘子懂得起,早就安排好了。”
老支书端起酒杯大声吼:“我说几句,今天喝了郭涛和秀玲的定亲酒,明天就该喝建国和洪橘的定亲酒了哟,大伙说要不要得?”
“要得要得。”大伙齐声附和。
建国妈满面红光、高声宣布,明天正月初六,后天洪橘和秀玲回城,我们家定亲选的就是明天,明天请大伙儿至我家喝建国和洪橘的定亲酒啊。
初六一早,建国爸和建国妈穿得新崭崭的,手提礼物,登了洪橘家的门,直高兴得洪橘妈抱出苗苗见爷爷、奶奶,这可让建国的爸和妈乐坏了,一迭声地叫乖孙女,心疼得不得了,建国妈抱着细娃,带着大伙一起回家。
中午摆了两桌,村里的干部和建国妈娘家两个侄儿也来了,两个表兄乐哈哈地,说来讨建国和洪橘的定亲酒喝。
正闹热时电话响了,建国妈知道是儿子打来的,就让大伙儿安静,然后按了免提,只听建国的大嗓门在电话里朗声道:“我是建国,此时正在千里之外为祖国和人民站岗放哨,值此新春佳节,我向大家拜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现在请天地、请父老乡亲作证,陈建国今天正式向洪橘姑娘求婚,请洪橘的爸爸、妈妈答应把你们的好女儿嫁给我吧!请我心爱的洪橘姑娘嫁给我吧!最后,请爸妈代我敬大家一杯,请大家多喝几杯我与洪橘的定亲喜酒。”
那大表兄冲话筒说:“建国表弟,你顺着电话线走过来喝酒嘛。”建国说:“莫着急,得再等几个月,我一准请你喝我和洪橘的喜酒。”
“哗”一阵掌声响起,洪橘心里简直像吃了蜜一样,甜透了。
正月初六下午,洪橘和秀玲跟冉阿姨母子回城去了。
正月初八的晚上,建国爸陈百万在德生家喝了几杯酒,出门往家走,恍惚中看至U前面人家屋里亮着灯,醉酒的百万摇摇晃晃地上前拍门,屋里的腊梅问了一声。百万说是我,我是你百万叔。”腊梅问有啥事?百万说:“你开开门,有啥事也不能站在门外说呀。”腊梅开了门,百万一步闯进去,腊梅闻到一股酒气,赶紧劝他回家去,可百万已经管不住自己了,稀里糊涂地巴一张老脸往腊梅脸上。
腊梅又气又怕,大声说:“百万叔,您喝醉了,快回去吧,这里不是您家,您还得往前走几步,要不我喊人来背您。”
百万已经犯晕,用脚把门撞上,抱住腊梅就想啃,腊梅死死地抗拒,慌乱中撞倒了地上的凳子,桌上的杯子也滚了下来,“啪”的一声摔得粉碎,腊梅急了,只得说:“百万叔,您要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百万说:“你喊你喊,老子不怕,老子就是喜欢你,就是心疼你,你没人疼没人爱的多可怜啊。”这下腊梅真急了,猛劲一推把百万推倒在地上,生气地说:“您是我叔,您要真对我好,就回去吧,我孤儿寡母的可丢不起这个脸。”
百万耍赖又站起来去拉扯腊梅:“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趁势搂紧腊梅,腊梅气急给了他一巴掌,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哪,有强盗呀。”村里人听到喊声,都陆续跑来,狗们也狂叫,一个村子闹翻了天。陈百万这时好像酒有点醒了,腊梅趁机说:“您要再不跑人家就会把您当强盗打。”百万赶紧夺门跑了出去。
外面黑咕隆咚的,百万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坎上跑结果栽到冬水田里,等到人们打着火把把他从冬水田里拖出来,他已经冻得脸青面黑,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了。陈百万一连输了好几天液,高烧才退下去,等人完全醒过来,又落下了个气喘的毛病。康明说是喝酒后又在冰冷刺骨的冬水田里泡久了的缘故,这病可是不大好治的病,只怕后半辈子都是这个病歪歪的样子咯。
洪橘爸爸直摇脑壳:百万那么精明、规规矩矩的一个人,怎么一喝酒也犯糊涂哟,看来这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从那以后,村里的女人们常拿这事敲打各人的男客,提醒男客不管在哪里,千万莫贪杯,贪杯一倒形象,二坏名声,三伤身体,四毁前途,看看百万吧。
回到城里,洪橘除了忙菜市场的生意,空闲时就跟郭涛、秀玲操心开干洗店的连锁店事情,虽说是在城里,可每天两眼一睁,忙到熄灯,但人逢喜事精申爽,也不觉得累。秀玲更是被冉阿姨养得又白又嫩,阿姨待她比亲女儿还亲。两个姑娘共同携手走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彼此间的友谊更纯真、更牢固。
那天相约晚上逛商场,这对姐妹来说,可真是少有啊,她们像许多待嫁姑娘一样,心里憧憬着那一天天走近的甜蜜美好的日子,在心里一遍遍描绘着幸福生活的蓝图。
“姐,你看,这个大衣柜多气派,郭涛说要买一个。”秀玲高兴得用手抚摸着漂亮的家具。
“啊,太漂亮了,城里人真会过日子啊。秀玲,我暂时不会买家具的。”
“你说啥?”
