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宣德六年至宣德八年(1431—1433年)。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明成祖去世,朱高炽继位,是为仁宗。仁宗听从朝中一些大臣的意见,认为下西洋过于浪费,收效不大,属劳民伤财之举,决定停止下西洋的活动。但是一年不到,仁宗病逝,宣宗朱瞻基继位,想起祖父当年“万方玉帛风云会,一统山河日月明”的盛况,又派郑和出使西洋。宣德六年(1431年)郑和再次下西洋,27000余人分乘61艘船只从南京起航出发,航行远达红海。作为伊斯兰教徒,郑和到了天方——即伊斯兰圣地麦加。郑和在返航途中辞世于印度古里,终年62岁。由于当时天气酷热,一直负责航海事务的正使太监王景弘只好将郑和遗体埋葬在爪哇岛,把郑和的发辫装在郑和的靴子里带回国内,葬于南京中华门外牛首山下(一说郑和于宣德八年七月初六回到南京,第二年病逝,终年64岁,埋葬在南京南面的牛首山)。
郑和航海图
郑和所率船队满载瓷器、茶叶、铁器、农具、纻丝、丝绸、金银等,换取亚、非各国的象牙、香料、宝石等奇珍,因此称为“宝船”。郑和每到一国,就给其国王赠送中国礼物,表明建立友好关系的愿望,同时与各国商民和平交易,受到各国的盛情接待,至今一些国家仍保留着郑和航海时的古迹。跟随郑和下西洋的使者费信著《星槎胜览》、马欢著《瀛涯胜览》、巩珍著《西洋番国志》,记载了所至各国的概况,如生活习惯、风俗礼仪和社会生产等,是研究中外关系史的重要材料。
郑和下西洋加强了中国与亚、非各国的经济文化交流,当时许多国家派遣使节入明进行朝贡和贸易。永乐六年(1408年),勃泥(印度尼西亚的加里曼丹)国王麻那惹加那乃与王后远道来南京朝贡,成祖宴于奉天门。这年王卒,成祖谥号“恭顺”,礼葬于南京城南石子冈。永乐九年,满剌加国王率妻子陪臣540人来朝,受到明成祖隆重接待。永乐十五年(1417年)苏禄国东王、西王和峒王率家眷官员来访,规模空前。辞归经过山东德州时,东王不幸染病身亡,成祖命有司厚葬,并勒碑墓道。永乐二十一年(1423年),西洋古里、忽鲁谟斯、锡兰山、阿丹等16国使臣来南京贡方物,一次就达1200多人。远在东非的木骨都束和卜剌哇,在永乐十四年至二十一年期间(1416—1423年),曾四次派遣使节来明朝贡。
郑和七下西洋,开辟了亚非的洲际航线,从古里(在今印度西南沿海科泽科德一带)沿东海岸到东非索马里、肯尼亚,并向南航行到莫桑比克港、索法拉港,还进入南非风暴区,共开辟了42条航线。所以当葡萄牙的航海家达·伽马沿非洲西海岸绕过南非好望角,抵达东非海岸时,当地人就告诉他早在几十年前,中国人郑和就曾来到这里。他们在阿拉伯领航员的帮助下,沿着郑和船队开辟的航线顺利到达古里。
郑和七下西洋的壮举,在世界航海史上都属于奇迹。但是郑和七下西洋,在经济上挥霍民生财富,在政治上挥霍天朝理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中国古代的天下国家理想,建立在“王者无外”,“天子以四海为家”的原则上,实现于具体的礼教体系中。礼制天下,反对强权压制,主张自然向化,“不取人,不往教”,“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不仅“礼尚往来”,而且“厚往薄来”。“殊方殊域”之邦、“鸟言侏禽”之民闻风向化,浮海来朝,宗主华夏,永远只是帝王的一个政治理想。郑和故去后,宣德帝诏令“下西洋诸番海船悉令停止”。明清两代王朝实行了长达400年闭关锁国政策,领先世界的航海技术、强大的远洋舰队瞬间瓦解,给西方带来工业文明的航海活动却没有给中华民族带来革命性动力,郑和也最终被历史定位为访问者、航海家以及和平使者。
