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的时光里,作为虚影,茗笙没了许多体验……
有身体的,也有精神的。
而茗生,这么一个忽然撞进他迷茫到不知所措的人生里的人,茗生不明白那种感觉该用怎样的词汇来概括,也不知道,自己是想作为茗生的什么而存在。
但或许就是这么一种“不明白”,所以,茗笙对茗生注定是放不开的。
若由年龄上说,茗笙有十九岁了,而茗生只有五岁,差了整整十三岁。
可这并不代表茗笙懂得就比茗生多。
茗生作为时倩时,她是家里最宠的孩子,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时左岩和燕十七给了她最幸福的生活……
换种说法,便是时倩的情感体验,是美好的,所以,她才能露出那么一个让茗笙动容的笑容。
那是只有幸福且干净的人才会有的笑容。
而茗笙呢?却是恰恰相反的。
他比茗生多出来的十三年生活里,童年他有爹却没娘,所以他少了属于母亲该教予的温柔,而之后,更是只有血腥和杀戮充斥在他的生活中。
所以,他的对感情的领悟只停留在强者的守护上。
可遇到茗生,他明白自己的欲望便是守着她。
然,如何受,他却和五岁的茗生一般,仍在一步步学习之中。
茗笙知道,该对茗生好,所以他吃的也罢,睡的也好,他都宠着茗生,只要她开口,他便一一满足。
可一旦涉及到茗生的感情,他便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能感同身受,可接下来呢?
*
茗笙看着茗生连晕倒都是皱起的小脸,心下也知道,若是不报仇,那茗生此生的心结就都解不了了。
可,这个仇却不能由茗生来报。
要守着她,守着那份笑容,那这份“负累”,也该是自己来承的吧?
“你能查到那些动手的人吗?”茗笙忽然开口,却是让阅古今有些奇怪:他问这个作甚?
“你家主子这么小,你便要她去承受这些么?”阅古今皱了眉,话语中满是不赞同,“你要是为她好,那这件事便就此揭过,无论那些人找得到找不到,你需要的,只是照顾好她,让她快乐地活下去就行了。”
“她,不快乐。”
茗笙一语道破,噎住了阅古今满肚想要训斥的话。
的确,换做任何人,要是知道了这样的事情还能“快乐”的话,那就当得起“狼心狗肺”四字了。
“所以,我替她背。”茗笙一字一顿,似是呢喃,又似是许诺。
这倒是阅古今没有想到的,这个护卫,的确是有点奇怪。
“可就我刚才与她的那般,这世间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要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那你是不是需要给我些什么呢?”阅古今的心里已经有了衡量,所以出口这话时,也是拿捏得恰有分寸。
在阅古今的眼里,茗笙和茗生又成了他第一眼见到时便得出的结论:故事。
他已然知道了茗生的故事,那接下来的,该是茗笙了。
“你想要什么?”茗笙反问。
“你能给什么?”阅古今也在观察着茗笙的反应。
沉吟了一会,茗笙便道:“赤饮榭的总部。”
赤饮榭?!
这三个字就似一根针般,落在阅古今的耳中顿时便让他觉得有些“刺耳”,而且,成功地勾起了他的兴趣。
——果然,这人,有故事。
“赤饮榭的总部里面有许多金银珠宝,你尽可去取。”茗笙的思维还凝固在钱财上面,全然不知,阅古今那要交换的东西,其实与这些无关。
阅古今看着茗笙平静无澜的脸,又看了一眼茗生小小的身影,忽地,计上心头。
“这个,的确是有点诱惑,但……”阅古今提了音调,成功地将茗笙的注意力转移过来,“若是我说我有办法抹去那孩子的记忆,你要么?”
抹去茗生的记忆?
那是不是,连带与自己相遇的记忆也会不在呢?
不过,这样似乎又是最好的。
灭门一事,实在太过沉重。
“你想要什么?”茗笙才不相信,眼前这人会白白给好处。
“回答我两个问题。”阅古今此时的笑容,像极了狐狸,而他竖起的两指,也让茗笙感觉到了一些威胁。
这两个问题,应该很“危险”。
但是……
茗笙垂下眼,看着怀里的茗生,咕哝道:“你问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阅古今摩拳擦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第一个:说说虚影的过去。”
很笃定。阅古今的问题都不算问题,而他那份笃定茗笙知道虚影过去的自信让茗笙也是皱了眉。
“虚影,七岁入赤饮榭,十一岁开始领任务杀人,使弓弩,擅暗杀。父亲是个木匠,没有母亲。”
若是阅古今知道眼前的茗笙便是那虚影,肯定会将他这番自我总结给毒舌地批判一把。
可惜的是,阅古今不知,所以当他听到茗笙这么两句话时,他眼底的兴奋,闪动不已。
“那他是男是女?”阅古今接着问道。
茗笙猜不透阅古今的兴奋,但是吝语如他,张口便问:“这是第二个问题?”
“呃……”阅古今微微一窒,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续道:“你还真是斤斤计较……那好吧,第二个问题是:谁是赤饮榭背后的人?”
背后的人?
茗笙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身为赤饮榭的第一杀手,他的确是见过那个背后的人,但是,这人是谁,他只知道,人家唤他:东主子。
“东主子。”茗笙按实答着,却换来阅古今的皱眉:“这个不算,只有一个称呼,算什么?我要的是具体的人,名字,身份什么的。”
“不知道。”
三个字,噎住了阅古今的不忿。
“那男女,年龄还有长相呢?”阅古今不甘心,又追问了一下。
“男,大概三十几岁,长得,很瘦。”其实茗笙也不怎么想得起了,几次见那人,他都是跪着的,那人的脸一直掩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所以,于茗笙而言,只能看到他的身形,还有通过他的声音来辨别年龄和男女。
阅古今只道茗笙是说了与没说无异,吵吵着这题不算。
但是再问什么,茗笙却是不肯说了,执意说那两个问题已然答完。
最后,还是雅诀出来压制住了差点炸毛的阅古今,这才算是将这笔交易落定了。
而茗生抹去记忆一事,也定在了明日。
不过茗笙临走前,阅古今还是与他提起了一点关于时家灭门的事。
“依着时左岩的尸体来看,有被下过‘云中醉’,而这云中醉只有药仙郡的枯极派才有,你可以先去那里看看。”
茗笙对江湖事,也不是一无所知,而在他所了解的江湖里,枯极派是个绝对的白道正派。
枯极派中,人人学医,武道寓于医道,行走江湖之时,更是以普济苍生为任,在江湖中,威望极高,而且,非江湖人也是对其赞不绝口。
这样的名门正派,会与时家灭门有所关联么?
茗笙也是存了一丝怀疑,但是却不全然否定。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许多名门正派也是赤饮榭的登门客来着。
*
翌日。
阅古今在还未说书前便来到了茗笙的房间之中。
茗生还昏沉地睡着,阅古今帮她把了脉后,也大概清楚,她是失血过多了。
茗笙也有些自责了。
自从茗生跟着他,身子便变得越来越差,前些日子让那吴师爷给弄伤还未补回来,这次便又再伤了,实在是伤得有些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