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块嫩肉不自觉的蜷缩起来,用保护心脏的姿态独自摇曳。我最亲爱的爹爹,是我心里最深的牵挂。
那场大火,让我痛的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因为那场大火葬了我最爱的人,这个世界上对我最无私、最好的人。
如今再一次撕开伤口,去回忆当时发生的情景,好像是把那结成的痂撕开,翻出里面鲜嫩的肉,再一次用火烧焦。
轻浅说:“老爷躺在书房的躺椅上,面色平静,我欣喜的跑过去,至少老爷还活着,那一刻我是多么高兴,这么多年,我一直把老爷当成自己亲爹看待的。可是,走过去我才看清楚,他面色苍白如纸,腹部还有血在不停涌出。怀里抱着一副画,白色的画角因为沾了他身上的血迹,艳得刺眼。”
我猛的抓住她,“我爹……他……”。泪水早已不可抑制,倾闸而出。
“我大声喊他,他已经不能应话,唯有眼珠子还有一丝暗淡的色彩,他嘴唇一直微动,我知道他有话说,便擦着眼泪将耳朵贴了过去,只听到两个字,老爷说:‘皇上’。刚说完这两个字便落了气。” 轻浅痛哭起来,想起了那时候的情景,悲伤不已。
我颤抖着放开她,退了好几步,靠着墙,滑落了身体。
我爹真的去了。
他真的不要诗儿了。
我只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如今连风哥哥也没有了。
双手抱膝,埋头,嚎啕大哭,昏天暗地。
一边哭一边想起爹爹对我的疼爱,只要我想要的,不管多难,他都会为我寻来。也从不把我当其他深闺的女儿一般教养,说是不想屈了我的性子,他只要我开开心心就好。
想起离开前的那晚,他对我说明天就要嫁人了时,脸上又欣慰又复杂的神情。竟不曾想,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我的爹爹,他总是说:“云蝶,诗雅真像你。”
对娘亲那样的深情,对我那样的慈爱。
会为我派人到很远的地方去找山菇,他说只要我多吃几口就算是他们的功劳。
因为我的梦蛊,这么多年,愁眉不展,很少有笑的时候,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悲伤忧郁。
爹爹,我多么庆幸是你的女儿。
他让风王带我离开,保护我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却因此而送了性命。
我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哭声绵绵不绝,想起爹爹,想起这一年多来的委屈,越发哭得悲惨。
好像心中所有积压的委屈都释放不出来,都堵在心口处。
只要一想,就能释放出悲伤,就能让我泪流不止。
“小姐……”,轻浅摸着我的头,温温柔柔的样子。
我将脸埋在她胸前,抽泣。
轻浅,我只有你了。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记住,老爷的仇还没报,可不能寻死。”
我抬头看她,刚哭过的眼睛红肿着,此时脸上有一种坚毅。
“报仇?”
“老爷最后对我说的是‘皇上’,根据我这些日子的查探,皇上很可能是凶手,那晚的那些人都是专业杀手,行动迅速敏捷,目标清晰毫无拖泥带水,一看就知道是有组织受过训练的。而皇上身后有一队暗卫,所以我一直怀疑是皇上杀了夜府的人,只是一直没找到证据。”轻浅看着我,“小姐,你忍心让老爷含冤九泉吗?”
