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的小膘子,神经了?”阎坤笑了一气,没话找话,看来他也很寂寞。
“你在跟谁说话?”我蔫蔫地回了一句。
“跟你呀小膘子,”阎坤忽然来了情绪,“说说,你是卖什么果木的?”
“卖葡萄的,”我胡乱应付道,有个人说话就好,我很害怕寂寞,“你呢?”
“我?哈哈,卖的,”阎坤似乎想骂我,又觉得没意思,开始跟我胡扯,“一天卖好几根呢。”
“没卖给你娘几根?”
“****你妈的!”阎坤放声骂了起来,“你小子的确该死了!你等着,明天放茅我就弄死你!”
我本来是想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把他惹成这样,干脆不理他吧。我躺下了,眼睛看着昏黄的灯泡发呆。打从进来,我就没怎么想自己的过去,这几天听了杨远的这些故事,我忽然感觉自己是个很苍白的物体,我干了什么?跟他比起来,我跟一张白纸差不多,无非是这张白纸被染上了一丝灰尘。我记起了我的一位老师曾经对我说过的话。那天我在街上碰到了他,他知道我整天不好好上班,还有不少坏毛病,就对我说:“孩子,社会是个大染缸,再白的布如果掉进去也会被染上颜色的。”我不喜欢听这些说教,就对他说:“白布有什么好的?我还喜欢花布呢。”老师生气了,他边走边说:“等着吧,这样下去你早晚会进监狱的。”现在回想起来,他说的真对,我这不是进来了嘛。
窗外开始起风了,我能听见风将沙子刮起来甩向大墙的声音,那种声音可真碜人啊,它可以发出爆竹那样短促的声音,也可以像飘飞的蜘蛛丝那样悠长而深邃地响着,这样的声音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似乎是在极力地把人拉向遥远的往事……尽管我以前的所作所为很简单,可是我不敢像杨远那样去回忆,去面对,我害怕一旦回忆到我持刀抢劫的时候,自己会后悔得像旷野中一个孤独的人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所围困那样,失却了继续做人的勇气。
“小膘子害怕了?”阎坤的声音像幽灵,又绵绵地飘了过来,“怎么不说话了?”
“兄弟,你怎么惹了他?”杨远醒了,支起半边身子问我。
“我没惹他,是他骂我……”
“他是条狗你也是?”杨远勾勾手,让我给他拿烟,“******,真后悔给他烟抽。”
我抽出一根烟给他点上,忿忿地说:“就是,开始我还以为你跟他是哥们儿呢。”
杨远徐徐抽了几口烟,冲我一笑:“呵呵,你不懂,农民训练牲口你知道吗?跟这个是一个道理。”
我的确不懂,我也不想懂,他们的生活距离我很遥远,不是我可以深入的。
杨远嘬起嘴巴,用一根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腮帮子,一串串的烟圈冒了出来,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