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犀趁病着,派人去接周灵涵过来探望。水生的事,她能想到的人只有灵涵了。
“姐姐,你怎么样了?”周灵涵关切道。
“姐姐没事,这次姐姐叫你来是想让你帮姐姐一个忙。”周灵犀说道。
“姐姐尽管说吧,灵涵一定办到。”周灵涵拍着胸脯说道。
周灵犀笑了笑,说道:“跟着你灵若姐姐一起来的那个水生哥哥,你回去跟你爹爹说让他过来帮我的忙。”
“这有什么难的,我一定跟爹爹说。”周灵涵道。
“你就把我这些话转述给你爹爹:我这里没有可靠的人帮忙,只能找水生过来,算是他最后照顾我一次。”周灵犀叮嘱道,“还有,这些话只告诉你爹爹一个人就好。”
“知道了,姐姐,那你自己多保重身体。”
“以后,也不能常常见你了。你自己也要乖乖的,听你爹娘的话,知道了吗?”
“知道了,姐姐,那我走了。”
待周灵涵走后,周灵犀犹豫片刻,往萧洵书房走去。却见赵淑贞正在里面。
“王妃吉祥。”见周灵犀进来,赵淑贞忙行礼。萧洵见周灵犀进来,心头一喜。
“起来吧,我有事情找王爷,你先回去吧。”周灵犀柔声道。待赵淑贞离开,周灵犀才开口:“我叫一个人到我院子里帮忙,希望你不会介意。”
“谁?”萧洵问道。
“水生,你见过的。”周灵犀道。
“嗯,知道了。”萧洵凝视着周灵犀,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灵犀,我最近在忙一些事情,可能你知道了,会觉得生气,我……”
“你不用说了,”周灵犀打断他,“你们朝堂上的斗争,并不关我的事。我爹爹从不参与政事,只求你不要将他牵涉其中就好。其他的人,我也顾及不了那么多,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灵犀,这段日子委屈你了,听下人说你最近身子不舒服,要紧吗?我看还是请太医来瞧瞧。”萧洵道。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周灵犀说,“没什么关系,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对不起,等忙完这阵,我就来陪你。”萧洵道:“我还想听你讲那个西游记的故事呢。”
周灵犀掩饰不住笑意,道:“那都是哄小孩子的故事,你若想听,我再讲些别的给你听。保证都是你没听过的。”
“好。”萧洵走过来轻轻拥着周灵犀,心头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照顾好自己。”周灵犀心中微叹,这恐怕才是刚刚开始。
水生第二天就来了王府。周灵犀有话想问,便领着他在花园里转悠。
“你都知道些什么?”周灵犀看着花园里盛开的花,随口问道。
“二夫人跟前的丫鬟,大多都是大奶奶跟前的人。只有轻芷还算信得过。最近这一年,二夫人一直服药,可是病情却不见好转,反倒有加重的迹象,轻芷似乎发现,想劝阻二夫人停止服药。可每次都有别的丫鬟在前服侍,需得看着二夫人服完药才离开。轻芷的行动也遭到限制。直到二夫人薨逝那天,趁府上忙乱,轻芷才匆匆塞给我一个纸条,大致说了如此。那时我正要来给你报信,等回去后,轻芷已经不见了。我问了爹,知道轻芷已经死了。后来看到跟着你的那个护卫也在打听她,所以帮他一起找。”水生无所隐瞒,将他知道的全部都告诉周灵犀。
“药有问题的事情,是轻芷告诉你的?还有谁知道?”周灵犀问。
“大夫是爹请来的,药也是爹看着抓的。”水生沉吟道。
“周叔是管家,这事自然得他去办。那大夫大姑姑想必早都打点过了。也不能怪周叔。我离开平安府后,我爹爹常去看她吗?”周灵犀问。
“去过几次,不过据说二夫人不想见到二老爷,甚至有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二老爷才不去了。”水生道。
娘亲这是在保护爹爹,周灵犀心里想到,爹爹若常去,三言两语下来,不会不发现娘亲已经“恢复”了记忆,来往频繁,大姑姑那样疑心的人,也会发现的,到时恐怕连爹爹也不放过。自从娘亲“回忆”起以前的过往,她应该也想到自己必死了。能做的,只是将秘密带入地下,不再让别的人无辜受累。想到这里,她不由感激这位身体上的娘亲,她和曾经的娘亲一样善良聪敏,对死亡毫无恐惧,对爹爹也尽力保全。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所怀疑的?”周灵犀又问。
“因为看了轻芷留的字条,我便多了一份心。况且,你身边的那个护卫,爹爹让我盯着他,所以我才发现你似乎在暗中调查。”
“你爹爹让你盯着他?”周灵犀反问。
“二小姐请放心。一来,我的武功并不如他,他的大多数行动,我根本就跟不上。只有在府里下人跟前打听的时候,我才能略知一二。二来,告诉爹爹并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徒增一些麻烦,我自然不会多嘴。大奶奶也并没有怀疑。”水生道。
“如今已经明了,她害死了我娘亲,而且是不止一次,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她死,不,让她生不如死。我娘亲所受的痛苦,我也要让她品尝。”周灵犀咬牙道,“你为什么要帮我?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她也害死了轻芷。我和轻芷情同兄妹。”水生道。
周灵犀盯着水生,笑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不要骗我,你若是想要为轻芷报仇,我回平安府的路上,你早就对我说了这件事了。在平安府那段日子,你只是暗中帮忙,却并没有明确提出站在我这边。”
“呵呵,还真是瞒不过你。轻芷的死,我的确很气愤,但却不是我来此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想和大小姐纠缠。这次跟她来上京,是大小姐坚持如此,大奶奶最近有些精力不济,所以只得妥协。”