链接:郑和宝船
郑和宝船是郑和船队中最大的海船,是郑和船队中的主体,也是郑和率领的海上特混舰队的旗舰,它在郑和船队中的地位相当于现代海军中的旗舰、主力舰。另有一种说法,郑和宝船是郑和下西洋船队中海船的总称。郑和宝船的桅帆总体设计上采用纵帆型布局、硬帆式结构,帆篷面上带着撑条相当于筋的加固作用。二千料船的远洋船型上采取“底尖上阔”的结构,船头昂船尾高。船体结构上设了多道横舱壁,把一整个舱按功能分割成多个小舱,多的二十八舱,少的也有二十三舱,这不仅有加强结构和分舱水密抗沉的作用,使船舶有可能向大型化发展,而且还有利于分割舱段分类载货,满足不同功能的使用要求。
六、锦衣卫与东西厂
朱元璋是中国历史上出身最为卑微的皇帝,只有“庶民皇帝”刘邦可以与他相比拟,不过刘邦还是亭长出身,而朱元璋则一贫如洗,由一个游方僧登上皇帝之位。正是基于此,他的权力欲望更为强烈,主张以猛治国,推行严刑峻法,所谓“以重典驭臣下”。为了强化皇权,他还专门发明了锦衣卫。
明初的军队编制不同于前朝,比较简单,其基层单位是“卫”和“所”。5600人为一个卫,下辖若干个所,1120人为一个千户所,112人为一个百户所。卫的长官是指挥使(正三品),所的长官是千户(正五品)、百户(正六品)。在诸多“卫”中,有号称“上二十二卫”的亲军,它的职掌与其他各卫不同,地位很高,其中的锦衣卫地位更高。锦衣卫出现以前有“仪銮司”、“亲军都尉府”。洪武十五年(1382年),废除仪銮司、亲军都尉府,建立锦衣卫。它的职掌与其他卫有所不同,简单说来就是两大任务:一是“直驾侍卫”,一是“巡查缉捕”。“直驾侍卫”,就是承担皇帝与皇宫的警卫保驾任务,这是它的日常勤务。负责执掌侍卫、展列仪仗和随同皇帝出巡的锦衣卫,基本上与传统的禁卫军没什么两样。每逢圣节(皇帝诞辰)、正旦(正月初一)、冬至,举行的三大朝会,以及每天的常朝(皇帝上朝与官员议政),还有举行祭祀等仪式,皇帝的出入,都有锦衣卫官兵扈从、侍卫。至于“巡查缉捕”,则是锦衣卫区别于其他各朝禁卫军的特殊之处,就是“缉捕京城内外盗贼”。负责侦缉刑事的锦衣卫机构是南北两个镇抚司,其中北镇抚司洪武十五年添设,专理皇帝钦定的案件。成化元年(1465年),增铸北司印信,一切刑狱不必关白本卫。北司拥有自己的监狱(诏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非,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南北镇抚司下设五个卫所,其统领官称为千户、百户、总旗、小旗,普通军士称为校尉、力士。校尉和力士在执行缉盗拿奸任务时,被称为“缇骑”。缇骑的数量,最少时为1000,最多时多达60000之众。锦衣卫官校一般从民间选拔孔武有力、无不良记录的良民入充,之后凭能力和资历逐级升迁。同时,锦衣卫的官职也允许世袭。
朱元璋建立锦衣卫的初衷也只是用来卤簿仪仗,但后来由于他大肆屠戮功臣,感觉传统的司法机构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使用起来不太顺手,于是将锦衣卫的功能提升起来,使其成为皇帝的私人警察。当时令人噤若寒蝉的“胡惟庸党案”、“李善长党案”、“蓝玉党案”,先后杀戮四万多人,就是锦衣卫一手操办的。后来这位太祖高皇帝大概意识到,“法外用刑”并非守成之君所用常法,下令撤销镇抚司诏狱,烧毁刑具,囚犯移送刑部处理。
