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草丛生的不远阁自是应了它的名字,坐落在司徒府最偏远的角落里,不远却也不近。隔着诺大的府邸花园,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围墙里的处所。
楼阁前唯一地一块青石板铺就的空地上,依旧散落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子,安静地停驻在夕阳里,映出一地的斑斓迷离。司徒曜独自一人坐在楼阁前的石阶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如梦似幻的色彩,看得出了神,失了心。带着阳光味道的灼热暖风掠过嶙峋的荆棘草丛,也被撕裂破碎,‘沙沙’,‘沙沙’地,呓语一般。他恍惚地想一个人,想那些美好快乐的过往,然后越加的恨,恨一个人和一群人。
一炷香,两柱香,一刻,两刻,一个时辰,司徒曜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固执又执着,不依不饶地近乎强迫,他守着空无一人的不远阁,等着某个小小的身影走近他身边,然后一言不发地枕着他的膝头,同他一起虚度光阴。他等着,孤身一人在荒凉的楼台前被夜幕吞没,盯着满地渐渐失去光泽晦暗失色的玻璃小球,望眼欲穿地几乎快要溢出泪来,他想她,想得心脏皱缩。
乌木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司徒曜瞬地闭上双眼,冷冷启音:“什么事?”
乌木门外,蒙着面纱的素衣女子提着一盏八角琉璃灯,朝着门里略一福身,言语间不带半点情绪:“回主子的话,有贵客求见。”
再睁开眼的司徒曜,便又是那儒雅温润的君子,俯身执起一颗玻璃小球,信手拈花一般闲散优雅。
“客从何来?”
“客自玄煌来。”
唇角勾出一抹浅笑,掌心摊开,玻璃小球便顺着指缝滑落,敲打着青石板,一阵脆响地滚入黑暗之中。直到余韵消失,司徒曜才缓缓开口:“如何,贵?”
蒙面女子再一福身,不疾不徐道:“来客是玄煌国的第一王爷,司空轻。”
眸色一暗,转而笑得更甚:“原来是他,我还以为那人会亲自来。”司徒曜缓缓起身,借着八角琉璃灯的光辉慢慢地往门口走,一步步都避开那些玻璃小球。
蒙面女子始终站在乌木门外,掌着灯,直到司徒曜跨出不远阁,方才踱步站至一侧,引着他向前走去。
行了三步,司徒曜募地顿住,转回头看着乌漆嘛黑的不远阁,乌木门大敞开着,黑洞洞地森然。司徒曜没来由地刺眼,抬手拿过了蒙面女子手中的八角琉璃灯,男人转身走回乌木门前,扯了束发的鲤纹缎带,将八角琉璃灯挂在了破落的檐下。
琉璃灯的华丽映着破落的门头,说不出的怪异,只是司徒曜并不觉得,抬头满意地望了一会,才转了身缓步离开。
蒙面的女子看了眼被琉璃灯照亮的不远阁,没有任何情绪地跟在司徒曜身后,却也觉得有不如没有,那一盏清辉,照得不远阁越发的阴森恐怖了。
“西髅,你要带我去哪里?”
哀打着哈欠跟在优雅踱步的雪白猫咪身后,瞥一眼头顶的残月,咕哝一声
“怎么,思春了?”
“你才思春呢。”猫咪一回头,碧色的猫眼狠狠地瞪着哀:“别喵呜两声,你就当小爷我是猫好不好,人家这是情势所迫,谁让你占了我看中的身体。”
哀冲着猫咪扇扇手,掩着嘴小声道装贵妇:“低调,低调点,当心人家把你当成妖怪抓了去虐死。”
“抓啊,虐啊,小爷我就不信他能抓得住我的魂魄。”语毕,猫咪还很人性化地朝墙下啐了一口。
哀嘻嘻一笑,浅浅的梨涡和着弯成月牙儿的眉眼,在迷离的夜色中分外好看。
猫咪西髅碧绿色的瞳孔缩了缩,怪声怪气地嘀咕:“真是TMD漂亮,明明就是我的脸,喵呜。”
哀无辜地一摊手:“排队嘛,先来后到是不变的真理。”
猫咪西髅冷哼一声骄傲地转过头去,昂着猫头。迈着猫步,继续在狭窄的墙头信步向前。哀摇摇晃晃,蹦蹦跳跳的跟着,继续死缠烂打。
“说嘛,快说嘛,你带我去哪?青楼,妓院,赌场,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下组织。”哀越说越兴奋,五岁的身体在高墙上不要命地蹦跶。
“带你去死。”猫咪西髅咬牙切齿:“你死了身体就是我的了,怎么样,去不去?”
