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放了他?”我问,声音细小。
尧泽看着我,说:“不可能,私闯皇宫,擅入妃子寝宫,死罪。”
我一惊,解释道:“可我一直当他是哥哥。”
“他未必拿你当妹妹。”尧泽反问。
我一窒,顿了顿,抓着他的龙袍:“求你了。”
李逸的声音随即传来:“诗雅不用求他,不过就是一条命。”
“不,我不要你有事”,我回道。
尧泽看着我的眼神渐渐深了,嘴唇轻启:“拖下去,斩。”
心瞬间一痛,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什么刚刚给我温暖,又让我觉得这么寒冷,这么冷酷的话,他平淡出口,却是轻易要了一个人的命。
我挣了挣,慢慢从他怀里挪出来。
他看着我的视线深了又深,问道:“这么在乎他?”语气是一贯的平淡。
没回答,又挪出来了一点。
忽然觉得腹部一阵疼痛,我不可抑制的呻吟出声。
他抱紧我,急问:“怎么了?”
“放过他,求你。”
抱着我的手很用力,我感觉到手筋鼓起来的硬度。
“诗雅……”,李逸想说什么,被我用眼神制止。
李大哥,我不能让你有事,就算只为了如焉,我也不能让你有事。
尧泽抱着我的手逐渐松开,眼神转冷。
我知道他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打算连我也放弃了。
心里顿时觉得悲凉,这就是我的夫君,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始终这是事实。
他是皇上,高高在上,没有人能要求他,威胁他。
而我,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我才知道,我太自以为是,就算我们有旧缘,他终究是帝王。
而我,也只是他后宫里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对他来说,和其他人没什么分别。
肚子又抽痛了下,来不及思考尧泽,一股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
不要,千万不要,我的孩子。
“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恐慌得泪水不停掉落,似乎感觉到有液体从双腿间流下。
“诗雅,撑住,我这就去找御医。”只听李逸焦急的声音隔空传来,那安慰丝毫不抵我的恐惧。
尧泽蹲下身来,抓着我的肩,问:“什么孩子?”
我重重的瞥了他一眼。
“别倔强,告诉我,什么孩子?”他说。
我抓紧自己的手,坚决不说。
这孩子只是我的,就算失去,也是我的事。
眼泪流进嘴里,苦涩的味道直传到心房。
不一会儿,李逸拎着一个御医进来了,“快给她看看,一定要保住她腹中的孩子。”
御医颤颤巍巍的向尧泽行了个礼,爬到我身边,给我诊脉。
尧泽回过神来,抓着我的手问:“你有了孩子?我的孩子?”
不知道是疼,还是害怕得出了一头冷汗,眼泪一直没停,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忽然,尧泽一声大吼:“御医,赶紧给朕滚进来,要是皇子出了一点差池,你们的脑袋也不必再搁在脖子上了。”
搭在我手上号脉的手抖了抖。
御医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宫里顿时忙碌起来。
有人跟我说:“娘娘不要害怕,只要娘娘放松心情,皇子还能保得住。娘娘,深呼吸。”
我照着那人的话做了。
只觉得有人在给我施针,明晃晃的银针在我眼前飘过。
肚子不疼了,额上的汗被人擦干。
我偏头一看,是尧泽。
他的视线刚好和我相对,此刻,他的眼里,有一股我没有见过的害怕。
我看了看站在床边的李逸,淡淡的说:“放了他好吗?”
尧泽眼睛未移,说:“念在你保护皇子有功,这次就算了,还有下次,定斩不饶。”
李逸仿若没有听到尧泽的话,眼睛担忧的看着我。
我勉励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催促他快点离开:“大哥,你先走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李逸复杂的眼直视我,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只是那背影忽然很无力的样子。
尧泽抓着我的手,贴上他的脸颊,“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朕?”
我闭上双眼,有滴泪从眼角滑落。
嘴里莫名有些苦涩。
三日后,如焉去世后便出了宫的樱涉来到苍穹楼,脸上神采熠熠的说:“丫头,那棋局老朽想到解法了。”
然后径直走到棋盘边,落下几子。
神情越发兴奋起来:“他果然没骗我,真解出来了,那小子,真不错。”
“谁啊?”我好奇的问,掀开被子,打算下床来。
躺在床上整整三晚,轻浅、青衣夜夜守着,我下不来床。
好不容易樱涉来了,我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下来找他聊天。青衣眼尖,一手按在我肩上,阻止了我的动作。
我吐吐舌头,特别可怜的看着樱涉。
樱涉哈哈大笑,“丫头也有今天。”很幸灾乐祸的样子。
我空着鼻孔哼哼出气,没好气的看他。
他坏笑的看了看我,转头对青衣说:“让她下来吧,有老朽在,你只管放心,保她不会有事。”
青衣看了看我,移开了手。
我如获****。
走到樱涉身边,调侃道:“神医遇上仙人了?给了你一个月也不见你破解出来,这才不见几天就开窍了?”
