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
“郑县长,我儿子是不是又跟着明杰去您家了?”
“没啊?我也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太阳马上就下山了,他俩这是去哪儿了?您弟媳都快急疯了。”
“先别急,郝镇长,我马上给他们班主任打个电话。”
郑副县长的公子哥跟郝镇长的公子哥在县城同一所中学,同一个班级读书,两人的爹私下里相交甚密,他俩自然也是爱屋及乌,打得火热。一遇周末或节假日,不是你到我家就是我到你家,像亲哥俩。然而两个好友从不事先跟家里打招呼,每次都是进家后才在家长地提醒下给爹妈打电话。
明天是清明,两方家长再三叮嘱他俩各回各家,因为要上坟扫墓。难道这俩孩子一时又高兴得忘记了,眼瞅着天就黑了下来,其他学生也早已乖乖回家,这镇长夫人能不急吗?夫人一急,镇长也急,就埋怨她平时太娇惯。俩人正吵着,郑副县长来电话了,镇长拿起听筒急问:“郑县长,有信了?”
“他们班主任不清楚,学校里一个学生也没有了。郝镇长,你去他同学家问问,我也问问去。别急,这俩浑小子还能失踪了不成?”
“对对对,您不提醒我倒忘了,关键时候还是领导。”
“这个节骨眼还拍马屁,赶紧地问去吧。”
“是,是,有消息互相通知啊。”镇长把电话一撂,抬脚就走。
“你去谁家问?大志的几个同学家好像都跟咱处得不好。”
“火烧眉毛了,还顾忌这?”镇长前脚刚出屋,就听得电话铃又急促地响起来,扭身就窜了回来,伸手抓起听筒,喘着粗气急道:“喂,郑县长……”
“郑县长”三个字刚出口就被电话那头一个古里古怪的声音给打断了:“谁是郑县长?老子要是县长还会干这样的事情啊?”
郝镇长这才看了眼电话显示屏上的号码,很陌生,怎么也想不起,心中不由蓦地升起一股不祥之感,忙问:“你是哪位?打错了吧?”
“嘿嘿,没错,找得就是你。废话少说,明天中午十点包好一万元现金,丢到县城“大发”超市门口的垃圾桶。记住,不许耍心眼,不许报警,乖乖听话,保证还你一个囫囵儿子。还有,钱放下后立马给我走人,越远越好。要不然,哼,电视电影上你也看到过。赶紧地给个准话!”
儿子真出事了!郝镇长握着听筒跟休克了一般。
夫人一旁也听出了大概,急道:“是不是儿子被人家绑了?你快点答应他啊!别说一万元,就是十万咱也得同意,还愣着干啥呀?”说完夫人狠劲扭了镇长一把。
镇长方如梦初醒,忙哆嗦着道:“好好好!”
镇长放下电话也不禁起了疑心:“哎,老婆,他冒这么大风险,怎么才要一万元,不会是骗咱们的吗?”
镇长夫人狠道:“你还嫌人家要的少啊?”
“说你们妇人之见就是妇人之见!”镇长双眉紧缩,“越想越觉得蹊跷,就算儿子真被绑了,也不能这样轻易地把钱给他,万一让他觉得这样容易到手,谁知道以后他还会不会再次对儿子下手。不行,必须报警,以绝后患。他要的是钱,我想他不敢把儿子怎样的。”
夫人也觉得有道理,任是再心疼担心儿子,也只能默认镇长的观点了。
【下午六点】
当郑镇长报了警,一颗心却又莫名地悬了起来,突然又想起了县长,俩孩子都没回家,该不会都被绑了吧?难道县长还没接到绑匪的电话……
正胡乱瞎想着,电话铃再次骤然响起,惊得他一个冷战,忙不迭冲到电话旁,哆嗦着手摸起听筒:“喂,郑县长。”
“老郝啊,刚刚我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咱们的儿子好像被绑架了,电话一撩,我就赶紧给你打了过来,你还没接到吧?记住,不管他们提什么条件都答应,千万不能报警!千千万万,啊!”
郑县长此话一出,郝镇长的额头“刷刷”直冒虚汗,话都不成句了:“郑县,县长,晚了,我,我已经,报,报案了。”
“哎呀,你怎么这样没脑子呢?你不知咱俩的事正在风口浪尖上?万一这事是他们干的,咱俩就全完了!亏你还是一镇之长!”
郝镇长几乎带着哭腔道:“郑县长,大哥,我一时急糊涂了,还有没有办法补救?”
“看来我只有亲自去这位新任公安局长家走一趟了,就说是一场误会,孩子已经回家,让他销案就是了”,郑副县长临了又嘱咐道,“不管谁在打来电话,要冷静,我的镇长老弟,唉!”
