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士饥餐胡虏肉,谈笑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朝天阕。”这是一首爱国主义的颂歌,是一个民族英雄的千古绝唱。
游西湖的时候,我特意去了岳王庙,在岳飞身穿铠甲、披紫蟒袍、按剑怒目而坐的忠烈殿内,吸纳精忠报国的浩然正气,拜祭英雄的在天之灵。
西湖如镜,夜色沉沉。窗外是潇潇的江南秋雨。雨丝中,我的思绪飘荡到八百年前的南京。那时,南京偏都临安后,宫廷内部争权夺利、骄奢淫逸。面对靖康之耻和战乱频起的局面,无人反省。唯一能抵御大敌、扭转乾坤的岳飞,被奸臣秦桧所害。天不宽恕,南京亡矣。与那些柔弱无骨、无病呻吟的词曲歌赋相比,岳飞的《满江红》《小重山》横空出世,大气镑礴,如山似碑,永远矗立在人们的心中。
岳飞,字鹏举,祖籍汤阴(今属河南),南宋名将。绍兴十年,率宋军大破金兵于郾城,进军朱仙镇,准备渡河收复中原失地。但南宋朝廷勒令退兵,北伐大业功亏一篑,后被赵构、秦桧杀害,一代豪杰含恨而逝,成为千古奇冤。
岳飞豪迈,词如其人。他的词作不多,但首首倶佳,千古流芳。作为一代名将,他的词完全可与大文学家苏东坡相媲美。苏东坡唱“大江东去”,岳武穆就唱“怒发冲冠”。他以壮志铁血代替儿女柔情,强劲的阳刚之气荡气回肠,呼之欲出,令人心潮澎湃,不能自己。他在《小重山》中写到: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志,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首词写出了岳飞绕室彷徨,忧国忧民、孤立无助的情怀。与之相对应的另一首词《满江红》,则写出了他怒发冲冠,收拾旧山河的壮志雄心,读来令人鼓舞振奋。可恨的是,赵构、秦桧这些昏君奸臣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他定罪致死。“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中学时的课本里,就有岳飞的《满江红》。那些早已消失殆尽的人物与故事,总是被老师讲得鲜活生动,令人热血沸腾。我们在老师的引领下,仿佛穿过那长长的历史隧道,了望那一幕幕被复活了的历史场景:西边流彩的晚霞裹着一轮如血的残阳,静静地用那柔弱、金红的光芒映照着寥廓高远的江天和无际的清秋。孤雁哀鸣,芳草萋萋,水随天去,暮色四合。此时,在建康城头的亭阁之中,伫立着一位热血青年,他抽出宝剑,反复端详那雪亮的剑锋,流出的目光与冰寒的剑光碰撞,仿佛激起了一道电光划破长空。他嗟哦吁叹,内心翻滚,仰天长啸,几将栏杆拍遍、拍碎。天苍苍,野茫茫,此时,有谁能够理解他登临远望之意和如潮的郁闷情怀呢?望断长空,关塞一片苍莽。静谧之中,征尘滚滚,杀气弥漫,历史的血腥和疯狂让我们怀着极大的悲悯之情,凝视着人类的先行者们曾经面对的那片苦海,那片黑暗。
长夜难眠赤县天。现在,我临窗拜读岳飞手书诸葛亮前后《出师表》之后的跋:“绍兴戊午秋八月望前,过南阳,谒武侯祠,遇雨,遂宿于祠内。夜深秉烛,细观壁间昔贤所赞先生文辞,诗赋及祠前后石刻二表,不觉泪下如雨。是夜,竟不成眠,坐以待旦。道士献茶毕,出纸索字,挥涕走笔,不计工拙,稍舒胸中抑郁耳。”岳飞当年在南阳武侯祠听雨,观前后《出师表》,夜不能寐,挥涕走笔,与诸葛亮做着心灵的沟通,这是心灵的共鸣、思想的共鸣、情感的共鸣、精神的共鸣。
一个少时被母亲在背上刺下了“精忠报国”的叮咛,一个在危急存亡之秋向历史和苍生作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表白,虽然隔着时空、隔着历史,却是一个心忧天下的灵魂,与另一个心忧天下的灵魂,一颗高贵的心与另一颗高贵的心,遥相感应,互相搀扶。
八百多年前的岳飞,登坛拜将,虽身居高位,却仍然自视甚俭,全家布衣粗粮。无论平时还是战时,岳飞都恪守爱兵如子的格言,与士兵同甘共苦。所以,他的部队上下一心,攻无不克,连敌人也无可奈何地惊呼:“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如今,时代虽已变化,但岳飞的浩气长存、精神长存、英名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