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忽然之间转冷,寒风吹进屋子,穿着厚厚的秋装似乎也不由得哆嗦。
看样子,近几天这天气都不会顶好,估计会有雨下。
不过对于要出宫的我来说,下雨倒是件好事。
给如焉换了床厚被,怕她着凉。
姐姐,你放心,我一定将你送出去,希望神医能救你,你要撑住。
看着瘦的变形的小脸,心里发酸。
爱情害人啊。
我以后可千万不能为了男人寻死腻活。
生命这样美好,本来就是有限的,为何不好好珍惜。
就算没有心爱的男人,也还有美丽的风景,身边亲爱的朋友。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我,如焉、轻浅、青衣、风哥哥也会如同我现在一样心焦吧。所以死只是自己涂一时痛快,活着的人才是最难受的。
而活着,仅仅是为了爱情吗?当没有遇到那个牵动你心的人时,你是为自己、为家人、为朋友、为生活中细细碎碎的感动而活着。而遇上他的时候,怎么能自私的抛弃所有曾经为之生存的基石。也正因为抛弃了基石,一旦爱情没有了,就像菟丝花没有附着之处而凋零枯萎。一生只为一个人,那需要多大的勇气,还得多自私呢?
忽然觉得自己心境变化好快,不久前,想死的人还是自己,如今在挽救生命的时候,才猛然醒悟,死得容易,生的艰难。
不一会儿,青衣和轻浅推门进来。
“这么晚让青衣喊你过来,是有要事急需你办。”我对轻浅说,“ 苍穹楼有人监视。”
轻浅听到这话,一脸错愕。
我是武功退化到几乎没有了,所以没发现是很正常,而轻浅都没有发现,足见监视者武功之高。要不是我多了个心思,昨晚让李逸去查探了下,根本不知道,原来我的生活一直在别人的眼睛中。
“轻浅,我们的身量差不多,如果不细看,很难分辩出来,所以我希望你假扮我,在天明时分从这里回苍穹楼去,就像我平时一样,不要让人起疑。”我说。
“为何让我假扮小姐?”轻浅问。
“我要带如焉出宫治病,争取明晚回来,如果回来不了,你就按我平时那样,亥时到泽瑞宫来,天明回去。如果看到杳音,要小心避开,我还没确定她可靠不可靠,不能掉以轻心。”我安排着。
“好,小姐打算怎么带娘娘出去?”轻浅不安的问。
“我已经联系了膳食局那边,每日晚间都会有一趟送馊水的车出宫,我打算带如焉用那个出去。轻浅,你假扮我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避过那些监视的人,尽量不要外出。青衣,你就像平常一样守在泽瑞宫,如果有人来,只管挡着。实在挡不住,就说如焉得了天花,不能见人。”我把能想到的都告诉她们。
青衣说:“我本来想跟过去,但人多不方便,娘娘就交给你了。只是她目前这状态,就凭你一个人可安顿不好,泽瑞宫目前没人关注,我把你们送上车之后再回来。”
我点头同意。
扶起如焉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轻的只剩下一点重量了,鼻头一酸,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像以前一样红润娇媚。
青衣要上来帮忙,我拒绝了,我的姐姐,我要亲手将你救活。
只要见到神医,你就有救了。
这段不长的路,诗雅好好陪你走过,走过这段艰辛的岁月,咱们以后的日子就都是晴天了。
果然如我所料,下起了小雨,为了不暴露行踪,我们不敢撑伞。
青衣在前面探路,我们从隐秘的小路穿过御花园,到达东门,再往前走一盏茶的时间就是膳食局。
怕被人发现,所以专挑有草木遮掩的地方,想着,就算遇见人也便于躲藏。
一路走来,除了身上衣衫湿了,其他倒是比较顺利,我舒了一口气。
膳食局后门处,阿桑姐已在那等着,看见我,忙跑过来。
“怎么要了这么长时间,阿旺都等不及了,怕误了出宫的时辰,上头责怪下来,担待不起。”阿桑姐说。
“对不起,阿桑姐,路上耽搁了。”
“快别说这些了,赶紧先上车。”阿桑姐一边说着,一边帮我架起如焉,快步朝不远处的一辆简陋的马车走去。
到马车附近的时候,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就是阿桑姐的相好阿旺。
阿旺说:“只能委屈你们躲在这馊水里了,怕他们检查,有馊水,他们一般就只会闻闻味道。”
“难为你想的周到,没关系。”又侧头对阿桑姐说:“拖累你们了,你们的恩德诗雅感激在心。”
阿桑姐拍拍我的肩:“傻姑娘,说这些干什么,赶紧上车吧。”
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有些感动萦绕在心里。阿桑姐、阿旺,待他日我有能力,一定让你们过好日子。
阿桑姐和青衣将我和如焉扶进馊水桶,好在木桶很大,冰冷又油腻、难闻的馊水浸透衣衫,刺骨的冷。
忽然心里一阵恐慌,不知道这样的折腾如焉姐姐可受的了。
紧紧抱着她,希望能让她感觉有一丝温暖。
