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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渔夫与魔鬼(1)

从前,有一个年老体弱的渔夫,他家有一个妻子和三个孩子。他非常穷,难以弄到足够的食物养家糊口。每天,他很早就出海打鱼,而且限定自己每天只撒四网。

一天早晨,他出门的时候,月亮还在天上挂着。他来到海边,脱掉外衣,撒下鱼网。他收网时,感到非常沉重,心想这次可捕到大鱼了。可是当他把渔网拉上岸后,一看,里面不是鱼,是一头死驴,而且鱼网被扯破了好几处。这使他十分懊丧,他补好鱼网后,第二次撒下海去。这一次还是很重,他又以为捕到了满满的一网鱼。可是结果仍然使他十分失望,里面只有一只装满泥沙的大篮子。

“啊,”渔夫用悲哀忧郁的语调呼喊道,“命运之神,停止对我的发怒吧!我从家里来大海打鱼谋生,你却用死亡来威胁我。我没有别的办法养家活口,只能辛辛苦苦地打鱼,让一家人勉勉强强地吃上一口饭。我这样抱怨是不应该,但是你欺骗正直的人,并且以此为快乐,这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让好人默默无闻,你为什么偏爱邪恶的人,还要颂扬那些没有道德的、并且是不值得你颂扬的人?”

渔夫发过牢骚之后,愤怒地把篮子扔到一边,把鱼网上的泥沙洗干净了,第三次把网撒到海里。

他这次网到的只有石块、贝壳和烂泥。他的绝望无法形容。这时,天快亮了,这个老实的穆斯林从来不轻视早祷,因此他哀求起来:“真主啊,您知道我每天只撒四次网,现在我已经撒了三次,没有一点儿收获,只剩下最后一次了,我求求您,让大海行行好,就像您从前对摩西所做的那样。”

做完早祷,渔夫撒了第四次网。这一次跟前三次一样,他拉网时觉得特别沉重,他又以为捕到很多的鱼。结果拉上来一看,里面一条鱼都没有,只有一只黄铜瓶子,根据瓶子的重量来估计,里面一定装满了什么东西。渔夫发现瓶子是用铅盖封口的,盖子上还打着封印。

他高兴地说:“我要把它卖给铸造工,再用卖的钱去买粮食。”

他仔细观察着瓶子,摇了一摇,想根据声音来判断里面装了什么。

可是他听不到一点儿声音。这个情况和铅盖上的封印使他觉得瓶子里面一定装着贵重的东西。为了弄个明白,他便用小刀把瓶盖撬开,没怎么费力,盖子就开了。他把瓶子颠倒过来,惊讶地发现没有任何东西从瓶口里掉出来。他把瓶子放在他面前的沙滩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只见瓶口处慢慢地冒出一股浓烟,使他不得不后退几步。这股烟渐渐地升上天去,几乎和云一样高,像浓雾一样笼罩了大海和地面。

渔夫看到这个情况非常惊讶,当瓶子里的浓烟全部到了外面时,它又重新聚集起来,变成了一个比任何巨人都要大许多的妖怪。渔夫看见一个魔鬼出现在自己面前,吓得撒腿就逃,可是他惊恐万状,竟然呆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所罗门啊,所罗门,”妖怪大声叫道,“真主的使徒,请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违背你的意愿了,我将服从你的命令。”

渔夫听完妖怪的这些话,鼓足勇气说:“高傲的精灵,你在说什么呢?所罗门是上帝的使徒,他已经死去一千八百多年了。你现在告诉我你的过去吧,你怎么会被关在这个瓶子里呢?”

“说话要有礼貌一些。”妖怪轻蔑地看了渔夫一眼,回答说,“你称呼我为‘高傲的精灵’,胆子可真够大的。”

“那么,我称呼你为一只报告吉祥的鸟,也许就比较礼貌吧。”渔夫又说。

“我告诉你,”妖怪恶狠狠地说,“在我杀死你以前,你对我说话得有礼貌一些。”

渔夫惊讶地问:“请问,你为什么要杀死我呀?难道你忘记了,是我把你放出来的呀!”