“是是,县长批评得对”,虽隔着电话,但郝镇长还是激动的又点头又哈腰,“辛苦您了大哥!等这事消停了,弟弟一定要好好报答您!”
看镇长放下电话,镇长夫人满脸迷惑地问:“怎么这事还能牵扯到您俩?”
兴许郝镇长有气无处撒,一改平日里“好男人”形象,飞起一脚把夫人踹倒在地,咬牙道:“还不是多亏了你!”
【晚七点】
郝镇长窝在沙发里,守着电话一劲地喷云吐雾,夫人趴在卧室里“哎哟呼哟”的一声长一声短地嚎,苦心给儿子准备的丰盛晚饭,两口子也懒得看一眼。
一个小时就如同一个世纪,郝镇长终于盼来了以往从未听得如此美妙的电话铃声,那听筒此刻也似有千斤重,两只手都拿不稳:“大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才慢吞吞道:新局长说因为是镇长的儿子,局里很重视,更怕夜长梦多,怕孩子会有危险,所以重新召集起了警员,特事特办,果断迅速立案侦查,并已经兵分几路,其中一路去了你那儿,这回应该在敲门了。还有一路我等我急匆匆赶到已经走了,因为他们知道俩孩子是同学,更是好朋友,所以希望大志能提供点有用的线索。糟糕的是你嫂子心疼孩子,警员们发现大志并不在家,平时撒谎跟说话似的臭娘们立马乱了阵脚,又听说是你报的案,所以就……******,我自己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晚了!完了!
郝镇长听得郑副县长的语气如霜打了的茄子,自己也早已摊成了一团泥,心里正如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果然就有人“咚咚”敲门了。每一记敲门声都会让郝镇长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次日十点】
副县长跟镇长的公子哥双双被人绑架,这可不能小觑。新上任的县公安局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上级有关部门领导一再命令,要安全解救两个孩子,并务必要活捉“绑匪”,彻底查清他们的真实的作案动机和目的。新局长也自感不会辜负领导重托,对这个案子似乎早已胸有成竹。因为经过多方调查取证,细心推敲,负责侦破此案的每个公安人员都觉得这个案子有些蹊跷,疑点重重,漏洞百出。作案人显然是新手,甚至它们的手段竟让人感觉很幼稚。似乎这不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绑架案,而是一场即将上演的闹剧。
清明假日的县城大发超市门口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十点一到,郑副县长跟郝镇长一人提一黑方便袋,东张西望地向超市门口走去。一到超市门口,两人前后把黑色方便袋丢进“绑匪”指定的垃圾桶。两个人并不敢多做停留,转身迅速离开,直到觉得“绑匪”应该看不到他们,他们也看不到“绑匪”的地方。稍顷,一辆伪装的警车把他俩又带到了超市对面的一个酒店门口,坐在车中很清楚的就能看到超市门口发生的一切。
大约一根烟的功夫,一胖一瘦,两个戴着太阳帽墨镜和口罩的学生模样的男孩映入了视线。两个男孩滑稽的体型,及“酷酷”的穿戴,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混迹在人群中的便衣们凭借着着职业感觉,认为猎物已出现,于是开始装作若无其事似的向超市门口围拢。果不其然,两个男孩径直来到垃圾桶跟前,胖胖的那个面向人群把垃圾桶堵了个严严实实,精瘦的那个早飞快地把刚丢进去的两个黑色方便袋扒了出来。当两个男孩隐藏早口罩墨镜后面的脸上洋溢出胜利的刺激与喜悦,便衣们早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两人按倒在地。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超市门口的人群如潮水般退了开来,两个男孩及便衣们便成了极其醒目的围观对象。
两个男孩双手反铐着被便衣们提溜起来,低着头给便衣们推搡着向着呼啸而来的警车走去。这一幕惊呆了路人,更惊呆了车内的郑副县长和郝镇长。即便脸捂得严严实实,但那熟悉的身影还是如利剑一般狠狠刺向了二人的胸膛。这该是天下最离奇,最搞笑的绑架案了。尤其郝镇长,直拿脑袋碰车窗,惊讶羞愧的同时,更感到十万分的悔恨,心中一遍遍痛骂自己:我真他妈没脑子!明知道这件事很蹊跷,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报了警,怪不得老提不上去。要真因为这捅了娄子,我******想找个人恨都没处找去。郝镇长欲哭无泪。
这回若真栽了,相比郝镇长,郑副县长应该有个人恨了。
除了零花钱管得紧些,平时俩孩子吃得、穿得、用得、玩得都是最好的,可这俩死孩子怎么还不知足呢?这下你俩可给你们的老子丢大人,闯大祸了!老天爷啊,希望这俩孩子不会乱讲。此刻,郑副县长跟郝镇长的心里“砰砰”乱跳,都低头问着自己:
我的亲娘啊,这究竟是谁绑架了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