“资金很紧,钱要用至U刀口上啊。”
“姐,你太过分了吧!一辈子只有这一回呀,我怕建国也不会同意的。”秀玲不高兴了。
“我也想买啊,只是现在还不行啊,我是想村里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唉,你真是操心的命啊!”
逛了两个小时的商场,秀玲和洪橘什么也没买,但心里却特高兴特满足。按秀玲的话说,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商场里应有尽有,不像前些年表姐结婚多早准备起,临到结婚那天还缺这少那不如意。现在多好,只要有钱,日子近了,想啥买啥多方便,这感觉真好。洪橘看秀玲美滋滋的样儿心里也好高兴。
两人去有名的“好吃佬”街吃小吃,洪橘问吃点儿啥,秀玲说想吃炸酱面、吃粉蒸馓馓、吃串串、吃烤鱼、吃羊肉格格、吃桃园小笼汤包、吃海包面……吃了一大串的东西,直逗得洪橘开怀大笑,说这乡下妹儿在城里惯出了好吃的毛病,这一大堆你吃了不怕撑破肚皮吗?傻得冒烟。”这一句又让秀玲笑得差点背了气,说对呀对呀,我就是傻得冒烟,怎么着卩巴?”两人乐得不得了,感染得老板娘也跟着笑,端来了一大碗绿豆汤、一笼桃园汤包、两个排骨格格,两个人的舌尖在家乡美食的诱惑下跳起舞来。
沿着人行道散步,这是多久以来没有的轻松惬意的感觉啊,一路上,霓虹灯闪闪烁烁把这座山水之城装扮成不夜城,经过长江大桥,两人一边看美丽的都市夜景一边说着话走回租住屋,洗漱了睡觉。洪橘正说明早要去码头市场看看,还没躺下来,电话响了,一接就愣在那儿了,浑身像打摆子抖个不停,秀玲赶紧把棉衣披到她身上,靠了过去。
“姐,啥事儿。”秀玲紧张地问。
洪橘仰脸向天,一行行的泪水顺着面颊流到脖子:“骆娃,骆娃,骆娃她,她死了,老天老天老天你好狠心呀!”洪橘用手捶打着被子,秀玲一下呆了,旋即发疯般地扯各人的头发,直哭得快闭了气,两姐妹扑上前抱住对方,哭得天昏地暗,也没奈何,唤不回好姐妹骆娃。
骆娃的骨灰是一个邻村姐妹送回来的,只告诉两姐妹,骆娃得的是艾滋病,别的情况一无所知。
下葬那天,洪橘抱着骨灰盒,秀玲抱着灵牌,王二哥抱着苗苗,在村里人的注视下给骆娃送葬。一座新坟垒起,洪橘和秀玲两人哭得昏倒在坟头,急得支书婶子和村里人手忙脚乱地掐人中,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村里的几个人赶来儿。
洪橘妈把苗苗放到洪橘身边躺下,想去给洪橘弄口水喝,她担心女儿三天没吃上两顿饭,怎么撑得住哟,等回来又看到洪橘抱着苗苗一个劲儿地淌泪,当妈的也跟着哭了起来,还是洪橘爸进来,大吼:“老婆子,洪橘区气你也跟至起哄,你硬是火上浇油。老婆子,建国打电话来了,说不定马上要打过来。”
正说时电话响了,洪橘刚一接电话,建国叫了一声“洪橘”,就再也没得下文了,这一下倒唤醒了洪橘的理智,她一下想起建国的心里比她更痛更难受,赶紧对着话筒说建国哥,我好好的,苗儿也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啊。”
“洪橘我的妹,你要保重,照顾好老的和小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啥事都没得,听话啊,我挂了。”电话挂了,洪橘也真收住了眼泪,她心里明白建国肯定有一场伤心大哭,可有啥法呢?
