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里所有人都用异样仇视的目光看着他,但是没人记得杀戮的起因。弗兰克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再责备他不该对小姑娘动手动脚。
连季玉自己都对这事忘了一半。
他们沉默了半晌,季玉低下头,“对不起……”
“季玉,”他突然开口,指指自己,“我的,名字。”
她这才回想起来,看着九号,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心中有些发热,奇异般地暖了起来。
“我昨天已经想到了一个,”她用轻细而平和的声音说道:“季玖,怎么样?”
“我的季玉,玉是一种漂亮的石头。玖的发音和你名字中的‘九’一样,也是一种漂亮的石头,黑色的。”她慢慢地解释,对于用了她的姓,并没有说什么,却有些不自然地脸红。
“季玖。”他慢慢念了一遍,又说了一遍,“季玖。”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不厌其烦地念了一遍又一遍那个名字,“季玖。”
“嗯,季玖。”她笑道。
不是R-285、不是九号,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名字,季玖。
一种黑色的、漂亮的石头。
“我们都是漂亮的石头。”他说完,似乎回味了一下,可能觉得这么说有些怪异,又皱了皱眉。
季玉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好像就此多了一种无形的联系,通过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今后无论会遇到什么波折,无形中,她又多了一份心安。
“季玖,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她问道:“任何你想到的、心中想的地方,有想去的吗?”
他还是摇头。
“我要去阿尔塔迪纳,那里有个奥斯汀……博士,可能是我要找的人。”季玉认真说道:“我必须找到他。你……你要跟我一起吗?”
她微抿着嘴,神色有些紧张,两颊也微微地泛红,一双眼黑白分明,似乎有水光在里面,像以前他从水面之下看到的水草、鹅卵石、小鱼……一切潋滟的风光。
他不自觉就想再靠近一些,对于她说的话不置可否,倒是盯着她的脸看上了瘾。
季玉红着脸退后了一点,“你要不要去?”
九号……季玖又返回原位正坐了起来,点点头,“好。”
她大松了一口气。
“嘶嘶……”
一直处于被无视状态的蛇先生恼怒地吐着信子,拱到了季玉身边。
“啊、对了!”她一拍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忘了跟你介绍,这是……逃生舱的守护蛇,不咬人!”
季玖瞥了它一眼。蛇先生轻易地从他平淡无奇的眼神中体味到了一种鄙视。
它再次怒了,喷着信子猛刷存在感。
季玉捧起了它的脑袋,“要不也给你起个名字吧?”
蛇先生:“!!”
季玖:“!!!”
两双眼睛直直瞪着自己,顿时让季玉感觉好有压力。
她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不知道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季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满。他俨然把起名字当做了一种无比神圣的事,可这给他起完了名,转头又给一条蛇起名算什么?
他果断一脚踹开逃生舱的顶盖,毫不温柔地把那只蛇的脑袋扔出去,又抓了它的尾巴进来,掀在眼前,对着那处隐藏在鳞片下的隐蔽器官看了一眼,再次把它下半身扔出去,用漠然的声音说:“母的。”
蛇……小姐彻底怒了。
它张开大嘴朝季玖的脑袋袭过去,转而被他两只手掰着上下颚,闭也闭不上嘴,保持着180度直角张开的姿势,尴尬而窝火地吐了半天信子。
最后他放开手时,蛇小姐已经委屈得想哭了。
“……”季玉看着那一双兽瞳简直要瞪出火来,摸摸她的脑袋,“要么叫你小辣椒?”
它愤愤地甩了甩尾巴——在车窗外。
“好吧,既然你同意,那以后就叫小辣椒了。”季玉说。
蛇小姐:……你TM看我哪里像一只植物!
逃生舱再次启动,远远撇开了身后看起来阴沉沉重的大教堂,踏碎拦在前路疯狂生长的枝杈,迅速向北而去。
季玉一边开车一边说着:“我不是要责怪你,错的原本就是他们,但毕竟是一条人命,他并没有到罪大恶极的地步,没必要这样简单就杀了他。以后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你折了他们的手,就够了。”
季玖在后座,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她又叹了一口气,预感到自己以后的烦心事要开始呈指数增长了。
北边的情况不比南帕萨迪纳乐观,西部小镇原本人口就不算多,也不知道是传染病还是私逃的怪物的原因,一路来人口少了许多,商店餐馆也多是关闭。他们行驶了整整上百公里,硬是一个大活人都没见着。
当然,幸运的是也没什么风波。
路边林木并没有之前那么茂盛,兴许是因为随着地域拉远,不可知的促生长因素渐弱了许多,它们除了看起来粗壮了一些,并看不出疯狂生长的趋势。
只是天气始终没好过。
不知道是不是地形原因,季玉觉得这两天冷了许多,太阳也没露过个正脸,厚厚的云层遮天蔽日,世界一片灰暗。
逃生舱有许多功能,但大多数需要管家亲自操作,否则便处于睡眠状态。她几天来不得不连续手动操作,所幸这辆“古怪的装甲车”皮糙肉厚,耐磨耐撞还耐击打,除了车前盖的一角被季玖踢扁了一小块,其他地方连道刮痕也没有。
磕磕碰碰开了三天,终于到了阿尔塔迪纳。
他们在晚上十点多到了此地,小镇上一片漆黑,只最边缘有一点火光,要不是调开了监控的放大功能,根本看不见那点微弱的光亮。
季玉放慢了速度,有些担忧,“不知道这里会不会也受了影响,博士他……”
千辛万苦到了目的地,万一博士不明不白失踪或是死了,她就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季玖从后座走上来,脸色在车内探灯的照射下有些发白。
“你还好吧?”她开口问道。
他点点头,“没事。”
季玉不自觉摸了摸脖子。
他不说她也猜得出来,恐怕是药瘾又犯了。
他自从在教堂里醒过来后,面色一直都不大好,没事时也总靠在一边养精蓄锐。说实话,从那么高强度的亢奋爆发后还能恢复过来,季玉觉得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但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后遗症的模样,所以她只能把这飞速恢复归结于他这副强健得不像正常人类的身体。
他们靠那火光又近了些,发现竟然是只煤油灯。
十分古旧的样式,手把挂在墙壁上,用钉子做了个支架,四周静悄悄一片,什么也没有。
这里看起来十分诡异,像个鬼镇。
季玉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有些加快,她回头向季玖打了个手势,悄声道:“你能看到里面有人吗?”
他摇摇头。
“啪”,阒然无声的夜里,小辣椒黄褐色的大尾巴甩在了车前玻璃窗上。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忙哄下它,“嘘……别闹!”
太静了,盛夏的夜晚连个虫鸣都没有,孤零零一盏吊灯挂在墙上,看起来凄冷而又荒凉。
季玖即刻就要出舱,刚打开顶盖,一股异样的气味传了过来。
“什么气味?有点香……”她揉了揉鼻子。
是有点香,她闻着闻着就有点晕,然后……季玖的脸在眼前放大,然后就没有了。
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他大爷的是迷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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