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屋子,冰冷的墙,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偶尔的闪电射进来的一抹光亮。我缩在最里边的角落里,头深深的埋进双膝间。听着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呼呼,不一会儿,咚咚的大雨倾盆。
四周安静极了,唯有大雨哗啦的声音与我作伴,倒有了一丝安慰,至少不那么孤单。
那夜的情景又不由自主的钻进脑海,那一抹明黄的衣角停留在我视线里,他用冰冷的语气说:“将她关进天牢,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探望。”
彼时,我也就那一刻看到了他脸上的悲伤,撕去了冷漠的面具。
他说完,我的视线又落回到那扇亮的刺眼的水晶帘子,里面不时传出如焉的哀嚎,还有稳婆的惊叫。
每一声都像钝刀在我心上慢慢刮过一遍,痛彻心扉,却又无能为力。
被带走的时候,太医的话一遍一遍洗刷着脆弱的神经,“鸡汤里有藏红花,凝贵妃小产了,而且,有血崩的危险。”
甩开脑袋里的这些东西,什么都不想想,每想一次,心都剧痛无比,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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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电光,看着自己这双手,如焉说我的手好看,纤纤素手,如兰若脂。可就是这双手,亲手害死了如焉的孩子。
如此残忍的手,怎配得上美丽?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将手死劲的撞向墙壁,噼啪噼啪的响,手上传来的痛觉终于稍微缓解了心上的剧痛。
鸡汤怎么会有藏红花?越是这个时候思路越清晰,鸡汤是皇后端来给皇上的,皇上又将它赏给如焉,我端来给如焉,这中间都没人碰过。藏红花不可能是路上放进去的,那只可能是一开始就放了进去。
难道是皇后?
不,不可能,她根本不知道皇上会将鸡汤赏给如焉。
那还有谁有机会下毒呢?
从龙清宫外开始,芳麼麼一直端着托盘,我的视线几乎没离开过,芳麼麼没有作案的时间,也没有这个动机。然后就是皇后,皇后也排除了。皇上呢,不可能,如焉怀的是他的骨血,排除。忽然心灵一通,进入泽瑞宫的时候,鸾凤打开过瓷盅,她当时将盖子? 对着我,完全有下毒的机会。而且当时她神色慌张,准是她。
只是她为何要害如焉呢?
她是如焉家生侍女,跟着如焉时间长,情同姐妹,断没有害如焉的理由。况且害了如焉,她自己也不好过,也说不通啊。
那到底是谁呢?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凝神细听,脚步声正朝我这边走来。
不一会儿,几个侍卫模样的人出现在我面前。
其中一个打开牢门,另一个走到我身边,粗鲁的一把把我拽起来,给我脚上了脚镣,推搡着说:“走,我们大人要审你。”
跟他们来到一处有光亮的地方,这屋里布满了刑具,一看就知道是刑室。看着这些恐怖的器具,头皮发麻,好像曾经被打的脸颊又开始痛了起来。
屋子里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官袍的大人端坐在案前的椅子上,正严肃的看着我。
押解的侍卫,将我带到这位大人面前,说:“这是我们孙大人,他问你话,你可要老实交代,不然小心皮肉之苦。”说完,退到一边站好。
我跪在地上,这个时候识时务才好。“孙大人”
那位孙大人嗯了一声,然后开口问道:“本大人刑部侍郎孙之冉,奉皇命来审理此案,你且说说为何要谋害皇嗣?”
我一阵错愕,嗤笑道:“大人,案子都还没开始审,你如何断定我谋害皇嗣?”
孙大人被问得一窒,脸色胀红:“大胆,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
“人证?谁?”
“宫女鸾凤、青衣都交代,是你端来的鸡汤,凝贵妃就是喝了你端来的鸡汤导致小产,你还不是凶手?”
见他提起如焉,我忍不住问:“凝贵妃怎么样?她还好吗?”
孙大人一挥手,“这与案情无关,你老实交代,可免受皮肉之苦。”
我一窒,“大人,我没害皇嗣,我是凝贵妃认的妹妹,试问妹妹怎么会去害姐姐的孩子呢?”
“你要是嘴硬也没关系,”他慢悠悠的抬手一指满架子的刑具,“让他们先伺候伺候你,就是骨头硬,也给你整软。”
一阵恶寒,没想到朝堂上居然有这样的官员:“狗官,你想屈打成招吗?”