轻浅的话重重落在我心上,爹爹死得不明不白,还有夜府的那些人,是谁所杀,是谁与我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要将他们这样杀害,实在太可恨了。
那些亲切的面孔,宠着我,娇惯我,陪伴我那么多年。
说死就死了。
化为尘土,我都没帮他们收尸。
“死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从这里跳下去落到地上,可是小姐,你确定要这样轻易死去吗?死都不怕,还怕活下去?老爷费尽心机救了你的命,你就这样不懂珍惜。”轻浅说着,语气越来越重。
我泪眼婆娑的看着她,“别说了。”
我如何不知,我是多么不孝。
尧泽是吧,爹爹最后肯定是在告诉轻浅凶手是谁。
我一直就觉得那时候爹爹神色不对,准是心里有事没跟我说。只想着等过段时间,他也许就会告诉我了。没想到,这一等等到的是他的死讯。
那时候爹爹的神色,和爹爹最后的那句“皇上”,分明是在告诉轻浅,凶手是谁。
我以为爹爹就算功高震主,那也好歹是两朝元老,劳苦功高,也不至于走狗烹,狼弓藏。
没想到……尧泽,你真狠。
你说让我和风王在一起,却背后又摆我一道。
原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算计,真是精心算计啊。
枉我还以为你重情重义,是个好人。
却没想到,这才是你真实的面貌。
既然要玩,尧泽,我陪你。
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要玩就玩到底。
“轻浅,我只有你了。”我紧紧抱着她,我的妹妹。“帮我更衣吧。”
她不明就里的看着我。
我微笑,湿湿的泪痕挂在脸上,提醒我,刚才的一幕,我是那么悲伤。
这样的悲伤,我永远也不会忘。
“既然不怕活,那就要活个样出来。”拉着她朝里面的台阶走下去,“别跟别人说起我恢复记忆的事。”我叮嘱道。
轻浅看了看我,轻轻点头,目光复杂。
我淡淡的笑了笑,轻浅,你觉得我不一样了是吗,当然得变了。大家都有两面,为什么我要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坦诚的展现出来呢,诗雅也要开始学乖了。
“轻浅,这是什么地方?”我看着这豪华奢侈的布置,下了几层,都是这么奢华大气。不像我看到的任何一处宫殿。
“这是‘苍穹楼’,据说是羽皇国开国皇帝为他的皇后修建的宫殿。后来我们国家先祖占领了皇宫,这座楼就一直被保存着。”轻浅摸了摸扶手,干净无尘,然后说:“看样子,这里一直有人打扫的。”
我想起前不久被我吼出去的宫女,她应该知道些情况。
走到最底下一层,正是我醒来时看到的房间。
那个宫女正战战兢兢的立在那儿,忐忑不安的样子。见到我,便跪下来行礼。
我猜想她定是听到了我们楼上的动静,焦急不安,又不敢上去查看。
倒是难为她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奴婢杳音。”她答道。
“你一直在这里?”我问。
“是的。”
“多久了?”
“奴婢进宫之后就一直待在这里,有五年了。”杳音答道。
我沉吟了一会儿,问:“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杳音看了我一会儿,回道:“是李总管亲自送您过来的,让奴婢一定要小心伺候。”
李中,是他。
李中代表的是尧泽。
“这里可还有什么人?”
杳音摇头:“没有了,平时就只有皇上会来,才人,您还是第一个进来的妃子。”
听到“才人”这两个字,心里就不舒服。
皱着眉说:“以后别喊我什么才人,跟轻浅一样叫我小姐吧。”
叫我小姐,顺便提醒我自己,我是夜府的夜诗雅,我在做我必须要做的事。
忽然外面传来尖细的声音喊道:“皇上驾到。”
我心里一咯噔。
吩咐轻浅他们下去。
尧泽走了进来,随行的有李中,还有顾御医。
尧泽对顾御医说:“你去看看。”
顾御医接到命令后,到我身边,放下医药箱,搭了指,测我脉搏。
“回皇上,神仙粉已除,只是才人元气大伤,须得好好调养。”
尧泽点头,一挥手,李中领着顾御医退了出去。
神仙粉,就是梁光也嘴里说的媚药。
想起这个名字,便让我恨到骨子里,第一次这么想杀人。
房里只剩下我们俩。空气有些凝滞。
“是你?”我问。那晚的事历历在目,我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是他。
“是朕。”声音清冷。他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为什么?”我问。声音极力保持平静。
“你体质特殊,中了****,如果不解除,必有生命危险。”他难得好耐心的解释。
我嗤笑,“所以你就霸占你弟弟的女人。”
尧泽面色瞬间铁青,眼神变得很冷。
看他这个样子,心里闪过一丝快感。
“你打算如何向尧风交代?”我逼问。
他脸色由青转黑:“朕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依然保持帝王的傲气。
哈哈,尧泽,这样就变了脸色,这才刚刚开始,我们之间,不会这么简单。
敢碰我的家人,就得承担后果。
敢碰我,你得用尽一生来偿还。
我咬牙暗道。
眼前的这人,清冷的气质,冷硬的线条,清冽的声音,毫无表情。
我暗自发誓,一定要打碎他这冷得让人发寒的表面,挖开他的心来看看,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
室内一直沉默,两人无话可说。
最后他说了句:“好好休息。”语气依然是一贯的冷漠。
转身朝外走去。
快到门口时,我说:“我想静一静,不想任何人来打扰。”
他背脊一僵,瞬间又恢复自然,回了一个字:“好。”
调开视线,不再看他,烛火跳动得欢快,我却觉得周身一股寒冷笼罩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