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眼不瞬地盯着若兮:“我瞧着你有几分熟悉,却并记得了,你是谁?闯来何为?”
琥珀早上前道:“姨娘,你放心吧,这是我一个极要好的姐姐,她不会出卖咱们的。”又对若兮道:“兰姐姐,你怎么寻来的?后面有人跟踪不成?我姨娘的性命可都捏在你的手上。”
若兮强忍着心中的愤恨:“放心吧,后面没有人跟着,你倒是告诉我,她怎么会是你姨娘?”
那女人趔趄着过来,紧紧盯着若兮:“你,你到底是谁?”若兮只不回答,微微的冷笑道:“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琥珀愣愣的,看她姨娘明显有些认识若兮,却又不敢确认,内心疑惑不已。
那人细细看了半晌,突然惊叫道:“我想起来了,你还没死?你是,你是……”若兮冷冷地睃她一眼,打断道:“难道你不想多活些时日么?”对方立时紧闭了嘴巴,面色惨白,犹自低声嘟囔着什么。
琥珀惊疑地看着若兮:“兰姐姐,你们……认识?”若兮并不回答:“难怪你近来总是心神不定了,这么看来,你寻那莲花座也是为了她?”眼睛一斜那女人,她立即浑身哆嗦着垂下头。
“兰姐姐,我……我……”琥珀吞吞吐吐道,“既然你已看出来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进宫原就是为寻姨娘而来。姨娘已失踪近两年,母亲认定她并未过世,父亲因略知道些宫中布局,所以才让我进宫。”
那女人兀自吭吭咳嗽着,不时吸几下鼻子,邋遢的几近街上的乞婆,若兮厌恶的看那女人一眼,冷冷地:“我竟然不知道她原是你姨娘。”
琥珀红了脸:“姐姐你别看姨娘现在因为病重成了这般模样,姨娘她,她曾是前朝淑妃娘娘呢。”
若兮似乎无意地看着淑妃道:“你怎么就不问问她堂堂一个淑妃娘娘,为何竟到今天这步天地?”
淑妃身子微颤了颤,那眼睛仍是牢牢地盯着地面,并不发一声,琥珀自然不知道那些原由,只央求道:“兰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外人,我姨娘和我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你手上了,只求姐姐发发慈悲。”说着就要跪下,那淑妃早扑通一声跪倒,叩头不止。
若兮背过身去,强自忍着泪水,往事如烟,没想到阴险毒辣的淑妃而今也落到如此地步,半晌才说:“你们起来吧,因果报应真真应验啊。只是琥珀你还不知道么,如果一旦要修葺整修这婉翠宫,只怕终究会发现这里的,到那时如何藏身得住?”
琥珀听闻,已明白若兮必是答应替她保密,匆忙起了身:“姐姐,但求你暂且掩饰一下,等姨娘身子骨略强些,我就想办法送她秘密出宫,你放心,绝不会给你惹来任何麻烦,姐姐只当着今天什么也没看到就好。”
若兮想到西海池下那条通道,想了想道:“你看她如果有了好转,我来告诉你出路罢。”然后又嘱咐她要多加当心,小心被人看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路匆匆回了春僖宫,若兮还犹自无法释怀,曾经那么憎恶的淑妃,也曾想过要除了她以解心头之恨,而今看到她那番模样,却又百般不忍,她也会有今天,自是上苍对她的惩罚了,却没想到她竟是薛大人的亲戚,她当年既然参与了谋逆之事,为何薛大人却至今无碍?难道他们并不是一条道上的?还是薛大人隐藏的太深,竟没有被揪出来?
愣神之间,另一个叫琉璃的宫女已唤了她好几声,若兮一惊:“什么事?娘娘在叫我么?”“兰姐姐,你在发什么愣啊?”琉璃笑道,“娘娘早醒了,唤了你半晌,还是我去伺候着起身的,怎么琥珀姐姐也不见?你们倒像商量好了似的,都躲出去受用了?”
若兮忙笑道:“是呢,就偷了这么一会子懒,却恰恰地撞着了,多谢琉璃妹妹回应了。”
“这倒也不算什么,原都是伏侍娘娘的,自然应该随唤随到,姐姐们偶尔有一点事走开一时半会儿原也正常,放心,我只说姐姐去放水去了,还不快些见娘娘去?”琉璃悄悄道,“我替你放水去。”
若兮感激的看着琉璃一笑,转身打帘进去了。
娘娘正品着茶,刚刚醒来有些懒懒的,见了若兮伸手道:“兰姑娘,过来,哀家早上忘了问问你,风儿可对你承诺定要凯旋的话?”
