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最忙的一届初三,每个人都在为了保送而努力,唯有我,浑浑噩噩,心里只想着一个职高。
我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女生,我叫她月芽。
在一个晚上,我用QQ跟她告白,她沉默了半个小时,给我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配上了一个‘嗯’字。
我无法言语那瞬间的感觉,或许,是最幸福的。
月芽喜欢吃冰激淋,可学校那时严禁学生买零食,说会影响大脑,我可不管。绕过了保卫科弯着腰到了学校对面的小店。
我还记得月芽吃到我亲手递给她的冰激淋时那种笑容,弯弯的月眸里折射着满头大汗的我,羞涩的笑脸,尴尬的抓头。
我本觉得这样子会持续很久很久,我想过天长地久,也想过彼此偕老,却还是输给了那一个夜晚,又或者是,现实。
我那泛黄了的笔记本上是这么记录的。
时间:老子心情不好,懒的写。地点:老子被窝。心情:草!草!草!天气:特么的居然是晴!
还有潦草的笔迹。
八点,我抄完作业,本打算看部电影再睡,忽然,QQ响起了咳嗽声,我点开一看,是月芽,瞬间笑的开了花。
月芽今天有点反常,在学校里也没跟我怎么说话,或许是担子太重了。
“不开心?”月芽除了发几个点之外,迟迟没有说话,我忍不住问去。
月芽:“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
“什么?”
月芽:“我们···我们还小。”
“我知道,等我职高毕业了,就去弄计算机,这份工作挺赚钱的,到时候我能养你。”这句话我憋在心里很久,还是用文字的方式抒发了出来。我想,这是唯一美中不足的吧。
月芽:“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你直说吧,怎么了?”我竟有些无力感上头,该死的作业,我都快把手抄废了。
月芽那边沉默很久,直到我再一次问去。
月芽给我发了个抱歉的表情:“我们不要在一起了。我们都太小,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我才想明白,未来是很难猜测的,我想专心学习,希望你也好好努力,别整天在数学课上发呆了,希望你有个好的未来。”
“哦。”
我记得那夜下雨了,不然我的衣服怎么湿的。
2
全校小道消息,说月芽和班长在一起了,我本不想理会这种脑残谣言,但作为更脑残的我,还是忍不住找到了散发谣言的家伙,是个女的。我问她,为什么瞎说。她竟然告诉我,她看不惯月芽和班长走得近。我忽然才想明白,月芽为什么要离开我,我忽然才想明白,那两道一下课就拿着作业往办公室里喷的影子是有多么默契。
我给了散发谣言的人说了声谢谢,还给了她一颗糖。她告诉我,她再也不瞎说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是个神经病,居然不骂她,还谢她,竟然还给她糖,她怕了。
两个星期后的数学小考,我考到了全班第一,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上夸我,说我是个天才,是匹黑马。其实我想告诉他,考这个第一,我只是用了我十分之一的智商罢了,未来我绝对能上北大,绝对能赚很多很多钱,绝对能当个大老板······可我终究还是沉默的低下了头,或许只有我知道,作为交换的,是十六个不眠夜。
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问我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他,我看了眼讨论甚欢的月芽和班长,骄傲的摇了摇头,说:“不用了老师,我全会。”
班主任认为我年轻气盛,又是青春期,便叫我给他一一把题目的思路讲出来,其实我压根不会讲什么思路,也不知道该怎么讲,只好让班主任出几道比较难的题目,然后做出来给他。
班主任拍着我的肩膀说,我是个人才,继续努力。我不屑的瞥了眼班长,心里说,瞧见没,你也不过如此。
一个月后的模拟考,我考了全市前三,我妈差点没开心的晕过去,我这次是在全校师生的面前,接受校领导的表彰,校领导说了一大堆客套话,第二天,记者到家里采访了我妈。
全班同学都开始向我讨教,包括班长,可唯一就是没有月芽。她似乎很不屑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笔记,嘴里轻声念着,或许在她眼里,未来是最最重要的,重要过一切的一切。
3
中考的时候,我打破了上一届初三的全科状元留下了记录,提前一个小时走出了考场,老师们问我有没有信心,我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闲聊之际,我问起月芽能考多少,班主任告诉我,悬。他说,月芽这个阶段的成绩忽起忽落,很不稳定。
我没听完他说的话,拼了命的跑到了校外的小店,买了冰激淋。
我拿着冰激淋,一次又一次的从考场路过,监考官一次又一次警告我,可我每次都视若不见。
我透过窗,看见她很宁静的坐在位子上,专心的读着题,不时捋起垂落在耳旁的秀发,似乎还有那一秒钟的斜视,应该是窗外站着个傻子,拿着冰激淋,不吃,却还任流融化到自己手上,傻的引她注目了吧。
后来我被强硬赶出了学校,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QQ,告诉她,不要删我好友。
吃完晚饭,QQ栏上显示着一个‘嗯’字。我心满意足的关了机,捧起手里的书,这已经成为了习惯。也唯有细读声敞亮在屋内。
我考的很好,校内第一,全市第五。每个人看我时都充满了敬畏,我从未想过用这种方法让人们敬畏我,或许活在武侠小说里的我,很早就已经死了吧。月芽考了全校第五,全市的排名我不知道,但单单凭她在校里的排名就已经足够保送了。
拿完成绩单后,校内全十被留在了学校里,老师们欢呼雀跃,离校的同学们欢呼雀跃,第二到第十名欢呼雀跃,第一名沉默的站在角落里,或许也在欢呼雀跃吧。
4
损友丁考了全校第十,也在报送范围,和第十一名只相差了两份,一个选择题的分数,我记得,第十一名到校时,那看损友丁的目光中,闪烁着杀意,令人寒颤。
“你小子,真的是变态,本来全班前十都挤不进去的,一下子居然成为了全年级第一,全市第五,你是有多么的令我发指!”