妖怪回答说:“这一点我记得非常清楚,但是,那不会阻止我杀死你。我只会答应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那就是答应你,让你选择怎样去死。”妖怪说。

“但是,”渔夫又问,“我得罪你什么了?难道你就这样报答我给予你的救命之恩吗?”

妖怪说:“我只能这样对待你。为了使你相信这一点,现在,我把我的过去讲给你听。我是那些反抗真主权威的精灵之一。后来那些家伙都承认和服从上帝的使徒所罗门,只有我和萨卡尔两人认为屈服是可耻的。这位强有力的君主为了惩罚我的抗拒,派他的宰相巴拉基阿的儿子阿萨夫抓住了我,用武力把我带到他的主人所罗门王的宝座跟前。大卫的儿子命令我承认他的权威、服从他的法律、放弃我的生活方式。我坚决地拒绝了他,并且拒绝按照他的要求发誓效忠他、顺从他,任凭他大发雷霆。他为了惩罚我,就把我关进这个铜瓶里,又在铅盖上加了他的封印,上面还刻着真主的名字,以防止我冲出来。

然后,他把瓶子交给了一个服从他的精灵,命令它把我扔进大海。这可真是叫我伤心,但它立刻照办了。

在我被囚禁的开始时期,我发誓,如果有人在第一个一百年里救了我,我一定让他成为一个富翁,即使他死了也是一个富翁。可是一百年过去了,没有人来救我。在第二个一百年里头,我发誓,要是有人放我出去,我一定把世界上所有的宝藏都找出来给他,但是依然没有人来。第三个一百年里头,我许下诺言,我要让我的救命恩人成为天底下最强大的国王,永远执行他的命令,并且每天满足他三个要求,无论他的要求是什么。然而,跟前两个一百年一样,第三个一百年又过去了,我仍旧被囚禁在瓶子里。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监禁,我终于愤怒了。我发誓,只要有人放我出来,我就毫不留情地杀死他,同是答应他一个条件,那就是让他自己选择死的方法。今天,你把我放了出来,现在你就决定怎么去死吧。”

听了妖怪的话,渔夫很是悲伤,叫道:“我多么的不幸啊!我来到这儿,难道只是为了给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帮大忙吗?我请求你想想吧,你这样做是多么不公正!收回你那些不讲道理的誓言吧!

你如果放过我,真主会饶恕你的;如果你慷慨地让我活下去,真主就会保护你的,使你的生命不受伤害。”

“不!你非死不可!你只可以选择让我怎样杀死你。”妖怪回答道。

渔夫看到妖怪坚决要自己死,伤心极了。一方面是为了他自己,更主要的是为了他的三个孩子。他想到自己一死,三个孩子将陷入悲惨的处境,心里非常痛苦,就继续哀求妖怪。

妖怪吼道:“别浪费时间了!我的决定不会因为你几句话而动摇。

快,告诉我你要怎么死。”

这时,渔夫急中生智,想出一个计策。他说:“既然我非死不可,我就服从真主的意志。不过,在我决定怎样死去之前,我以伟大的真主的名义恳求你,因为大卫的儿子所罗门王把真主的名字刻在这个铜瓶的封印上,你要如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妖怪感到他将被迫正面回答问题时,不禁浑身颤抖,说道:“你要问什么?快问吧。”

渔夫听到妖怪答应说实话,立刻说:“我想知道你刚才是否真的就在那个瓶子里。你敢以伟大的真主的名义起誓吗?”

“有什么不敢?”妖怪回答说,“我以伟大的真主的名义发誓,我刚才的的确确是在那个瓶子里。”

渔夫说:“说实话,我无法相信你。这只瓶子连你的一只脚都装不下,怎么能容纳你的整个身体呢?”

