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北忽见裴长青要报山门时凝声不语,此种状况心中自是明了,当即朝其挥挥手端起酒碗道:“来,裴小弟一同饮满此碗。”裴长青见状也连忙端起自己面前的米酒,一边喝一边想:“这朋友可以交,够豁达!”随后两人推杯换盏,裴长青小酢,燕南北饮满,也不论两人年岁相差巨大,天南地北的一通乱侃。
酒过三巡,裴长青一口一个“燕大哥”,燕南北一口一个“裴小弟”亲热无比,两人状若相交多时的好友。裴长青寻思着:“这燕大哥也是个话篓子。”燕南北估摸着:“这裴小弟也是个趣人。”两人越聊越投机。
喝米酒的裴长青架不住分量渐多,白嫩的脸颊已红,脑袋也觉得有些沉,而燕南北喝这酒劲冲脑的剑南烧春,却是越喝越精神。燕南北行事风格,豪放不羁,但也不代表没有分寸,瞧见裴长青已经不胜酒力便唤来小二,让其扶裴长青回去休息。
刚才从店中溜出去的小二南瓜,已然返回。听到燕南北的招呼声连忙拉住另一名小二,心中窃喜,抢身上前来扶住醉醺醺裴长青送他回房。裴长青口齿不清的跟燕南北话别后,就被南瓜架住手臂往楼上行去。
刚上了二楼的裴长青突然推开小二南瓜,说道:“不用你扶了,你该忙啥忙啥去吧。”吐词清晰,话语连贯,除了两颊飞红哪里还有一丝醉态。小二南瓜目瞪口呆的看着裴长青径直回房。心道:“装醉?他娘的,这小鬼真他娘的鬼。还好老子也不差。”伸手到怀中摸了摸,桀桀的轻笑两声。
房内,裴长青坐在床边一边脱鞋,一边自言自语:“燕南北,你狠!我喝一口你喝一碗都喝不过你。若不是我裴小侠聪明知道装醉,不然今天真要醉倒在酒桌上了。”不久之前裴长青跟静尘子对饮,醉得一塌糊涂。那是裴长青这一生第一次醉酒,那天师父跟他说过什么话,全都记不起来,唯独记住了醉酒滋味,那感觉真不好受!所以才有刚才装醉之事。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裴长青心里想着:“也不知道静尘子那个女人现在怎么样了……”裴长青关心的不是静尘子干不干得过青乌堡那几个汉子,而是关心她现在有没有来寻他。自从他跟着静尘子开始,前前后后一共见她与人对战二三十场,不管是以一对一,还是以一对多,从无落败。也因此在裴长青心中留下了师父是不会被打败的印象,可这个天下间能有几人做到无敌于天下……
想了一会儿,又记起那鬼鬼祟祟商量事情的四男一女,还有他们口中的烟波渡。“哎,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烟波渡在哪?”转念一想,“那红裙女子说的时间是今晚,那肯定离此地不远。有热闹可瞧,怎么能少得了我裴小侠……”喝了不少米酒的裴长青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
孤单的人,往往喜欢烟火似锦的热闹场所。从前孤乞儿裴长青有事没事就喜欢往热闹的地方钻,除去甚嚣尘上的热闹繁华会让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孤单外,那些地方也更容易获得吃食。直到后来他遇见了另一名孤乞儿——沐晨,才不再在繁华之地流连。现在他整日跟着师傅静尘子,也不怎么觉得孤单。但此刻又成了孤身一人,那种感觉又涌上心头,睡梦中的裴长青蹙起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是夜。
松鹤楼空荡荡的大堂中两根儿臂粗的烛火正烧的滋滋作响。一直图谋裴长青钱袋的店小二南瓜等店家打烊歇业后,主动替代另一名小二值夜。他下午抽空溜了出去,花了自己全部的身家,也就二两银子,跟富贵赌坊王七买了一管迷魂烟用来实施他的盗取裴长青钱袋的计划。只要想想那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似乎就看见了逍遥无比的日子在跟他招收。一经得手,就连夜溜走,连路线他都已经想好了。
小二南瓜好不容易挨到亥时,见楼上客房已然全无声响,便想开始行动,但又多挨了六刻钟。时近子夜时分,正是众人入梦熟睡之时,才堪堪摸上二楼。为了方便自己,小二南瓜特意只在二楼走道的油灯里添加少量的火油,此时早已熄灭。
虽然黑漆漆的,但对南瓜来说,这条走道他再熟悉不过,哪一块木板踩过时会发出多大的声响他都了然于心。轻手轻脚的摸到裴长青门前,拿出一把小刀子插入门缝里,缓缓的往上提,直到刀刃被门后的门闩所阻。南瓜心中一喜,嘴角也不自觉的歪了起来,小刀抵住门闩慢慢的左右摆动,突然刀上的阻力一空,南瓜更是无声的狞笑。
黑暗中,南瓜掏出怀中的迷魂烟将一端塞进打开一丝的门缝里,一端含在嘴中正要鼓气将其吹入房中。忽感肩膀从后被人拍了拍,全神贯注的南瓜本就在做亏心事,登时浑身一颤,侧头朝身后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如同幽灵的鬼影正盯着他。当下惊诧万分,身上寒毛倒立,吓的倒跌进裴长青的房间,口中连声惊呼:“鬼啊……”开口之后惊叫后,南瓜的脑海中也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完了……”
连声的惊呼之后,二楼的客房里开始有人传出喝骂声,起床声,黑暗中打翻物体的声音,层出不穷。南瓜跌坐在地上瞧着门口的鬼影,又握了握手中的小刀,把心一横就朝着鬼影冲去,没跑出两步身体又倒飞着摔进房内。
这一声惊呼“鬼啊”自然也惊醒了裴长青,黑暗中不可辨物,也不知是何情况,当下摸黑点亮了房内的油灯,火光乍亮的一瞬间,只见一个人影倒飞进房内,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顺着火光朝房门口眯眼看去,似是一名身高体壮的大汉,
裴长青又揉揉睡眼朦胧的双眼,定睛再看,怎么是燕南北?举着油灯走到门口,打着哈欠问道:“燕大哥,这大半夜的又是演的哪一出啊?”燕南北沉脸朝地上的南瓜指了指,示意裴长青看去。裴长青低头仔细的打量着地上躺着的那人,又瞥见掉在一旁的小刀,马上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