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浅,简单点好。”我看着满是珠翠环绕发髻,皱起了眉。
“今儿可是去参加晚宴,后宫妃嫔众多,小姐,你就算不是盛装,也好歹稍微打扮下。”轻浅说。
“你这哪是稍微,分明是浓妆了呀,看你给涂的,嘴唇红得都赛过牡丹了。”我抗议。
轻浅捂唇一笑,“我家小姐本来就长得漂亮,别说牡丹,就是天下的花儿都摆到眼前来,都不及小姐那倾城一笑。”
我感叹道:“轻浅,你越来越像疏影了。”
话刚说完,便沉默了下来。
以前疏影就是这样,总是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她会每天叽叽喳喳不停有话说。会跟我贫嘴。
在夜府后院里,经常能听到她的笑声,无忧无虑的样子,有时候只看着,就觉得心情舒畅。
“不知道是你成长了,还是我越活越回去了,现在在你面前,都是你说我做。”轻浅戏说。
我拔下一只朱钗,“轻浅,我们都长大了。以前的我无忧无虑,最爱跟疏影瞎闹,你总追着我们不停唠叨,让我注意这注意那。我们还私下给你取了个名儿,轻麼麼。”
轻浅停下手中的动作,“是长大了,你现在想问题、办事,比较果断,不会再老问,轻浅,这个好还是那个好,轻浅,你说我该怎么办?轻浅,赶紧帮我弄啦,我不会。”轻浅学着我以前的语气,活灵活现的表演起来。
思绪又回到曾经的日子,那时候的我们,多好。
只是转眼间,疏影已离开我们快一年了。
“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青衣走进来,问。
“我家主子说自己长大了,结果我给她上个妆,她不是嫌嘴唇涂得太红了,就嫌头上的东西太多了。”轻浅说。
我哈哈大笑起来,轻浅也学会揶揄人了。
“还是我来吧。”青衣走了过来,“今儿皇上为宇王与西星和谈成功,特别举办的晚宴,太过素净不合适。”
说着对着我的脸又开始了一轮新的整理。
“轻浅,尚司局的人说晚宴什么时候开始?”青衣问。
“通知我们亥时过去。”
“亥时?”青衣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讶异的问。
“怎么了?”我问。
“没怎么,一般晚宴没这么晚,除非皇上或太后有什么事情耽搁了,才会推迟,难道今晚有特别的事?”青衣说。
我摆摆手:“他们通知什么时候,我们就什么时候去,管那么多做什么?我现在才发现,如果脑袋能少想点事,是多么惬意的事。所以你们也要学会能轻松的是就轻松点。”
“我们哪能跟你一样,操心的事多了去了,皇上怕你人不够使,着尚司局给挑选了几个精细的人过来,我得安排他们吃、住,分派他们干活,还得好好盯着,看哪些人能为我们所用,皇上赏赐的东西也接二连三的过来,这些东西都得登记,还得分门别类的理清,怕要用了又找不到,这哪一桩哪一件不要想事的。”青衣说。
“辛苦了。”我假心心的安慰道。
青衣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这么好心情,等会见了风王,指不定就是老鼠见了猫。”
我感叹啊,这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编排起主子的糗事来。
尧风,这两个字,每听一次,心总会刺痛一下。
这种感觉,应该会像伤口,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痊愈吧。
“听说今晚宇王会带那女子出席?”轻浅问。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估计要到今晚才知分晓,不过也奇怪,宇王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张旗鼓的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公然违逆皇上的意思。”青衣说。
“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好奇的问,这样的消息,按道理是传得众人皆知才对,为何我没听到丝毫消息。
“前两日刚整顿了苍穹楼的宫人,他们哪还敢乱嚼舌根,皇上是让你静心养胎,不会让旁的事来烦扰你。”
“皇上也真是的,杳音不过是打破了一只杯子,他犯得着生那么大气,还连带着将苍穹楼上下都折腾到了。”我埋怨道。
“皇上哪是为了一只杯子,不过是做个样子给明眼的人看,有插了人到苍穹楼的也好,没有的也好,只是传达了一个意思,皇上有多重视苍穹楼里住着的这位,让他们别动不该动的心思。宫里哪不是拉帮结派,就连皇上让送来的这些人,都还得小心把关,宫里主子被害,一大半都是被身边的人害的。”青衣说。
“我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涵义。”
“你是对皇上固有的成见,无论他做什么,你一开始都会往坏的想。”
“哦?怎么说?”