“虽然如此,”妖怪回答道,“我向你发誓,正如你刚才看见的那样,我确实是在那只瓶子里的。我这样郑重起誓,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不,”渔夫说,“确实不信。除非我再亲眼看见一次,否则我决不相信。”

妖怪听渔夫这么说,立刻把自己重新变成笼罩了大海和地面的浓烟。接着,这股烟聚扰起来,开始慢慢地进入瓶子,直到瓶外一丝都不剩的时候,一个声音从瓶子里传了出来:“你这个多疑的渔夫,你现在总该信了吧,我这不是在瓶子里了吗?”

渔夫压根儿不理睬他,迅速地抓起铅盖扣在瓶口上,大声说道:

“妖怪,现在该轮到你请求饶恕了,去选择一个最适合你的方式去死吧!哦,不!我最好还是把你丢进大海,然后在把你丢下海去的这个地方造一所屋子,我要住在里面,警告那些来这里撒网捕鱼的渔夫,不要搭救你这个邪恶的妖怪!因为你竟然发誓要杀死使你获得自由的人。”

那妖怪受到渔夫的嘲弄与辱骂,怒气冲冲,使出全身的力气,想冲出瓶子,可是瓶盖上有大卫的儿子所罗门王的封印,他办不到。他意识到渔夫现在已经占据上风,便开始隐藏自己的怒气,用温和的语调说:“哦,你要注意,渔夫,你要注意你现在在干些什么。刚才我说的话只是和你开玩笑,你不必当真。”

“哦,”渔夫回答道,“妖怪,在几秒钟之前,你是妖怪当中最了不起的,现在你却是最没用的。别指望你说些好话就会对你有所帮助。

你非得回到海底去不可。刚才我以真主的名义恳求你不要杀我,但是你拒绝了,现在我也同样拒绝你的请求。”

妖怪说了各种各样的好听话,想打动渔夫,得到他的怜悯,但是都起不了作用。他说:“如果你再一次给我自由,你就有权利要求我感谢你,我会让你满足的。”

“你这个家伙太奸诈了,”渔夫说,“我才不相信你呢。如果我蠢到这种程度,再一次让你得到自由,那我真是活该要送掉性命了。因为你一定会像祖曼国王对待医生杜班那样对待我的,现在我就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

国王和医生的故事很久以前,波斯有一个祖曼王国,老百姓原籍希腊。国王患有麻风病,为此苦不堪言。医生们用尽他们所知道的各种方法来为国王治病,但是全都以失败告终。这时,一个医生来到了这个国家,他名叫杜班,满腹经纶,极有学问。

他听说国王生病的事,而医生们全都无能为力,便盛装来到王宫,设法使国王接见了他。

“国王陛下,”他自我推荐说,“听说医生为你延医诊治均无疗效,如果你愿意让小人斗胆一试,接受我的治疗,那么我不用药,不涂膏,保证你的沉疴不日即除。”

国王听了医生的话非常高兴,回答道:“如果你的医术果真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高明,那么,在我康复之后,我将赐给你和你的后代无数的钱财,还要把你当作最亲近的臣子。不过,你这话是不是真的?

我不用吃药,也不用涂药膏?”

“是的,陛下。在真主的帮助下,我一定能够成功。明天我就开始给你治疗。”医生回答说。

杜班医生回到家中,做了一只球拍,球拍的柄是空心的,里面填满了药物。球拍制好以后,他又准备了一只圆球。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医生再次觐见国王,行过礼后,他站起来建议国王不妨到草地上打球。国王欣然同意,到了打球的绿草坪上,杜班医生把事先准备好的球拍交给国王,说:“陛下拿这拍子连续地用力地击球,一直打到你浑身出汗,药物会通过你的手心渗透你的全身。等你大汗淋漓,你就停止打球,回到王宫,然后洗个热水澡,用毛巾使劲地擦拭身子以后,再上床睡觉。这样,明天你的病就可以痊愈了。”

国王催马上前,前追后赶,击打那圆球,被打出的球被国王的侍从扔了回来,国王便再打,手中的球拍一刻也没有放松。他打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手和身体都发热了,感觉拍柄里的药物像班医生预言的那样开始发挥药效,便停止打球,按医生的指示回到王宫,洗了澡,擦了身,然后睡觉。