樱涉哼了哼,“小丫头片子,牙尖嘴利的,神仙没遇上,王爷倒是见过了。”
一听王爷两个字,便想起了尧风。脸上的笑容随即淡了下来。
如果是遇上了他,那这棋局便是迎刃而解。
因为这本就是我和他一起想出来的,除了我,也就他最懂其中的奥秘。
樱涉接着说:“王爷是好风采,谈吐不凡,见识宽广,棋艺高超,可惜了,少年白头。”
一时没接话。
自从上次在如焉葬礼上匆匆一瞥,倒是再也没有见过。
“看来那小皇帝对你挺上心的,几日不见,倒是比先前气色好多了。”樱涉忽然转移话题,调笑道。
我瞥了他一眼,还嘴道:“应该说某些人吧,是不是会上了老情人呀,看这满面春风的。”
他一愣,喃喃自语:“有这么明显吗?”
心里偷笑,神医樱涉和毒夫人韩秋子的故事,我可是从李大哥那里追问过的。他们本是同门师兄妹,青梅竹马,后来毒夫人嫁与他人,樱涉便从此退隐江湖,直到多年后,毒夫人夫君去世,樱涉便重出江湖,守候在师妹身边,不离不弃。
很佩服樱涉的深情和痴情。
只是有些不解,便问:“神医既然爱秋子前辈,为何不说与她知道?”
樱涉神色一僵,“前辈的事,小孩子别乱问。”
我吐吐舌头,笑了笑,这骄傲又害羞的老前辈,我一定会好好撮合你们的。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忽然尧泽的声音出现在房里。
转头,看见他背着光的高大身影,面孔柔和。
笑容一僵。
尧泽向我们走来,在身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看着樱涉问:“她身体怎么样?”
“我是劝她别要这个孩子……哎……”樱涉说着,我踩了他一脚。
“神医,你不是说要去给我配药?”
樱涉瞪着眼睛看我,眼神有些怨毒。
我做了个求饶的手势。
“皇上请放心,有老朽在,定保她安然无恙,老朽先去配药。”说着,真往外走了出去。
看着樱涉的背影,我舒了口气。
转头,便对上尧泽深沉的目光。
“樱涉的话是何意?”他问。
我知道他会问,他特别着紧这个孩子。
“没什么,只是我身上有蛊毒,神医说孩子会遗传到我的蛊毒,所以劝我别要孩子。”我解释道。
尧泽看着我,叹了口气,“是我们的孩子,不管如何都生下来,朕会找天下最好的大夫来治好他。”
我点头,“恩。”
即使他不说,我也是要生下来的,我的孩子。
“那天……”,尧泽踌躇着,似乎有话要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朕这件事?害得朕差点就放了手。”
眼睛闪了闪,终是低垂了视线,“只是怕你不喜欢小孩。”
他一把揽过我,“诗儿,朕是不喜欢小孩,但你给朕生的,朕会好好珍惜。”
靠在他怀里,龙涎香味扑鼻。
“李逸的事,你别怪朕,他私闯妃子寝宫,众目睽睽之下,朕是天子,天下之表率,岂能徇私枉法。”
淡淡的声音,陈述那晚的事实,实际上,却是在向我道歉。
我僵硬在他怀里,这样一个高傲到冷酷的男人,竟然在向我道歉。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眨眨眼,“怎么,不打算原谅朕?”脸似乎有些红。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俊脸上升起薄薄的红晕,我忘记了反应。
这绝对是件让人掉牙的事件。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看他脸红,是他误闯我的寝室,看见我沐浴。
那时候的他,脸比现在还红,直接从耳朵红到脖子。
我惊吓到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在我的无声中,脚步狼狈的退了出去,嘴里一直我、我的说不清楚,那句对不起淹没在关上的门后。
这一直是我们说不出口的秘密,却在这个情况下浮现在脑海。
自从上次李逸的事件后,我再也不抱着幻想,他会因为小时候的感情,对我迁就。
尧泽现在对我的宠爱,是因为孩子。
这一点,我深深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