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身怀武艺者都习惯自称为“侠客”,大碗酒,大块肉,来去如风,快意恩仇。手中握的是刀剑,心中求的是痛快,路见不平,拔刀相见。
在百姓心中,他们是强大而神秘,同时又无拘无束,可以肆意妄为的。但是在当权者心中,这种人却是统治的盲区,不安定的因素。
他们不像读书人,用得着的时候随便给个功名就能笼络,不需要的时候可以大肆屠戮无人能反抗。对于习武者来说,功名利禄也是想要的,然而一旦不满却不是毫无反抗能力,“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事历朝历代都有。更有甚者,振臂一呼应者云集,兴义师与朝廷对抗,本朝太祖即是如此,至于那落草为寇占山为王者,更是数不胜数。
如此人等,确实让人头疼。
“不过,这禁武令确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好主意。”王坤越想越觉得天才:“绝大多数人习武不过是强身健体,又或是混口饭吃,此令一出,这些人自然是投靠朝廷,这样一来,朝廷的实力自是大增。至于那铤而走险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且从此就要活在黑暗之中,收徒也变得困难,这样下去,势力只会越来越弱。长此以往,说不定真有被斩草除根的一天。”
“怎么办?”王坤越是看清禁武令的真想,越是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危险:“朝廷这是摆明了只给练武者两条路:投靠或者死,绝无转圜余地,似我这般会不会玩火自焚?我若孤身一人还不打紧,若是连累到嫣儿该怎么办?”
王坤下意识的看了看身边的佳人,只见杨嫣正在四处张望,不停地问这问那让慧能给他介绍,一脸的无忧无虑。
“绝不能让这天真的女孩儿因为我受到伤害!”王坤暗暗下定决心。
“咦,那是什么?”
杨嫣忽然惊疑出声,小手伸出,指向前方。
王坤顺势望去,只见不远处躺着一块青色的卧牛石,足有一人多高,在空旷的院落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嘛……”慧能脸色微变:“那里原是一口枯井,住持师伯怕有人失足跌落,于是便让人用石头堵上了。”
“两位,我们马上就到了,这边请!”不等两人继续发问,连忙岔开话题。
“这和尚语焉不详,此中必然有玄机。况且,堵一口枯井,哪里需要这么大一块石头,若是半夜起身如厕,还不被撞个头破血流?”
王坤暗暗推测,这块石头少说也有一两千斤,只怕是自己都不一定能搬得动。
“两位施主里面请,主持师伯已经恭候多时了。”慧能带两人来到正当中一间禅房前,对两人说道。
王坤道声谢,伸手推了下房门,房门是虚掩着的,应手而开。
“住持大师,打扰了。”
王坤轻道一声,迈步进去,杨嫣紧随其后。
房间不大,陈设布置却颇为豪华:正当**奉着一个三寸高的白玉佛像,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色,一看就是上等美玉价值连城,佛像前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色泽金黄似是纯金铸造。
除此之外,四面墙上还挂着不少名人的字画,桌子上摆放的杯盘盏碟,无一不是上等的瓷器,前朝的古品。
“我的天哪,这一间小小的禅房,足足比得上一个小型的古董行。”杨嫣看得连连咂舌。
她们家也是县城里数得上的富户,从小见惯了金玉古董的,见此禅房依然如此失态,可见这里的奢华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杨嫣瞥了一眼王坤,却发现他神色如常,心里的崇敬之情不禁又多了几分。
“坤哥果然见多识广,丝毫不为所动。”
殊不知,此时的王坤满脑子还在想着院里的大石头,对于屋里的一切根本是熟视无睹。
“那石头下面肯定有蹊跷。”
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勾起,不探求个结果绝不会罢休。
“王公子大驾光临,贫僧有失远迎,还望恕罪,阿弥陀佛。”
悠扬的佛号声将王坤惊醒,这才注意到,禅房里盘膝坐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
“智广大师,小子失礼了。”
“无妨。”老和尚摆摆手:“听说王公子已经继承家业,想必对于这古董字画多有研究,我这屋里的东西都是新近置办,花费甚是不菲,不如公子替贫僧我品鉴一下,看看有没有赝品?”