孙大人霎时间黑了脸,声音提高了八度,“来人,鞭刑十下。”说着将一块竹木令牌重重的朝地上一扔。
侍卫得令,从刑具中抽出了鞭子,尤是我做好了准备,也被这深入骨肉的痛折腾得惊叫出声。
一鞭接着一鞭,没有喘息的机会,全身只剩下了痛觉。
嘴唇被自己咬破,好像有血流了下来,却没有一丝痛感。
每一鞭都好像要死过去一样,下一鞭打在身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依然活着。在生与死中间挣扎。
我很好奇,我还没昏过去。
听到孙大人淡若清风的声音问:“说是不说?”
我想此时如果我手边有把刀,我一定砍他千刀万刀。这样无耻、卑鄙、无能、毫无节操的人怎么配当官,尧泽真是瞎了眼,居然用这样的人。
要比顽固,谁比得上我,有种打死我,反正我不会再说一个字。打不死我,到时候我出去就一定要你死。
“还嘴硬,上刑”。
我仍然狠戾的瞪着他,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不就是痛吗,死都不怕,还会怕痛?
太小看姑奶奶了。
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坚硬起心房,没什么不能抵抗的。
“这是在干什么?”一道意外的声音说道。
“皇上不是说不许用刑,孙浅,你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啊。”漫不经心的语调,却是直击要害,让孙浅不寒而栗。
我睁开眼睛,果然是宇王那厮。
只见孙大人点头哈腰的迎了上去,那狗腿样儿,真让人鄙夷。
“宇王怎么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怎么,本王不能来?孙大人的地盘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孙浅冷汗直流,一边抹汗,一边跟在宇王身后,腰杆都没敢挺直。
还真是老鼠见了猫,见他这样,心里顿时觉得解气多了。
“王爷误会,,就算给微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这么想,请坐,请坐,来人,上茶。”孙浅将宇王请上刚才他的位置上坐好,自己守在一旁招呼着,十足的奴才像,心里嗤笑不已。
“对了,王爷,微臣家里新得了一件有趣的玩意儿,是西域那边传过来的,哪天给王爷送去?”孙浅贼笑着。
这是明目张胆的贿赂,看来他这官就是这么做上来的。
“这个好说,还是孙大人懂本王的心思。”宇王摸了摸手中的折扇,慢道:“本王也不能亏待孙大人,这事就当我没看到,皇上已将此案交给本王处理,孙大人可以先回家休息,剩下的交由本王即可。”
孙浅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求之不得的甩开这烫手山芋,答得飞快:“那微臣先回去了,王爷辛苦。”狗腿的行了个礼,谄媚的笑着退了出去。
孙浅走了,但我的神经丝毫没有放松下来。
因为比起孙浅这种表里都无耻、奴才,但是一眼就能看透的狗官,宇王却是难以捉摸、笑里藏刀,城府极深的主,跟他在一起,要时时防备,别陷入他设好的套。
这种连亲兄弟都可以算计的人,我可没敢指望他有多少良心。
宇王斜坐在椅子上,看着我,似笑未笑:“小丝丝,我们又见面了,有没有想我?”
他嗲嗲的声音,震得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撇过脸去,疼痛已经让我不太会思考了,如今只是在咬牙坚持。
他忽然起身向我走来,直接蹲在我面前,我心里忽的一紧,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慢悠悠的从袖袍里抽出一块洁白的手帕,给我擦拭额头的汗。
我想往后挪挪,牵扯了伤口,痛吟出声。最终还是没有避开他这暧昧之举,身上的力气用尽,有些无力的认他擦拭。
他一边动手一边啧啧说道:“孙大人真不懂怜香惜玉,如此美人,也舍得下此重手。”
越发提心吊胆起来,不知道他这是何意。
只听他又说:“要是我,就求皇上赐婚,娶回去做王妃了。”
拳头又握紧,这厮,到底是要干什么,痛的发昏,但是他的话依然听得很清楚,我不认为他有把我娶回家的意图,但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用意。
很显然,这话确实对我很起作用,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毫无自主的婚姻,尤其经历风王的事件之后,我总想着禁锢在皇宫,自己永远都是被安排的。
想着要是整天跟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那我宁愿死。
恨恨的看了他一眼,他大笑起来:“爱死小丝丝这表情了,真有趣。”
“为什么你总能惹出这么多事来?上一次跟四哥逃婚,这一次谋害皇嗣,外表柔弱惹人心疼,但骨子里又如此倔强,你倒真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说说吧,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招手,侍卫便将椅子移到我对面,他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