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享飞马冲过夏营,夏营并未有重兵围堵,只派一队骑兵追赶,被叶享射落数名,叶享进入一片松林,夏兵再未追赶。叶享不知,这是元昊故意让他去搬救兵。叶享心知,延州危在旦夕,如不急搬救兵,不光延州百姓不保,大宋西北门户也将被打开,届时长安又处在夏军的虎口之旁。叶享心急如焚,拍马扬鞭,向庆州府赶去。
天黑之时,叶享终于赶到庆州城下,历时大半日,行程三百余里,换乘了三匹马,至庆州已是筋疲力尽。守将忙将叶享引进府中。叶享急将范雍所写文书交给鄜延副都总管刘平将军。
刘平,四十岁,相貌英俊,看起来象一介书生,其父刘汉凝是宋太宗时功臣。虽出将门,但刘平本人是进士及第,文武全才,曾为寇准所器重,荐为泸州刺史,数次平定当地夷人的反叛。后来,真宗召刘平入朝,任监察御史。刘平多次上书言事,主张根除朝廷弊症,但却得罪了大臣丁谓。当时,恰逢西北羌兵叛乱,丁谓就向当时的宋真宗“极力推荐”刘平,说:“刘平是将门后代,知道用兵,派到西北去,正好制敌,最好不过。”实际上是趁机把刘平外放庆州。因这几天西夏贼将杨守素不断骚扰边关,就起草了一份进攻西夏的方略,准备上书皇上,不料却接到延州告急的消息。副都部署石元孙,乃前朝名将石守信之孙,此人也是骁勇善战,也是大将之才。
刘平一见书信,大惊失色:“贼寇已占金明寨,延州大危了。我们中了元昊声东击西之计。“他想起这几天杨守素骚扰边关,原来是疑兵之计。叶享急道:”延州已被贼寇围困,请将军早发兵相救。“刘平急与副都部署石元孙商议,决定马上点精锐骑兵五千人,又令部将张亢督守庆州,伺机进攻西夏西庆府,以解延州之围。刘平与石元孙亲自带兵,连夜赶往延州。
从庆州到延州要跨过子午岭,要越过葫芦河,道路十分难行。宋军越过葫芦河时,已是第二天傍晚,此地离延州城,约有五十里地。部队经过长途行军,已经很疲劳。石元孙道:“刘将军,我们何不在此休息一宿。“刘平道:”军情紧急,不可歇息。”又行十里,刘平看看天色渐晚,天空布满阴云,北风劲吹,十分寒冷,心思可能会下雪。又道:“夏贼人多势众,我们先在近安营,再派信使知会鄜州都监黄德和和巡检郭遵,请他们带兵前来接应,我们合兵一处,就不怕夏贼了。”石元孙道:“如此甚好。”刘平即令儿子刘宜领一百骑兵前去鄜州通知都监黄德和。
当夜,鄜州都监黄德和领二千宋兵前来会合,黄德和乃山西晋州人氏,一脸络腮胡子,使一杆长枪。又过一会,巡检郭遵亦领三千兵马前来会合,叶享尤注意郭遵,手中握一把铁鞭和一杆铁枪,听说此将勇猛过人。刘平心中稍宽,心思有一万余精兵强将,一样能杀得西夏贼兵片甲不留。但如何解延州之围,众将莫衷一是,叶享在一旁道:“西夏贼兵知我们有援军,可能早有准备,请将军三思而行。”郭遵主张乘势杀向延州。刘平道:“延州危急,再过时日,必为夏军所得,众将万不可退缩。但现敌情不明,又是夜晚,宜休整一时,在探明敌情后出发。”
天濛濛亮时,天空下了绵绵雪花,地上很快一片银白,石元孙进言道:“将军,敌众我寡,实力悬殊,且夏军动向不明,我军是不是等后面援军到了再前进。”刘平道“大勇义士,救人之急,蹈汤火如平地,何况现是救国家危难之时!”石元孙道:“将军所言极是,末将不曾退缩。”刘平即令郭遵、王信为先锋,黄德和殿后,指挥宋军冒雪前进,前面是洛水河,上面有一座桥。宋军藉此桥越过洛水,探马来报,此地即是三川口,离延州城二十里。刘平看这三川口,乃一平原,三面环山,问道:“此地何故叫三川口。”探马答道:“是为洛川,宜川,延川交汇处,故名三川口。”刘平点头,心中不免纳闷,离延州如此之近,为何未见大批夏军。问探马:“可曾见到夏军主力?”探马道:“只见围城夏兵,此处未见夏兵。”叶享道:“将军,此地凶险,恐有夏军埋伏。”刘平道:“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上,救兵如救火。”
