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外的空坝子上依旧聚集着村子里的人,都在等着张幺爷他们的回音。突然看见张幺爷疯了似的背着个东西朝祠堂这边飞跑,人群立刻像炸了锅一般朝张幺爷跑过去。张幺爷跑了那么长的距离,早已经累得气喘如牛,他背着庹师边跑边喊:“赶紧腾地儿,生火,救人!”大家没有整明白张幺爷喊话的意思,越加飞快地朝张幺爷身边跑。张幺爷还是边跑边喊:“赶紧!赶紧!生火!救人!”当大家跑到张幺爷近前,看见他背上水淋淋的庹师时,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有几个反应快的立刻折身朝祠堂跑。张幺爷背着庹师跑到空坝子上时,空坝子上已经生起了一堆旺火。张幺爷说:“弄屋子里,弄屋子里。”说着又马不停蹄地朝祠堂里面跑。有人就捡起火种跟着张幺爷跑。大家有的拿柴火,有的扶张幺爷和庹师,蜂拥着进了祠堂。张幺爷把庹师径自背进了享堂,胆小点的没有继续跟进,退到天井里。天井里摆放着张子银的尸首,尽管是用稻草盖着的,但是依旧有一股很浓的腥味从稻草里面散发出来。于是这些人又退出了祠堂,在祠堂的大门外观望。
已经临近傍晚,享堂里的光线非常的昏暗了,里面弥漫着冷清阴森的气息。享堂的地面铺的是大的青砖,里面没有什么家什,空荡荡的,只有正面的墙上贴着毛泽东、马克思、恩格斯的画像。这几幅画像在阴暗的光线里也透露出几分神秘的气息。张幺爷转了两圈,找不到适合放庹师的地儿,就朝屋子里的人喊,赶紧抱稻草进来铺地上。有几个人立马去抱稻草。拿着火种的人这时在享堂的中央升起了一堆旺火。享堂里顿时火光摇曳、熠熠生辉起来。铺上了厚厚的稻草,张幺爷把水淋淋的庹师放在稻草上,然后朝享堂里的人喊:“女人和孩子都回避,留几个爷们儿在里边就成了。”张幺爷的一句话,女人就领着孩子们出去了。张幺爷又吩咐把享堂的门关上。不知谁已经把撞倒的享堂的雕花门给重新装好了。张幺爷开始解庹师身上泡透了水的衣裤。庹师穿得并不多,就一件棉袄和棉裤,里面衬着单薄的咔叽布长裤。当脱去庹师上半身的衣服时,庹师身上一根根的肋骨尽现,脊椎骨完全畸形弯曲。有人就纳闷地说:“一个残废比我们这些正常人还胆大厉害,真是稀奇得很。”然而,当把庹师的裤子褪去时,所有在场的人都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因为在庹师的屁股上赫然长着一条几寸长的毛绒绒的尾巴!一个人惊讶地低声说道:“这究竟是不是人?”张幺爷也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古怪了。想起蓝二娘说的那个刚生下的孩子屁股上也有一条尾巴,他的心里就有点亮堂起来,自言自语道:“还真是有种体种,无种不生啊!”屋子里的人对张幺爷说的话云里雾里地弄不明白,就问:“张幺爷,你知道这个怪人的尾巴的来历?”张幺爷愣了一下,脑子里立马闪过了一个念头,就顺嘴说:“我咋不知道?他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就连他祖上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屋子里的人还真就相信了张幺爷的话。就有人好奇地说:“幺爷,那你说说这个人的尾巴是啥讲究?”张幺爷又顺嘴打哈哈地说:“这是人家的隐私,你少打听。”说着张幺爷用手摸了莫庹师的胸口。庹师的胸口已经冰凉了。但是张幺爷还是不死心,吩咐人道:“谁去家里抱两床被子过来,最好三床。”没有人动,却有人说:“幺爷,算了吧,已经死了,救不活了。”张幺爷一听这话就来了火,大声说道:“救都没有救,你们咋知道救不活了呢?庹师是个好人,好人命大,他没死!”屋子里的人见张幺爷有点不讲道理,都开始摇头。
张幺爷见屋子里的人还是无动于衷,越加来气,站起来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大衣。这大衣是张子恒脱给他的。但是大衣的后背在背水淋淋的庹师时已经被浸得湿透了。张幺爷还是把大衣盖在了庹师的身上。张幺爷对正在给火堆里添柴火的人说:“火烧旺点,几下把这屋子烤暖和了,庹师也就活过来了。”旺盛的火光把屋子里的人影投映在四面的墙上,人影憧憧地显得很诡异!有人情不自禁地朝房梁上望了望,感觉脖子处突然就冷飕飕地发凉。于是就朝张幺爷说:“幺爷,我要出去尿尿了。”然后缩着脖子溜了出去。一个人溜出去后,另一个人也撒了个谎溜了。接着第三个人也要开溜,张幺爷就恼羞成怒了,大声说:“滚,滚,滚,都给老子滚!老子一个人在这里面守着庹师。老子就要看看有多大的蟒蛇来把老子吃了!”张幺爷不提蟒蛇两个字还好,一提蟒蛇两个字,就连那个守在火堆旁添柴火的人也一溜烟地跑了。享堂里安静下来,有火星在火堆里爆裂的声响格外清晰。张幺爷把庹师的棉袄棉裤铺在火堆边烤,然后又坐到庹师的身边端详着庹师。庹师的阴阳眼半眯着,那抹神秘的微笑始终僵硬地凝固在脸上,好像在笑这世人的无知和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