说完,带着一脸洋洋得意的笑容看着王坤。
“哼!这哪里是求什么品鉴,分明是炫耀!”老和尚的话说的再明显不过,配上那一副欠揍的表情,把杨嫣气得直想跳脚。
“小子哪里敢班门弄斧。”王坤依旧是面带笑容:“家父在世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在咱们县城,哦不,在咱们云州,说到这鉴别古玩字画,大师您要是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经您手认定的玩意儿,哪还能有赝品。”
王坤远比杨嫣会来事儿,一通马屁拍的老和尚喜笑颜开。
“世侄,快请坐。我与你父王员外乃是世交,你跟我也不用见外。”
两句话的工夫,“王公子”已经变成“世侄”了。
王坤拉着杨嫣在和尚对面的蒲团上坐下,道:“世伯,实不相瞒,我今日到此是求大师占卜一二。”
王坤不想跟这个老和尚废话下去,直接点明正题。
“所为何事?”
王坤指了指杨嫣:“这位是杨员外的爱女——杨嫣,我父生前与杨员外为我俩定下了亲事,我们准备在年后完婚,特来此问问姻缘、子嗣。”
“原来是这样啊。”老和尚一手捋着下巴的胡子,上下打量着杨嫣。
“难怪老衲觉得姑娘有几分面熟,原来是杨员外的千斤,失敬失敬。王员外和杨员外都是家财万贯,本身也都是我的方外好友,想不到他们能结成亲家,真是可喜可贺。”
“请两位将生辰八字说与老衲听听。”
所谓的“占卜”分两种,第一种是求签,就是在竹筒里放上很多的金漆竹签,每只签上面都写着一句箴言,被卜者手摇签筒,直到从中掉出一只为止,解读那只签上的箴言,就可以知道吉凶。这种做法比较简单,观音庙的主殿里面就放着七八个这样的签筒,可以同时供很多人所用。
另一种就是看相,这属于一对一的“贵宾服务”,根据被卜者的生辰八字、面相等等进行推测吉凶,据说推测的结果要准确详细得多。
杨嫣一听智广问生辰八字,知道他要干什么,赶紧把自己的和王坤的都说了出来。
老和尚听完,一只手掐起,似乎在推算些什么,一双眼睛仔细打量起两人的相貌。
“嗯?!”
原本笑呵呵的面孔闪过一丝惊异。
“大师,有什么不对么?”杨嫣赶紧问。
惊异一闪而过,智广又恢复了一脸的笑容:“没事没事,两位命中富贵,加之互相恩爱,这婚姻嘛,自然是幸福无忧了。”
“那子嗣呢?”杨嫣又问,对于女人来说,生儿育女既是责任又是最大的幸福。
“你将会有一子一女。”智广继续掐指。
“那么少啊。”杨嫣一脸失望,她是家中独女,虽然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尽享宠爱,但缺少了兄弟姐妹未免有点孤单。到了自己这儿,一直想要多要点孩子。现在一听,难免失望。
“不过世侄可不一样,他天生多子多福,至少会有四五个孩子。”
“那还好。”杨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俩都是独子,我还生怕……嗯?好像哪里不对!”
“大师你确定没有看错?”杨嫣腾地一下瞪大了双眼。
智广若有深意的笑了笑:“老衲替人看相也有三十多年了,不敢说绝无差错,但至少也有八九分的把握。”
“坤哥,你……”杨嫣正要向王坤问个明白,却发现王坤脸孔转向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啦?”神游物外的王坤如梦方醒。
“哼,不理你啦!”杨嫣一甩袖子,起身便走。
“你怎么啦,嫣儿?”王坤还在那想卧牛石的事,全然没有听到智广刚才的说辞,一时间,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
“多有打扰,告辞了。”
王坤站起身来,先是朝智广深鞠一躬,然后转身出了禅房。
“等等我啊,嫣儿。”
眼见杨嫣去得远了,王坤赶紧喊一声,追了上去。
观音庙有高手坐镇,王坤不敢显露武艺,是以身法并不快,加之杨嫣赌气出走,两人的距离约拉越大。
很快,杨嫣就来到卧牛石的旁边,身形一隐,消失在石头后面。
“嫣儿!”
王坤一直觉得那地方有古怪,此时见杨嫣消失在视野中,明知只是被石头阻隔,但也没来由的心中一紧。
四下顾盼发现没有旁人,王坤猛一跺脚,借着反震之力,嗖地一声疾射出,眨眼之间来到卧牛石跟前。
就在这时,只听得轰隆一声惊天巨响,只见那千斤巨石冲天而起,带着无匹的劲风向着王坤当头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