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裴长青对着剑南烧春呆然片刻才回魂附体,尴尬的笑了笑,道:“哪啥?南瓜你去帮我再拿坛米酒来。”小二南瓜目光一滞,随即转身而去。暗感时运不济:“这小鬼只要喝上两碗烧酒,倒能省去我许多麻烦,只可惜……”
松鹤楼地处扬州府城之外,人流与城内对比之,寡淡的很。恰此时午饭已过,晚饭尚早。空荡荡的大堂内,除了裴长青这桌外,就只有角落里的一桌有人。四男一女,年岁大都在三十上下,正压着嗓子像是在商量什么事。裴长青落座之时便瞥了两眼,几人随身携带的长条形包袱一看便知里面包裹的定是兵刃,不必说自然都是江湖人士。
其中两名汉子正扭头朝裴长青望来,裴长青顺着他们的目光瞧去,方知道原来他俩望的是桌上的那坛子酒。裴长青想:“这坛子酒光闻的话就真是可惜了,大家既然都是同道中人,不如今日让裴小侠我跟他们结个善缘!”想到一出是一出裴小侠抱起酒坛子就走了过去……
未及近身时,但闻其中背他而坐红群妇人尖声细气的说道:“知道消息的人不多,但也不会太少,今晚烟波渡口肯定有大热闹可瞧,说不定……”话语声戛然而止,红裙妇人扭头而视,面色不善。
裴长青见状扮作嬉皮笑脸的顽童样,走上跟前站定后将双手搂抱着酒坛的姿势换成单手,捐手抱拳道:“诸位同道,小子我叫裴小侠。方才嘴馋便要一坛子酒,没想到小二给我弄了这么坛烈酒。”叹了口气,目光在五人脸上快速掠过,刚才朝酒坛子探视的两人之中有一人一字横眉,除了此人和颜悦色余者皆冷脸相待。“这么烈的酒,小子我现在还喝不得。可惜泥封已开,不喝又太糟践如此美物。相逢即是有缘,今日撞见诸位同道,这酒便送给诸位同道喝吧!”
一番长话完毕,裴长青依旧笑眼相对,奈何热脸贴了冷屁股。长着一字横眉的那名汉子欲要起身接过酒坛,却被那红裙妇人瞪视了回去。五人之中一名蓄着短须的汉子稳坐如山,随意的拱了拱手,道:“谢小兄弟好意,出门在外不宜饮酒,小兄弟请回吧!”裴长青自不坚持,当即带着酒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嘴角咧开了花般朝着几人笑了笑,深深的瞧了一眼,就不在理会。
裴长青心中暗骂:“哼,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商量什么好事情!一片好心全被当成驴肝肺了。”等小二送来米酒,裴长青一边小酢,一边想着红裙妇人口中的那个今晚有热闹可瞧得烟波渡。一盏茶后那五人便起身来开了松鹤楼,只是五个人脸上神色都不尽相同。有人欣喜,有人忧虑……
裴长青的目光刚刚送走这五人,店外又传来一阵马蹄声。但见一名身高八尺,宽肩窄腰的壮汉提着一把阔叶长剑被小二迎进点来。映入裴长青眼帘的是一张粗狂的面容,刀眉星目,一头长发不羁的散乱在身后,乍眼看去顿觉此人颇为豪放。只是满身尽带风尘之气,显然来到这里很是赶了一段路。
壮汉跟裴长青打了个照眼,嘴角挂笑的点了点头便在邻桌坐下。适才浓烈的酒香已然淡去,但空气中还留有余韵。壮汉吸吸鼻子,脸上的疲色突减三分,开口朗声说道:“好,此间有卖剑南烧春!小二,上酒先,再切五斤牛肉来。”立在一旁的小二已经不是小二南瓜了,闻声之后就退去准备。这一声言语打断了裴长青的思绪,他正自考虑晚上要不要去凑一下烟波渡的热闹,难得师父不在身边。平时都是他跟着师父转悠,今天想自己转悠去。
刚刚退下去的小二没几下功夫就回转来了,空手而回的小二满脸赔笑,道:“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剑南烧春今日只剩最后一坛了,刚好在您之前被这位小兄弟买走了。小的给您换成竹叶青,您看可好?”一听这话壮汉搁在桌上的右手食指不停的敲击桌面,这是他思考时惯有动作。壮汉暗自思量:“这竹叶青与剑南烧春对比之,太多清淡了……”一念未尽便被人打断了。
小二的一盘话自然也落在了裴长青的耳中,心中念叨:“师父常说人心隔肚皮,可这汉子一进店来就对我笑了下。我与他素未谋面,他待生人这般友亲,不似刚才那班人冷言冷语,倒是个可以结交的对象。”喜欢热闹的裴长青这才发声道:“我这坛剑南烧春启封后还未倾到一滴,这位大哥若不嫌弃就送你了!”
“善!”一声豪言震雷般在裴长青耳畔轰响不由的伸手掏耳朵。那壮汉不请自来坐到裴长青这桌大声笑道:“竹叶青喝起来不如剑南烧春来的痛快,没想到这位小弟弟为人也如这剑南烧春般痛快!小二再添三个好菜,这桌饭钱算我账上。”小二再次退去。
裴长青听见小弟弟这个词语时低头自视一番,心中不觉自己小。依江湖礼节捐手抱拳道:“这位大哥可以唤我一声小弟,但不要在小弟后面再加上一个弟字。”壮汉见状“哦”了一声,语调颇惊,还礼道:“看走眼了,小弟不知是哪门哪户的弟子?在下剑北山庄燕南北。”
静尘子曾提过剑北山庄这一茬,裴长青在心中嘀咕:“书上说燕赵多出豪放之士,看来那些书本也不尽是全部骗人的鬼话。”互通有无道:“小弟我姓裴名长青……”刚要报上门派之名,陡然想起师父的话语,语调顿时噎住了。
师父的话在脑中响起,静尘子曾说:“长青你嘴碎话多,切记在与外人相处之时不要轻易报出山门,我们这宗门在江湖上不太受他人待见,此事谨记在心!”裴长青追问为何不受待见,却没有得到回答。虽不知缘由,但静尘子如此叮嘱,裴长青自是一一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