周灵犀大惊,“原来姐姐的意中人是你!我竟没有早点发现。”
“二小姐,我,我真的不喜欢大小姐,我讨厌被勉强。若是娶了大小姐,恐怕日后的下场会和姑爷一样。你也知道的,小时候我带你爬山捉鸟,你教我识字写字,我对你从来都比大小姐亲厚些,你相信我,我对你一定忠心耿耿。”水生急道。
“你放心,我怎么会不信你呢。我只是想到,此举恐怕是惹恼了姐姐。哎,日后怕是难解释清楚了。”周灵犀叹息道。
“那就不要解释了。以大小姐的身份,一定会嫁个好人家。”水生道。
“关于这件事,我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做,所以你也不要声张。至于姐姐,大伯父应该不会答应你们的事,凭姐姐多倔强,也绝对拗不过大伯父和大姑姑,你放心好了。”周灵犀正说着,眼光却扫到了不远处的一双身影,她怔了怔,淡淡说道:“好了,回去吧。以后你在院子里,一切都听慧儿的安排。”
往回走的路上,周灵犀就觉小腹有些胀痛,又有些心悸,回到屋子,便吩咐慧儿去请太医来瞧。
“早该请太医了,您月信已经两个月没来了,况且每天都乏乏的,不会是有小王子了吧?”巧儿在旁嘟囔道。
周灵犀却并没有如此想,这些天她晚上一直睡不好,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那瓶凝肤露,想到娘亲撞向柱子,想到大姑姑放肆的大笑。因此白天才有些倦怠。
“王妃吉祥。”太医进来问安。
“免礼吧。”
“娘娘的症状,慧儿姑娘已经大致跟微臣说了。敢问娘娘是否夜间难寐,白日又无精神?”
“嗯。”
“偶尔会觉得小腹微胀,没什么胃口?”
“嗯,是吃不下太多东西。”周灵犀道。
“微臣还须再替娘娘把脉再做定论。”太医道。
周灵犀便伸出了手。看着水葱般水嫩的胳膊,太医战战兢兢地将手搭上去,号完脉,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娘娘怕是最近休息不好,心情不畅,以致气血在体内凝滞,月信不调,身体发虚。”
“难道不是有喜了吗?”巧儿在旁问道。
“应该不是喜脉。”太医迟疑片刻,道。
“微臣给娘娘开一些疏通精血的药,娘娘平日也多注意调节心情,调养一段时间就好。”太医道。
“多谢太医了。”周灵犀笑道。在太医说并不是有喜时,她心中竟有一点失望。
夜间服了药,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心中还嘀咕太医开的药是不错的,往日很难睡熟,今日倒是这么快就迷糊了。睡到半夜,突然感觉小腹一阵尖锐地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拖着她往下坠,她捂着肚子大叫,待巧儿慧儿听到动静跑过来,只见床上一滩血迹,周灵犀面色惨白如雪。
“快去请王爷。”慧儿一边抱着周灵犀,试图用内力帮她减轻痛苦,一边对巧儿说道。巧儿慌忙跑出去。
“灵犀,你怎么了?”萧洵披着件外衣奔过来,抱住周灵犀,呵斥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伺候的?”
巧儿慧儿忙跪下请罪,周灵犀早已疼的晕了过去。看到床上的血迹,和一小块肉芽,萧洵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忍住心痛,他疾声说道:“还在这跪着干什么?去请太医啊。”
“王爷,已经去请了。”慧儿低头回道。
“让你们照顾好她,你们竟如此疏忽大意!以为你们两能够更贴心些,灵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拿你们是问。”
萧洵看着怀中的周灵犀,心中满是歉疚,其实又怎么能怪这些下人呢?他若是每天来看看她,亲自询问她的病情,或许就不会如此。
“王爷,太医来了。”有小丫头在门口轻声说道。
“快请进来。”萧洵急道,看进来的是太医院提点李太医,便朝他点点头,示意不必多礼。李太医也不拘礼,坐在方敦上,替周灵犀诊脉。
片刻后,方开口问道:“白天给王妃请脉的是谁?开了什么方子?”
巧儿忙拿过药房递给李太医。
“胡来,胡来!”李太医看着方子,摇头道:“竟用如此猛烈之药,生将王妃腹中的胎儿打下。”
“怎么回事?说清楚点。”萧洵急道。
“王妃本已有孕两个月,想必因为气血较虚,脉象并不稳。这位太医便断为气血淤积,用了这疏通精血的方子,当归和益母草都是活血祛瘀的药物,用量如此大,胎儿自然不保了。”李太医解释道。
“你们太医院怎么会有如此庸医?”萧洵恨道,平复了心情,又说道:“现在该如何做?”
“臣会开一些滋补的药给王妃,再辅以食材调理,休息几个月便能好。”李太医道。
“以后还能再怀孕吗?”萧洵问。
“王妃年纪尚轻,若是好生调养,日后应该无碍。”李太医回道。
“多谢太医。”萧洵道。
“太医这边请。”巧儿领着太医去写方子,慧儿端着一盆水走进来道:“王爷,奴婢要替王妃换衣服清理一下,您……”
“放着我来,你下去吧。”萧洵挥手道。
慧儿一脸惊愕,只得放下手中的水盆,退下去。
萧洵轻轻地褪下周灵犀的衣裤,用手帕细细擦拭身上的血渍,他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夭折了。他后悔,这么多天故作姿态的冷淡疏远,居然会有这样的结果。只因为他的力量还不够强大,要让赵尚书这一派的人和抵触周贤的人诚心归顺自己,只能尽量和周贤撇清关系,连同疏远周贤的侄女。
“对不起,灵犀。是我不好,是我害了我们的孩子。”萧洵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周灵犀的身体,嘴里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