刘平命令宋军摆成严密阵形,继续向延州挺进,越过莽莽雪原,晌午时分,来到延水河边,离延州城只有五里了。刘平正自踌躇间,忽见一人飞骑而至,来人宋兵装束,见刘平后甩鞍下马。来人向刘平拱手道:“在下乃延州范大人手下传令官候平,今闻刘将军援军至,范大人十分欣慰。因防延州城有西夏奸细混入,范大人有令,请刘将军所部军队,分批开入延州城,接受守城士兵审阅。”刘平一听,暗道:这是什么命令,范大人也太过小心了。然刘平也只好照办,当下即令全军原地休息,命郭遵点二千五百士兵,分五队,每队五百人,每过半个时辰向延州出发。
二千五百名士兵出发约有一时辰,刘平猛然想起那位候平使者,心思向他了解一下延州情况,候平还在队列,正东张西望。刘平心中一动,此人鬼鬼祟祟,莫不是这使者是假冒的,是元昊使的奸计?大冷天,刘平头上冒出丝冷汗,急催马靠近候平,候平一见刘平目光狠狠看着他,大惊,原来他正是元昊派来的假使者,候平纵马想逃,刘平大叫一声,哪里逃?扬手一掷,手中长枪正中候平后背心。
忽石元孙大惊道:“将军,你看河对面。”刘平循声看去,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河对面站满密密麻的西夏兵,西夏兵呈弯月形摆开阵势,居中者正是李元昊。宋军一见西夏兵,一阵哗然。刘平大喊道:“将士们,勿要惊慌,准备迎战。”宋兵马上也摆开弯月形阵势,双方剑拔弩张。
忽听鼓角雷呜,从南北两翼又各有一支夏军杀了过来,夏军摆出墙形阵营,排山倒海,步步向宋军推进。刘平即令,保护两翼。准备迎敌。河对面,李元昊哈哈大笑:“刘将军,本王在此等候多时,你前面的部队已被本王笑纳了,你还不快快下马投降。”刘平一听二千五百士兵已落入元昊之手,心中大恨。刘平怒道:“元昊贼子,敢使诡计,本将军将与你决一死战。”元昊笑道:“刘将军,你只有几千士兵,而我有十万兵马,你如何跟我斗,还是投降吧。”刘平四面一看,夏兵如乌云一样,黑压压地正向他的部队压过来。阵阵雪花中,刘平凛然道:“休想。”元昊大怒,挥刀道:“上,活捉刘平。”
夏军的骑兵,雪天里,也不顾寒冷,涉水渡河,步兵跟于后。夏军涉过延水后改变阵型,变为直列冲击队形,如潮水般向宋军杀来。刘平即令先锋郭遵、王信带三千骑兵前去抵挡,自己与石元孙指挥宋军缓缓向西面退去,避免四面受敌。郭遵左手握铁鞭,右手握铁枪,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向敌阵,元昊见郭遵一人,急派一名勇将迎战,被郭遵当头一鞭,脑袋立时被敲得粉碎。王信亦带领宋军,高呼“杀啊!”冲向夏阵,双方混战一团。宋骑兵在刘平带领下训练有素,所向披迷,很快杀了一千名夏兵尸首,夏兵向河中溃退,被淹死河中的不计其数。然夏军人多,不计伤亡,很快稳定阵形,郭遵、王信还是无法攻入夏军核心。
夏军第二轮攻击开始,刘平不慌不忙,命令弓箭手全上。夏军靠近,宋军“嗖嗖”万箭齐发,夏兵又是丢下满地尸首,退了回去。夏兵见宋军还是阵形不乱,急回阵中搬来几个圆形大盾牌,滚动着向宋军靠近。刘平见状,大呼一声:“跟我上,杀光贼兵。”提枪头一个冲向敌阵,宋军一声呐喊,个个勇猛异常,以一当十,杀向夏军,夏军又是死伤无数,连盾牌也被宋军抢了。刘平在混战中,被夏军砍伤右臂,但仍坚持战斗,宋军见主将如此冲锋陷阵,更是奋勇杀敌。