若兮红了脸,微低了头:“谢娘娘照应,他,他的确是承诺要平那赫赫,班师回朝。”皇后微微点着头,满意地道:“这就好,这就好,总算没有辜负哀家一片期望啊,倒是你,可不要委屈一些时日,等风儿回来,哀家自会替你好好料理的。”
若兮感动之下,微酸了喉头,恭敬道:“娘娘慈悲,多谢娘娘成全!”皇后盯着若兮看了半晌,叹气道:“兰姑娘,你也原知道凌家一些旧事,只怕到时候还会惹出一些小小的麻烦呢。”
若兮明白她是指颜儿和慕风的婚约一事,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只低了头去。“这样好么?”皇后飞快地扫了若兮一眼,微微地咽了口茶,“为了避免这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哀家倒是替你们想了一个绝妙的点子,只不知风儿他会不会同意?”若兮不解,皇后示意她过去,然后悄悄附耳说了几句。
若兮一听,心想慕风担着如此大的重担,出征平乱,不也就是为的能以战功为筹码向皇上交换么?皇后娘娘此招虽然是异曲同工之计,却又没的平白抹净了慕风的功绩,又有何面子,虽然娘娘的计策不错,可是又怎能比得上凯旋归来后那一片风光里锦上添花的繁华?虽然心心念念着能早早和慕风团聚,却也巴不得能通过努力得到皇上的祝福。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又担心会拂了娘娘的好意,只得点头道:“谢娘娘一片为我们的心,单等我计议一定再来回娘娘话吧。”
皇后目光锐利地扫一眼若兮,似有惊异,然而也就是一瞬间,立即又笑逐言开地道:“我原是见你们这番辛苦,为你们筹划了半日,你倒也不必太过认真,怎么说也是秦王,风儿他却不一定舍弃得下这些荣华吧?”
若兮听着明显是试探之意,隧顺着她的意思道:“不瞒娘娘说,慕风他原也打算打赢这仗,就能够向皇上请辞,寻一个清净的地方,过那种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娘娘如此一说,倒是想到了他的心坎上,只怕感谢娘娘都来不及,岂又不舍之理?”
皇后微微的一笑:“说这些还早呢,就等着听前线传来的信儿吧。”
若兮退下后,想着皇后那些话,百思不得其解,她似乎是为慕风着想之故,让他能和自己相守相伴,可是难道她竟不知道如果悄悄携了母婢私奔不是一件人人嗤笑的事情吗?既然她有心成全自己,也应该早早脱了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这般费心替自己筹谋私逃的事情。她到底何意?虽疑惑不已,却也不敢轻易表现出来。难怪母亲在世时经常说伴君如伴虎,原来不曾体会到,而今照此这么一看,就连皇后身边亦是危机重重,更何况是皇上了。幸而当时机智,否则让她看出自己的迟疑,又不知会生出什么疑窦来。
颜儿来的似乎更勤了,听着她们在花厅里慢言细语,似乎亲密无间的情景,若兮就感到疑惑,如果是自己,能沉得住气吗?和一个伪装的凶手交集甚密,这个人的心机必不是一般的深沉,别的不说,她既然知道颜儿因一己之私能够向自己通下毒手,就应该看出她的心肠而生厌恶之心,但是她并未表现出什么来,就是颜儿忧心忡忡的提及她和慕风一退再推的婚事,她也仍是若无其事地宽慰她,劝解她,丝毫没有迟疑,不得不令人叹服。
琥珀因了那件事更是对若兮感念不已,时不时也把那淑妃的状况讲给若兮听,若兮虽然想起那淑妃的心狠手辣令人愤慨,但又不愿意让琥珀看出什么来,只一味的应付两句。琥珀却一直悲叹她姨娘的命苦,感叹曾经的淑妃娘娘,现今躲躲藏藏,连一个乞丐都不如。
若兮想起之前怀疑薛大人和淑妃勾结的事,就装着无意地道:“你叹她有何益?她当日那么风风光光的时候,何曾来照应过你们薛家?如果不是落魄至今,你恐怕也不会认得还有这么个姨娘罢。”
琥珀却急道:“姐姐休要这么说,我姨娘就是做人人羡慕的淑妃时,和我们家也是过往甚密,对我们可照应了!不瞒姐姐说,我父亲那太尉之职,原也是姨娘百般周旋得的,眼下姨娘有难,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我怎么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
若兮心下明白了,原来那薛怀大人果真是一条漏网之鱼!既然如此,当日推翻朱贼的时候,怎么就没把他揪出来?而且他竟还拥护凌渊做了新帝?一直以为他和凌渊是知己至交,同甘苦共患难才齐心创下今天基业,竟不知道他原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这么一想,薛怀似乎没有那么单纯了,他难道甘心只做凌渊麾下一名走卒吗?那和之前有什么区别?何必费此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