我说:“有故事的人,能够爆发。”
“以前说话大大咧咧的,现在说起话来听着有股墨香啊。”
我说:“那只能说明我变了,变得更好了呗。”
“不谈这些了。今晚全校前十打算去吃个饭,你这个状元郎怎么可以不在场。”
我本想拒绝,但想到即将分离,多年的朋友多年熟悉的笑脸即将远去,点了头答应了。
晚上的风是热的,携着我们全年级前十的喜气吹过大街小巷。
隔壁班的班长豪气十足,拿起杯王老吉,大喝:“先干为敬。”接着大伙儿也都意思了意思。
这桌菜是校长请的,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损友丁跟我说,因为我的原因,校长被破格嘉奖了,下次再见面,估计官就是现在的好几倍了。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嘟了嘟嘴。
月芽吃的很开心,我也想不出什么心情差的借口,也渐渐的放开了,那一晚大家都玩的很开心,我被调侃的次数最多,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成为了一个传奇。
说起以后的打算,我只是说:“遇林则栖,遇路则驱。”文科状元对我有了敌意,叫我跟他接对子,我没理由拒绝。
大伙都玩到了十点才回去,那时路上出了路灯,就我和月芽两人,闷热的天气,堵住各自的心事,无人言语,想必也不该言语。
5
“你保送的高中很不错,加油。”我用着长辈的口吻。
月芽笑着说:“再好也没你的好,我可等着未来有一位北大同学呢。”
“你喜欢他。”
月芽快步往前,忽然转身,路灯的微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是笑的多么勉强,可我却还闭着眼的说祝福。
“你也会幸福的。”十字路口,她久久开口,久久离开。
我想我是个懦夫,只敢对着你的背影,拥抱。
我想你会很幸福,因为路灯打亮在你脸上,是那般迷人。
我想我会回忆起你,在不久的将来,在布满鲜花的路上。
高中毕业后,我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我是有能力去北大的,但我没有选择,就好像那一晚的十字路口,时至今日,我依旧觉得自己是个懦夫,只敢对着幸福的背影拥抱。
损友丁开了家超市,里面几乎应有尽有,生意好的不行,现在都改口叫他丁老板了,最近和他吃饭,他跟我说月芽,我很不在意的应了声,倾心听他讲。
月芽还没有结婚,丁老板说,她比以前还要漂亮,就是身高嘛,没办法的。丁老板说,月芽前些日子来他这里买了些水果,路过冰箱时,看着那冰激淋很久很久,我问他,什么牌子的,他想了会儿说,可爱多。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我,当年我站在考场外拿着的冰激淋是什么牌子的,我笑了笑告诉他,可爱多。眼泪打满在我眼眶,窗外的路灯是有多么绚丽,那是多么的微亮,照射在她的脸上,照出那般迷人的微笑。
丁老板叫我追,我没有说话。只是白开水换成了白酒,是一样的白,可又怎么会是一样的滋味?
后来我去找丁老板的时候遇见过她,我们互相微笑,互相打招呼,然后肩并肩离开,时间是有多么匪夷所思,一个场景,却能勾起那般的相似与疼痛。
我带着微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记忆还是那个夜晚,在那个路灯下,和那迸跳的身影,也还是那个夜晚,在那个路灯下,和那只敢拥抱背影的影子,可即便是张开了双手,可即便是万千不舍,可即便,时光已带走了她微亮的笑容······
6
丁老板结婚的那一天,我是礼在人不在,因为这件事情,这孙子当场当着无数亲客的面上用麦克风免提和我通话,借着酒劲骂了我祖宗十八遍,最后他来了句‘这是我最亲的哥们’还打了个嗝,不过那时我从电话那头听到了剧烈的掌声。
这孙子逼我送他一句话,说,不要长,不要精辟,但一定要符合他跟他媳妇交往的时候。
我前思后想足足十分钟,才蹦出了这么一句。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光明正大的,所以离得洒脱,也很磊落。
这孙子骂我咒他离婚,不过他还是说了谢谢。
我亏欠了许多,亏欠给她一个最美好的祝福,亏欠给自己一个快乐的心情,亏欠给丁老板最真挚的祝福语,也亏欠给了这孙子最坚挺的兄弟团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