国王很快便感觉到这个治疗方法效果很好,因为第二天早晨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麻风病已经完全治愈,他的皮肤光洁的好像从来没有生过这种病。他穿上衣服,立即来到议事殿,登上宝座,接受文武百官的祝贺。这天,他们聚集在这里,一方面是为了表示他们很高兴看到国王恢复了健康,另一方面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杜班来到殿上,跪拜在国王的脚下。国王吩咐他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把他介绍给满朝大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称赞他高明的医术。此外,当天又在王宫里举行的盛大的庆祝宴会,国王又让杜班和自己单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国王觉得这样做还是不够。到了晚上,众大臣将要告辞的时候,他又让杜班穿上大臣们觐见国王时所穿的那种华贵的服装,同时赏赐给他两千金币。但是国王觉得这样做还是不足以报答这位医术高明的医生。此后接连好几天,他继续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向医生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国王的宰相是个生性贪婪,妒忌成性的小人,他随时都伺机干出各种罪恶的勾当。此人眼看国王给了医生这么许多赏赐,妒火中烧,心中顿生邪念,决心在国王面前馋害杜班。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私下去见国王,说他有非常非常重要的情况要向国王禀报。

他心怀叵测地说:“陛下,对一个国王来说,信任一个尚未证明是完全忠心的人是相当危险的。臣见陛下对杜班医生奉若上宾,视为亲宠,却不知道他是一个奸细,混进宫中企图暗害于你。”

国王听了勃然变色,厉声问道:“你怎么敢对我说这些?你别忘了,你是在和谁说话!尽管你说得这样肯定,但是我是不会轻易相信你的。”

“陛下,”宰相说,“我现在向你报告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请你千万不要再信任杜班了,这是很危险的。我再说一遍,杜班来自希腊的最偏远的地区,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实现我刚才说的那个可怕的计划。”

国王打断他的话说:“不,宰相,这个你认为是伪君子和奸细的人,我确信他是一个最有道德、最善良的人。你知道,他用药物——哦,倒不如说是神奇的方法,治好了我的麻风病。假如他想害死我,那他为什么还要救我呢?你对他的怀疑是不公正的,所以你不要再往我的脑子里灌输这些东西了。我非但不相信这些,我现在还要告诉你,从今天起,我每月将给他一千个金币的俸禄,直到他去世为止。他治好了我的病,即使把我的财富,甚至是王国分一半给他,也不足以报答他。我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你分明是嫉贤妒能,才对他恶意中伤。

你不要指望我会对他产生偏见。”

宰相一心要害死医生,不肯就此罢休,又说道:“陛下,并不是妒忌才使我憎恨杜班,我之所以恨他,是因为我关心陛下的健康。杜班确实是一个奸细。你说他把你的病治好了,但是谁说得准呢?也许他只是表面上治好了你,实际上却没有。谁能够担保,他治疗到最后会不会产生最最恶毒的结果呢?”

国王生性懦弱,既没有智慧看穿宰相的邪恶用心,也没有意志坚持自己原来的看法,他说:“宰相,你说得对,他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杀死我才来这儿的,他很容易就能达到这个目的。在这种困难情况下,我们必须考虑应该怎么办!”

宰相看见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国王陷入了自己的圈套,便说:

“伟大的国王,能够确保你的安全,最好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马上派人把杜班找来,等他在一进王宫,就立刻砍掉他的脑袋。”

“就这样,”国王应道,“我想我一定要防止杜班实现他的计划。”

说完,国王便命令一个侍从去请杜班医生。

医生全不知国王为他安排的将是什么,急急忙忙地赶到了王宫。

国王一见杜班,劈不就问:“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知道,陛下。”杜班回答道。

国王说:“告诉你,我要杀了你,免得我掉下你布置的陷阱!”

杜班听了国王的话,惊愕万分,问道:“陛下,为什么要把我处死?我犯了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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