“啊,你这只死猫竟然要谋杀我!”哀尖叫一声,引来远远近近一阵狗吠。
猫眼瞬间寒光彻彻:“喵呜,给小爷闭嘴。”猫咪西髅恶狠狠地呵斥一声,果然很有大哥大风范地让无数狗狗闭了嘴。
“厉害。”哀自叹不如地拍手鼓掌,那气势绝对是用‘杀气腾腾’来形容的。猫咪西髅自负地挑一眼哀,高傲道:“怎么,就是要谋杀你,去不去?”
漂亮的眉头一拧,哀摆着X腿装弱:“谋杀啊,我怕怕,不去,坚决不去。”
三道黑线赫然出现在猫头上,对着残月喵呜了两声,猫咪西髅决定忽略这一影响形象的姿态,太,太,太,太他妈侮辱它的身体了。
“最近络城里出了一名自称玉狐狸的采花大盗。”
“噢?”哀看着天上残月,扁扁嘴。
猫咪西髅轻轻一跳,一道华丽的白色弧线,优雅地落在两米外的一处墙头上,回转了猫头,期待的望着跟在身后的哀。哀很给面子的两眼望天,很给面子的跨出墙头,然后踩着虚无缓步跟上,仿佛两处高墙自有一道无形的桥梁连接一般,她故意的。
‘喵呜’猫咪西髅恶狠狠地叫了一声,都他妈是妖精。
“严格来说玉狐狸不能算是采花大盗。”
哀眨眨凤眼,轻笑:“难道他踩的是草不成。”
“哼,还就给你说对了,玉狐狸采的就是草,而且那种大户人家养的嫩草,五六七岁长得漂亮的小公子,这一个月里,已经被弄死好两个了。”
“玉狐狸每一次采草之前,都会先给那户人家的门口放一只碧玉雕刻的狐狸,狐狸的肚子里放着一张纸,写着他来采草的时间,低点,和对象。奇怪的是,无论是多严密的保护,玉狐狸都能将那些小公子抢了去,五六天之后,丢了孩子的人家便会收到自家丢失的孩子的尸体。”很明显他对过程更感兴趣。
“怎么死的?”她很好奇。
“先奸后杀。”
“所以他不止是采草,还杀了人?哎呀,真作孽啊。”
“可不是。”
“这世上帅哥本来就少,难得出来几个帅哥苗子,还没怎么地呢就给掐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猫咪西髅撇撇嘴,泼凉水:“妄想美女救美男了是不是,我呸。”
“那你带我去干嘛?”哀挪过去,笑得无害
猫咪西髅也笑了,有点贱,回了头阴恻恻地对哀叫了一声:“喵呜,让你看着小爷我怎么救小美男们。”
哀指着眼前的生物怪叫:“你个色猫。”
“是又怎么样?”
“嘻嘻,那今晚他要采的是谁家的草?”
猫咪西髅望一眼不远处巍峨的宫墙,很是向往:“缡国的皇太子殿下。”
哀抽抽嘴角,凌乱一把。
“你说我救了他,要他以身相许也没什么吧,以前算命的就说小爷我有做皇后的命。”
哀瞅着那月光下优雅的背影,突然就感觉好冷,估计能让一只猫做皇后的国君,也不会是怎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