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帝王之怒

昏暗的烛火照耀着阴冷的天牢，小李子走在前头嚷嚷着，“皇上，天牢阴气极重，奴才实在是怕那些个脏东西芜秽了您的圣体，求皇上三思。”见栾承昱丝毫没有离去的意向，小李子心中又急又慌，掩着口紧紧尾随其后。

过道那么狭窄，栾承昱忽觉耳边有股冷风吹过，嗅着这里头有股潮湿霉烂的味道，心里不住失落落，轻抚着玉扳指，脚步有些放慢了。不断默念着千万不要是她，希望小李子所言都是错的。他还没有与她真正地坐在一起谈话，他还想与她一起看月色、听雨声，他还有太多想做而没做的事情……

小李子瞅见栾承昱神色恍惚，似有一腔心事，试探问道，“皇上，不若先行回宫吧！”栾承昱神色怔仲不宁，走到牢房门口全身忽地有些有气无力，听着狱卒麻利地开着锁扣，他竟有些不敢朝里看去。铁门被打卡，喑哑地发着声音，栾承昱抚平心绪视线随着铁门缓缓移到牢房内。

一身有些泛黄的囚衣上赫然带着些朱红的血迹，虽然有些已经发干了。栾承昱迈着沉重的步子极力往前走着，渐渐看清那一张令自己魂牵梦萦的脸庞，脑袋顿时空白一片。掌心沁出一阵一阵的冷汗，后脊背也是冷一阵热一阵，耳畔好似回荡着嗡嗡的鸣声。他想见她，可是不是在这种场合之下。

小李子低头站在一侧掠见栾承昱，皇上此刻的眼中全是哀伤与痛楚，这是自己第二次见他这样。第一次便是弁国遇刺归来之后，皇上得知此生再不能与那个救过他一命的女子相遇。小李子懊恼万分，若是自己早日点破尹灵素的身份，或许就不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

栾承昱伸手缓缓触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如今全然没了那时听雨轩中的红润，手不由得微微一颤，嘴角不住地抽动着。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造化弄人，她就在自己身边，自己却没有发现她。冷笑一声后，栾承昱目光若似水般静寂，声音淡然没有一点涟漪，“朕竟是那个最痴最傻的人，绕了一圈，所有的人都该笑话朕。当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谁的时候，只有朕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她离朕那么近，朕却没能紧紧抓住她。”

牢房内十分安静，栾承昱久久再没有吱声，小李子跪在那里低头谢罪道，“皇上，要怪就怪奴才。”话毕伸手用力扇着自己的脸颊一边道，“奴才该死，奴才贪生怕死。那日听雨轩中，奴才因为被罚跪守才发现，原来玉簪的主人就是尹灵素。可是奴才惧怕太后威严，故而迟迟不敢禀告皇上。奴才若是那时斗胆传报皇上，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栾承昱脸一扬，起身猛力拽着他的衣领，眸中森冷道，“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小李子惶恐地迎着那个锐利的目光答道，“那日听雨轩，皇上罚奴才跪守。尹灵素曾经回来过听雨轩，她担心您身子不适，可是奴才，奴才不敢透露她您的身份。”

栾承昱顿时心中一片茫然，夹着喜悦与悲怆，紧攥的手渐渐松开，转身看着那熟悉的脸庞，伸出手抚着那有些冰冷的脸颊。她的眸子曾是那样黑白分明，能让人直看到心里去，如今自己再也看不到如她那灵动的双眼。他的眼中渐渐失了颜色，不住地将头埋在那曾经散发着清香的秀发间，长叹口气。上天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对自己，为什么他想要去珍惜的人或事总是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只那么一会儿。

默然低头间瞥见她的手腕处有着淤红，而且脖际也有些淡淡的伤痕，栾承昱心下一凉旋即立马掀起她的衣袖仔细看去，分明的红痕残留着，撩起另一边的衣袖也是同样触目惊心的伤口。可是今早的太监来报，说她是猝死的，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凶狠，露出嗜血般的愤怒道，“是谁？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朕的地盘动用私刑。”

狱卒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浑身自打着哆嗦，牙齿也不住地颤抖，恁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小李子见皇上如此动怒的模样，手心不住冒汗，皇上这副模样，自己还是第一次见，不曾想这个尹灵素竟然还有这样大的魔力，让皇上如此在意。

栾承昱禁不住咆哮道，“你不说，那么朕便要使尽各种刑罚，看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那些刑具厉害。”想着那些可怕的惩罚，满身赘肉的狱卒磕了几个响头声音颤抖道，“皇上，奴才奴才据实招来。这个尹灵素本被关在普通牢房中，可是就在几天后便被关押至此半月多。倪太后命奴才多番鞭笞囚犯，除此之外，皇后也时常来这里拷问犯人。”

四周那么安静，能够听得清楚栾承昱的呼吸声，小李子不时地瞅着皇上的眼神，只见他的神情越发凝重，有愧疚更多的是忿恨。

“来人，”栾承昱忍不住满腔愤怒道，“速速将这个罪大恶极之人送去杂役司，没有朕的命令不得遣回。”狱卒听毕悚然一惊，那杂役司可是只进不出的地方，多少人活活累死抑或被折磨致死不计其数，他立马跪在地上俯下身子频频磕头求饶。

栾承昱眸中依旧冷然，心中早已似被油煎。自己一味想着寻找她，却不知她竟然就在自己的偏见之中被人所伤害。若是自己不被偏见所蒙了眼，或许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就因为那人是昭王，就因为一个弁国公主的身份，自己竟然屡屡与她擦肩而过。如果不是因着心存私心，想要看着母后因为昭王而着急，那么自己一定会亲自审问案情查明真相，那么她也就能留在自己身边了。

小李子膝盖酸痛却不敢起身，抬头间又遇着皇上的眼神，他顿时觉着自己全身僵硬。栾承昱目不转睛盯着他道，“你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却不敢告诉朕，罪不可恕。”

小李子心里一沉好似掉入万丈深渊，连连磕头哽咽道，“皇上，奴才错了，奴才该死，但求皇上万万保重龙体，切莫伤了身子。”听着他的话栾承昱心中震动了一下，旋即心中又燃起了怒火道，“你该死，朕这次决不饶恕。念在你自幼服侍朕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小李子听着，心里好似被刀割，后悔为什么自己那时没有挑明一切，可是事已至此。人死如灯灭，世上哪有后悔药卖，小李子强忍着啜泣躬身做了个揖后，郑重地行了个礼道，“皇上，奴才不配待在您身边，只是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您可是芜国的君主。”

话毕细步离去，空寂的牢房内只剩栾承昱，转身看着地上好似陷入沉睡的那个女子，他嘴角露出微笑，走上前缓缓将尹灵素抱起，声音有些喑哑道，“朕一定不会放过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昏黄的油灯，讶然照着四周，仿佛能将人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