天慢慢热起来,妈说城里地方太小,细娃受不得热,就不让苗儿至U城里去了,这光线阴暗的小屋里面就只有洪橘和秀玲早出晚归。
这段时间秀玲和郭涛在装潢新房,所以常耽搁,洪橘只要有空就常去店里打替,她已让支书安排王二哥来菜摊帮忙照顾生意,又让郭涛抓紧另两家干洗店开张事宜,自己又去联系做了两块一模一样的“橘玲干洗店”的牌子,成天忙得辫子都飞起来了,时间过了几个月,慢慢地才把对骆娃的那份伤心收了起来。
苗儿一天天长大,洪橘一闲下来就是想苗儿,苗儿正开始说舌U舌了,外婆外公、爷爷奶奶一抱上苗儿就让她叫人。前天回去看她,从村里走时她不肯放洪橘走,急了竟当着那么多人叫了一声“妈妈”,洪橘脸腾地一下红了,还是王二哥家的伯娘抱过苗儿,说苗苗,给妈妈说再见。”大伙才跟着说:“苗苗给妈说再见了。”这才解了洪橘的一脸窘态。
回到城里,又是几个月过去了。秀玲提醒这回该收拾新房了吧。洪橘就说那肯定是建国妈妈的功劳,我只是坐享其成。”
秀玲调侃洪橘马上要嫁人了,还是这种绵绵脾气,这么好的性格二天要活五百岁。洪橘说那才好咧,我可以看到桃花村实现四个现代化成为新农村喽,不过那么老了,我也成老古董了。”说得秀玲白了她一眼,端出饭菜让她吃。
“秀玲,我这回走日寸还是瞒着苗儿的,要不又会大哭一场。”洪橘心里甜甜的。
“姐,苗儿真是越来越招人疼了哟,建国哥一回来还不晓得多喜欢呢。”秀玲调皮地丢来一句。
“小妖精,身上皮子又发痒了是吧,过来,我帮你揪两把。”洪橘作势要揪秀玲,吓得秀玲跑了出去,一下又跑了回来。
“姐,有人找你。”洪橘抬眼看原来是老同学刘小蓉,小蓉已经当妈妈了,看上去比当姑娘时更丰满漂亮,看她抱着小宝贝,洪橘赶紧放下筷子,接过细娃,招呼她坐,又跟秀玲介绍。
“哟,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哪,小蓉姐。”秀玲一张嘴甜死人。
“我给你们村的一个人做个红媒,行不?”