不一会儿,马车开始动了,水摇晃着,打湿了我的发。我将脸贴在如焉脸前,尽可能的为她挡住馊水溅上来。
在水里待得久了,牙齿冷的打颤。
车子走了一段路,便停了下来,只听到阿旺跟人说话的声音。
想必是到了宫门处,在接受检查吧。
果然有脚步声朝木桶走来,我紧张的看着如焉,心里盘算着,待会要闭气将头缩下去才行。
做好了准备给如焉人工呼吸,以如焉现在这身子,哪能跟我一样将头沉到水底下去。
脚步声停在木桶附近,阿旺赔笑着说了几句,那人倒也没揭盖子,便放行了。
我一阵欣喜,想必是下着雨,守卫也嫌麻烦吧。
马车又开始上路,姐姐,我欣慰得紧紧的拥着如焉。
过关了,离我们目的地又近了一步,你一定要撑住,诗儿马上就能救你了。
忽然外面隐约传来声音,马车急剧停了下来,因为停得突然,馊水荡起了很高的幅度。
好不容易稳下身形,将如焉保护在怀里,疑惑的侧耳倾听外面发生了什么。
却见头顶的盖子被人打开,光线照了进来,上头露出一个年轻侍卫的脸。
只听他说:“皇上,人在这里。”
我脑袋一晕,彻底给震晕了。
皇上?尧泽?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水桶爆裂,水瞬间外泄,我吓得尖叫。
视线落在不远处正看着我的明黄色身影上,天空下着雨,他直咧咧的站在雨中,伞都没撑一把。
眼睛里的寒冽,除了上次我和尧风逃走的那次,就是这次。似乎能将他视线范围内的东西都给冰冻了。
我不由自主的哆嗦。
不知道是因为他冷得让人发抖的视线,还是这冰冷的雨。
心里忽然闪过一层绝望。
姐姐……
遇到尧泽,我似乎总没有办法逃脱。
“你要出宫?”他问,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是”,我鼓起勇气直视他。
“未得皇命私自出宫者,死,帮助出宫者,死。”他毫无感情的说道。
两个死字听得我魂飞魄散,我知道他是说到做到的人。
忽然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恐慌。
“拖出去斩了。”随即,他指着阿旺吩咐侍卫。
“不要”,我尖叫。想跑过去阻止,刚一动,如焉便开始摇晃,我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侍卫拖着大声叫唤皇上饶命的阿旺,朝专门处决犯错宫人的邢台那边走去。
“不要,不要……不要杀他……”
“他只是为了帮我……求你了……”喉咙扯得痛了,用尽全身力气的哀求。
“我求你了,不要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落进雨里。
脸上早已湿透,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
他不为所动,我眼看着他们走远,慌乱得手在颤抖。
阿旺,因为阿桑姐而帮我的好人,他就要因为我而死。
老天真不公平,好人为什么没有好报,我只是想要救人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尧泽,我好恨好恨。
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可是我不得不向你低头,向我最恨的人低头。因为你掌握着我在乎的人的命。
骤然跪下,如焉因为我的动作,朝我身上倒过来,我用身体挡住她,膝盖因为剧烈摩擦,一阵巨疼。
“求求你……泽哥哥……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最后的挣扎,心因为自己的决定痛得麻木。
尧泽终于有了反应,他目光惊异又复杂的看着我。
我指着越走越远的那些人的背影大吼:“你让他们先停下,求求你了,泽哥哥。”
他沉吟了一会儿,终是落下了手势,便有人跑过去传达了他的命令。
我心一阵悲凉,这就是皇权,至高无上却又残忍至极的皇权。
“你叫我什么?”他问,语气中有着不可置信。
“我记起来了,你让我叫你泽哥哥,你说以后你是我的保护伞,你要代替诗儿的娘亲给诗儿幸福,不让诗儿再流泪。可是,你现在就要杀我在乎的人,这叫哪门子的保护伞,通通都是屁话,都是骗人的鬼话。”我吼道,压住心里深处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恨意。
他走过来,抓住我的肩膀,语气低沉又带着浓浓情绪,他说:“诗儿,你回来了。”
我将头无力的靠在他肩膀上,心痛的撕心裂肺:“是的,我回来了。”
心里痴笑着,泪洒了一地,风哥哥,我终究是学会了算计,用我的感情做了算计的筹码。
原来很多的东西都是不由人控制的,是不是哪一天,我会变得连你都不爱了。
现在这可丑陋的心,连我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