“就说李大哥那件事,站在皇上的立场,李逸私闯后宫,如果传了出去,你名节受损,只要有心人搬弄下是非,你只怕就有生命危险。以前的陆美人,就是这样被皇后下令沉了河的。所以皇上让人拿下他,并没有错,但因为牵扯到李逸,所以你就觉得皇上不通人情,太过冷酷,是不是这样?”青衣说。
我没回话,但青衣的话说到了我心里。
我当时只觉得尧泽太过冷漠无情,不过就是来见见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他用的着发那么大的脾气吗?倒是真没有往这层面上想过。
出门前樱涉还叮嘱了我好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不能饮酒,不能吃冷食,不能站得太久,觉得冷了就要赶紧回来,心情不能起伏太大,等等。
忽然觉得以前高傲的老头变得聒噪了。
宴会定在琼林殿,离苍穹楼有一段距离,为了不迟到,我们提早出了门。
刚出来不久,就遇到李中身边的百能。
“娘娘万福。”
“免礼。你这是上哪去?”我看他身后还跟着龙撵,问道。
“皇上看娘娘还没到,就派了奴才驾了龙撵来接娘娘。娘娘快上去吧。”
“不用了,时间还早,我走过去就是,好久没出来走走了,就当散步。”青衣和轻浅不放心的一左一右扶着我,倒是悠闲自在。
百能着急的看着我:“娘娘,时间可不早了,酒宴时间都过了一半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
青衣急问:“不是亥时开始?”
“我的姑奶奶,哪里是亥时,酉时就开始了。”
青衣转过头,看了看我和轻浅,轻浅也是一脸凝重。
“姑奶奶,快让你家主子上龙撵吧,再晚点,宴席该散了。”百能着急的催我上去。
竟然是酉时,这是谁故意告诉了我错的时间,怕就是让我出丑受罚的。
心绪一下子变得复杂。
到琼林殿门口时,正遇上从里面出来的皇后。
她身着大红牡丹绣金宫装,身披纯白狐毛坎肩,凌云髻上用赤金宝钗花细点缀,雍容华贵。
我低下身子见礼,却迟迟不见她喊起身。
时间一久,腿受不住。
身子平? 不了,有点要倒的架势。
咬牙坚持。
“皇后娘娘,我家主子身子弱,求您让她起身吧。”轻浅噗通跪在皇后身前。
芳麼麼斥责:“大胆奴婢,皇后娘娘要怎么做,岂容你来说教。”
说着,唤来两名宫人,要掌轻浅的嘴。
我一急,也忘了皇后还没喊起,便站起身跑去轻浅身边,耳边是青衣着急的呼喊。
皇后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知道,目前以我的势力,要对付她,简直是以卵击石。
所以我只能委曲求全,先保全自己。
“如此欠缺教养,不懂宫里规矩的奴婢,芳麼麼,你给本宫掌嘴十下以示惩戒。”皇后说。
芳麼麼听命,走上来。
我护在轻浅身前,不让她靠近。
“皇后娘娘,是臣妾管教不当,请再给臣妾一次机会。”我请求着。
“你再多嘴,本宫连你一起罚。”
有宫人上前将我拉开,我死死抱着轻浅,这一松手,轻浅就会挨打。
轻浅说:“主子,你快放开轻浅,小心自己的身子。”
忽然想起肚子里的孩子。
心情复杂。
轻浅说:“十下一下子就过了,主子别担心,青衣,你把主子拉开。”
青衣上前来将我拉了开去:“不想轻浅受更多的罚,就听皇后的。”
我怔怔的看着她,拳头握得死紧。
“夜诗雅,本宫知道你一直在调查凤仪宫,你怀疑是本宫下毒害死了唐如焉的孩子”,皇后说,声音平淡。
却让我心惊肉跳。
故作镇定说:“难道不是?”她既然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就不妨直接套话。
“不用套本宫的话,本宫在宫里这么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像你这种只长脸蛋不长脑子的人,更是见过不少,他们最后的结局都是,从来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忌日。”皇后脸上闪过一丝轻蔑。
我矗立着,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可以停止。
“以后有没有人会记得诗雅的忌日,诗雅是不知道,不过我敢肯定,皇后娘娘的忌日,诗雅一定会去的。”我说。
皇后哈哈大笑起来。“在宫里,只要本宫动一动手指头,不仅是你,就是你身边的人,都没有活路。你别以为有皇上做依靠,就无所顾忌,在后宫,本宫要一个人死,还就没有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