“哪个呀?”洪橘哄着细娃问。
“就是那个有点残疾的王二哥啊,我们村的乔大花嫂子看上他了,她来卖过几回菜,二哥和她说过话,她男人是死了的,有两三年了,别人介绍了几个人她也不同意,她说她就看上了桃花村的地方好、人也好。”小蓉竹筒倒豆子一干。
洪橘和秀玲听了高兴得快要举双手叫“阿弥陀佛”了。王二哥的婚事简直成了王家伯娘的一块心病,现在好了,终于有人看上二哥了,要是真成了亲那还不让王家伯娘高兴得睡不着。三个妹子都为王二哥和乔大花祝福,说好了明天让洪橘去问问二哥的意思,秀玲推测这件事是百分之百地会成功。
小蓉说她现在在城里买了房子,平时也难得回乡下去,眼下有了细娃,男人也不让去做生意了,要是洪橘和秀玲姐妹俩有空就常去家里说说话。说完就告辞,洪橘和秀玲送出去好远才返回。
第二天,洪橘去问了王二哥,二哥一听说的是乔大花,红着脸说:“只要是洪橘妹子你说要得,二哥就说要得。”洪橘就明白二哥没意见,这桩婚事算是成了。
这天下午,菜市场没有生意,秀玲去了干洗店,洪橘一个人在家里洗被子。刚准备晾晒,电话响了,她赶紧接,是建国打来的,建国问她住房的位置,她老老实实告诉了。问她在做啥,她说正洗被子哩。她问建国好久回来,建国说快了,就这几天。正说着有人敲,洪橘说:“你等一下啊,有人敲。”谁知门一拉开,建国冲进来一把抱住了她,热烈的相思之吻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暴风雨过去了,两人平息下来,洪橘给他倒了一杯水,一边晾被子,一边说:“也不说实话,还搞突袭,吓死人了。”说完抿嘴偷笑。建国边喝水边去阳台上说:“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苗儿才会给你一个惊喜呢。”洪橘说。
“啥惊喜?未必会说话了啊,会叫爸爸了啊!”建国猜测,洪橘说:“不知道,你回去看嘛。”建国又拥住洪橘说:“洪橘,我没有啥礼物给你,还有半个月时间,婚礼上我一定要送给你和桃花村儿的父老乡亲一件特别的礼物。”
“啥礼物呀?还要保密?”
“现在肯定要保密,到时再给你一个惊喜,其实这礼物也应该是你最想送给乡亲们的。”说完又在洪橘脸上亲一口。
当天陈建国就一个人回桃花村了,半个月里他只在购买结婚用品时和洪橘见了两回面,其余时间洪橘也不知他在忙些啥,通电话只说有事儿,洪橘这阵也忙,头绪多,也顾不上去细问。
建国妈让儿子打电话叫洪橘回来看看新房的布置合不合意,洪橘回来在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两个人进城去拍婚纱照。
这是建国和洪橘自从确定恋爱关系后,第一次这样行走在乡村道路上,两个人说着话,观赏着沿路风景。建国不时用火辣辣的目光追逐着洪橘,洪橘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嗔他:“傻不傻呀,有你这么看人的吗?”
“不傻,你是我媳妇,是我老婆,是我心里的那幅画儿,我怎么看也不过分呀!”
“讨厌,还没结婚呢,能叫媳妇和老婆吗?”
“不就这几天的事儿吗?”
“不行,有些规矩可以改,有些规矩不能改,至少本姑娘没结婚就不能叫媳妇和老婆。”说完佯装生气地往前走。
建国看看洪橘那苗条健美的身段,心里甜得简直像喝了蜜糖,扯开喉咙唱起了山歌:“高山高呵流水长,想起情妹心里慌。问一声我的情妹呀,可不可以哟?后拜天地先上床。”
洪橘回头笑陈建国,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就忘乎所以地张狂吧。”
“对呀,今天是我和你一生难忘的好日子,我们要去城里影楼拍婚纱照喽,问我爸我妈,还有你爸你妈,他们当年去影楼拍过婚纱照吗?啥叫幸福?这就叫幸,我陈建国今生找至U了洪橘就是幸甚。”两个人笑着闹着走在乡村的毛述公路上,建国说洪橘,我又想唱歌了。”
“你嗓子发痒呀?”
“不是,是感觉太幸福了,我就想唱情歌,我只想唱情歌。”
“你想唱情歌就唱噻,只是得唱个雅一点儿的。”
“好吸,你听好哇,我一定给你来一个雅一点儿的。”说完又亮开歌喉唱了一首更加滚烫火辣的情歌,“太阳落坡四山黄,情妹干活在坡上。只盼月亮云里藏,情哥情妹人洞房。”
歌声刚一落音,洪橘羞得使劲打建国,建国笑哈哈地一把将洪橘搂进怀里,两个人深深地吻在一起。那深情的长吻化作一幅精致典雅的婚纱照,端端地挂在建国和洪橘刚刚布置好的新房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