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络城司徒府夏
“小主子,小——主——子。”祭剑双手并成喇叭状凑在唇前,卯足了气呼喊,吓坏一院子花花草草,虫虫蝶蝶。
“小主子,快出来吧,主子找你那。”祭剑恨恨地瞄一眼毒辣的太阳,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继续嚷嚷:“小主子,再不出来,主子说要把你剥皮抽筋了啊。”
‘喵呜’通体雪白的猫咪蜷在光阴疏离的树杆上,半眯着碧色猫眼给了祭剑很不屑地一瞥‘吵什么吵,扰了小爷的午睡’。
祭剑杏目一突,宛如见了不共戴天地仇人一般亢奋,袖子一撩,裙摆一捞,顺便撂了两下蹄子,欢叫着冲了上去:“西髅,终于找到你了,看我今天不把你红烧了下酒。”
‘喵呜’某猫假寐着等祭剑靠近,就在少女眼看着就要抓到自己时,闪电般跳开,跃上更高的一处树杆,舔舔爪子,含笑斜眸‘来啊,来捉我啊’。
“小猫儿,别怪姐姐我心狠手辣,今天必抓了你红烧,呀啊啊。”祭剑邪邪一笑,准备拿出她十成的功力和惊人的体力去与一只猫咪展开一场人猫大战,至于她正在受理的重要事件,重要到有人要被剥皮抽筋的事,她又很不好意思地给忘干净了。
‘喵呜’碧绿色猫眼闪过一丝鄙夷,某猫扬起细长美丽的尾巴,只一瞬,便从祭剑的魔爪下逃脱,白光一闪,几个纵跃。再出声炫耀时,已是身在十米外的树梢上。
“呀啊啊。”祭剑一捏拳头,受不了屡战屡败地打击地陷入狂躁状态,她今天若是捉不到这只狡猾的猫咪,若是捉不到——,那她明天就继续捉,直到她捉到为止。
猫咪西髅每逃一段,便停一会,眯着猫眼斜着追在身后大吼大叫,罗里吧嗦的祭剑,再送上一抹更加失望的神色,它也很纠结,这到底是人捉猫,还是猫耍人啊‘喵呜——’,真不是一个档次的。
追逐的声音渐远,遗落在地的一束光斑,由左向右,慢慢消逝,就像它从不曾出现,从不曾存在一般地。祭剑遇见雪白猫咪的大树上,偏南的一方枝叶最繁茂地一处,粗壮的树杆形成了自然地睡床,虽然狭小,却安静清幽。素白的手指堪堪收回,深绿的叶片回归原位,映出一点耀目,剔透了叶脉,迷离成翠玉的模样,却似乎比翠玉更温润水透。
五岁的哀仰躺在树杆上,一手垂落,一手贴着眉心遮掩了阖起的凤眼,盲目昏暗。水色的唇瓣微微勾起,再慢慢咧开,直至形成一个疯狂的弧度。穿越,算不算一场意外,意外之中最大的意外,她不想去想是好是坏,是恩赐还是报应,天堂和地狱她都没去过,所以待在哪里她也都无所谓,家里的老房子和空斯塔的‘透明盒子’有什么区别呢,住久了不习惯也都成了习惯,她现在的师傅和她曾经的哥哥有什么不同呢,或许只是一个她可以违抗,一个她不得不顺从的区别,但结果似乎都一样,都不免受些皮肉之苦,但是这其实也是一个量的飞跃,质的改变,意味着她从此至少不再任人宰割,却也还是习惯扮猪吃老虎。
霍地睁开眼,哀突然发现她真得不喜欢乔笑笑,一开始看着不顺眼,意味着或许一辈子也顺不了她的眼,随着那小丫头的长大,骄纵任性的性格也更加明显了些,她能忍受她占了自己的名头,但也不爽那小丫头占了自己的名头还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真当她什么都不知道那。所以喽,她又要违抗她那谪仙般的师傅了,与其看他们俩眉来眼去,她不如在这一处睡个午觉,谁敢吵醒她,她就杀了谁全家,她不过是想,吹吹风,睡睡觉,逗逗猫,养养狗。
每一次抬头,每一次抬头,乔笑笑总能对上那一双温柔含笑地眼眸,就那么隔着一张书桌,静默地凝着她,一眨不眨地。
暖阳般笑开,粉嫩的小脸已初见了美人儿的模样,几分天真,几分淘气。
“叔叔。”
“嗯?”
“叔叔怎么总看着笑笑呢?”长长的睫毛扇啊扇,乔笑笑嘟嘟小嘴,可可爱爱。
一手横过书桌,轻抚小女孩柔软的发心,司徒曜看了良久才轻声道:“因为笑笑很漂亮啊,漂亮得叔叔一辈子都看不够呢。”
乔笑笑欢笑出声,她最喜欢有人夸她漂亮了,特别是她最最崇拜的叔叔,每一次都让她感觉像吃了最美味的蜜糖一般,直甜到心坎里。
五岁的乔笑笑就那么笑着,似是一辈子都想将最美好最温暖的笑颜献给眼前这个带给她美好生活的男人一般地笑着。温暖且漂亮的他的手轻揉着她的发心,摩挲着她的额角,她也享受的眯眼,沉沦在他的宠爱里。
修长的手指换了对象,一下一下撩拨着小女孩额前的刘海,动作缓慢,遵循着某种节奏,像是重复播放的胶片,男人温柔,女孩甜笑,只剩手指和刘海的动作,于是,一,二,三,四,再,来,一,次,持续许久。
寒蝉鸣泣,树荫对焦,乔笑笑趴伏在自己写了几个字的宣纸上,安稳睡去,唇角依旧勾着,真正甜美的弧度。司徒曜的指尖终于在漫长的重复动作之后缓慢撤回,动作小心翼翼地似是怕一个不稳便惊醒了甜梦的小女孩儿。
“你怎么总看着我呢?”
彼时他还那么青涩,被那惊为天人的女子这么一问,便血气上涌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因为,你很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子都好看。”他想他那时一定脸红得要命。
他仍记得她那一瞬的笑,只对着他,如阳春白雪,冰清玉洁,只一笑,便俘虏了他的心,爱情比意料中来得更汹涌澎湃,带着淹没一切的在所不惜,灭顶沉沦。
“真得那么好看吗?”
那时他也会因着她的一句怀疑而慌了心神,为了那一句答案显而易见的设问句,而指天发誓。“当然好看,我敢对天发誓,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如有虚言,愿天打五雷轰。”那般愚蠢却美好。
窗棱上的菱花落在地上,被拉得越来越长变了形状,司徒曜悄无声息地起了身,抬步向门外走去。开门关门的动作轻柔地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竟是连一点细微的响声都不曾发出。
司徒曜后脚刚踏出了凤来阁,温柔的表情便荡然无存,直朝着不远阁的方向大步而去,身形佝偻的嵬奴鬼魅一般地出现在司徒曜身后,腿脚不便却也能跟上男人的速度。
“一炷香之内,他若不出现在我面前,便让他们提了脑袋来见我吧。”失了温柔的嗓音,低沉晦涩,隐隐地透出一丝阴狠来。
嵬奴身形一顿,略一点头便消失在原地。司徒曜拧着眉,兀自快步向前走着,越接近不远阁便越感觉烦躁,想要一把火烧了这一片的冲动便越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