然元昊仗着人多,进攻没有稍微减弱。他调整夏军,又从南北两方合击宋军,并将二千“铁鹞子军”也投入了战斗。宋军久战,疲劳异常,渐渐不支,队列被冲散。危急关头,卢政带二百援兵赶到,卢政是为鄜州留守监军。他带了援兵是强弩队,见宋军受困,立刻摆开阵势,拉弓搭箭,夏兵纷纷落马,其他夏军拖着同伴的尸首向后退去。
日暮时分,夏兵稍退,宋军才得已喘息。连番恶斗,宋军伤亡也很大,刘平与几员大将也是满身血污,一清点,宋军已损失一千多士兵。然刘平不敢松懈,命令保持警惕。卢政向刘平建议道:“将军,天色已晚,此处四面环山,如果夏军依山向我们冲击,很难抵抗,不如暂时退却,退回西面山下。”刘平道:“延州城还在夏兵围困之中,不可后退,后退则延州不保。况且夏兵也不会让我们撤退。”这时王信提着一个夏兵人头,上来道:“将军,你看,我杀了一百多夏兵,将军是不是要给我记功呀?”其他宋将见王信请功,也纷纷上前要刘平记功。刘平一笑:“这次能打退夏军,都是众将士功劳,然眼下贼兵并未稍退,延州还在被困之中,请诸位将士勇猛杀敌,战后一定给大家请功,我一定给大家重赏。”众将士皆喜形于色。
雪花还在飞舞,天色越来越暗了,有些宋军开始坐在雪地里休息,突然一声炮响,一队西夏骑兵飞驰而至,约有两千人,宋兵来不及上马迎战,就被切成两部分。不好,刘平急令士兵稳住阵形,无奈慌乱之中,旗手也被马踏而死,宋军好象一下失去指挥,变得乱起来。这时,夏军又从四面杀来,刘平急领众军后退,而别一队郭遵部被夏军分割包围。郭遵大叫:“刘将军,你先撤退,我来殿后。”说罢丢掉手中钢鞭,拾起一根大槊,他催动战马,舞动大槊击杀,左冲右突,无人可当,西夏人用铁索企图拦住他,郭遵此刻已经杀疯了,这些铁索统统被其打断,李元昊只好调来弓箭手,一齐向郭遵射箭,可怜战马中箭倒地,夏兵疯狂的冲上来将其杀害。
刘平回望郭遵部,宋兵越战越少,心中大悲。忽听阵后有人大喊:“不好了,夏兵上来了,快跑。”宋兵一听,军心顿乱。殿后大将黄德和贪生怕死,催转马头,带兵往后就跑。随行刘平之子刘宜急拦住黄德和,道:“将军,此时万不可退却。”黄德和道:“宋军已败,安在此受死。”刘宜道:“危急之时,我军急需一心,将军断不可临阵逃脱。”黄德和道:“再不撤就是死了,快让开。”说罢避开刘宜,策马狂奔,后面二千宋军皆逃离主阵。刘平只能眼睁睁地看黄德和离去。
刘平带着宋兵,且战且退,一直退到西山。此时天已大亮,夏军还是围而不去,元昊深知,刘平乃宋朝守边宿将,此时已得计,安可放过刘平。刘平清点人马,宋军只剩下三千人马,饶是如此,刘平并不气馁,于西山修筑寨子,以期坚守,对抗元昊。
李元昊得意洋洋,晌午时分,派人去劝降刘平,刘平不理睬。接着又故伎重演,派人伪装宋军送范雍文书,刘平识破,将其斩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元昊又派人在寨外高呼“宋军,还不投降,不然,全部杀光!”妄图用攻心战,可是刘平不应,宋军已抱必死之心。李元昊恼羞成怒,亲自带领“铁鹞子军”向宋军冲击。此时宋军早已精疲力尽,那里架得住虎狼冲击,顿时大乱,被一分为二,在军阵东边巡查的刘平和石元孙被俘,除卢政和叶享拼死杀出之外,残余宋军全部阵亡。刘平以少量宋军牵制夏军数以万计兵力,为保卫延州赢得了时间,他的功绩不可磨灭。
三川口战役结束。刘平、石元孙被俘后,元昊派人轮番劝降,但刘平与石元孙威武不屈,刘平破口大骂李元昊:“贼人,还劝什么?我的头颈三尺长,就等着你来砍。我死也不降。”元昊无奈,只得将他们带回兴州软禁,后刘平一直不肯屈服病死在西夏,再也没能踏上故土,石元孙于庆历议和时被放回了宋朝,不久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