燕王朱棣起兵,发动靖难之役,取代建文帝,登上皇位。由于名不正言不顺,遭到建文旧臣的强烈反对。为了肃清政敌,钳制舆论,他恢复了镇抚司诏狱。永乐初年,再度重现洪武年间的恐怖气氛,由“诛九族”发展到“诛十族”,受株连而处死的不仅有直系亲属、旁系亲属,外加朋友门生一族。还出现了“瓜蔓抄”,把案犯家乡的村庄化作废墟,无一人得以幸免。这些都是锦衣卫的杰作。迁都北京以后,朱棣另外建立一个由亲信太监掌控的东厂,目的是“刺臣民隐事”,并且负有监督锦衣卫的使命。西厂则是明宪宗的发明,此外,明武宗还发明了凌驾于东厂西厂之上的内厂(内行厂)。不过西厂、内厂(内行厂)存在的时间很短,东厂、锦衣卫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它们互相配合,二位一体,当时人称为“厂卫”,开创了中国厂卫制度的先河。
明朝前两代皇帝朱元璋、朱棣,由于其出身的特殊性,对皇权的维护,以及对官吏清廉的严酷要求,使得锦衣卫“巡查缉捕”的职能无限度地扩大了。一般来讲,锦衣卫的工作只限于侦查各种情报、处理皇帝交付的案件,但适逢野心大、心肠狠的指挥使掌权,就会利用职务之便不遗余力地制造事端,作为其打异己以及自己升迁的资本。如成祖时的纪纲、英宗时的逮杲、武宗时的钱宁等,在他们掌权时,缇骑四出,上至宰相藩王,下至平民百姓,都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只要稍有拂逆,就会家破人亡,全国上下笼罩在一片恐怖气氛中。
关于锦衣卫或者厂卫的斑斑劣迹,可以说贯穿于整个明朝,而且愈演愈烈。到了熹宗天启年间,厂卫横行达到巅峰,司礼监秉笔太监魏忠贤兼任东厂总督,利用明熹宗朱由校的昏庸,专权乱政。他手下的十员干将,号称“五虎”、“五彪”;所谓“五虎”,是中央政府的文职高官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为魏忠贤出谋划策;所谓“五彪”,是具有军职的高官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寰、崔应元,充当魏忠贤的打手与屠夫。魏忠贤为了镇压“东林党人”,屡兴大狱,如“六君子之狱”、“七君子之狱”。当时人描写的镇抚司诏狱的酷刑,令人毛骨悚然。进入诏狱,首先就是“拷问”,分三个档次:轻的叫做“打着问”,重的叫做“好生打着问”,更重的叫做“好生着实打着问”。接下来是用酷刑逼取口供,每次用刑“一套”,包括十八种,如械、镣、棍、拶(夹手指)、夹棍等。明末文人黄煜写了一本《碧血录》,逐日记录“六君子”入狱后,遭受严刑拷打的惨状:入狱当天,各打四十棍,拶敲一百下,夹棍五十下。提出审讯时,由两名狱卒挟持左右,佝偻而行,“一步一忍痛,声甚酸楚”。杨涟、左光斗、魏大中都用“全刑”,杨涟“大号而无声”,左光斗“声呦呦如小儿”。左光斗的门生史可法化装潜入狱中探望,左光斗已经面目焦烂,难以辨认,左膝以下筋骨全部断裂。杨涟、左光斗、魏大中的尸体,用被褥、苇席包裹,从诏狱后门拖出,尸体腐烂,“臭遍街衢,尸虫沾沾坠地”。崇祯皇帝朱由检继位后,严惩魏忠贤及其阉党,魏忠贤畏罪自缢,他的爪牙田尔耕、许显纯等也被押上断头台。
在厂卫横行的明朝,其恐怖的氛围,与唐武则天时期的短期出现不同,终明一朝几乎是绵绵不绝,这种无节制的滥捕极大地影响了皇帝与官僚机构之间的关系,使百官、民众、军队与皇帝离心离德,以致有人说明朝不是亡于流寇,而是亡于厂卫。
链接:魏忠贤
明末宦官,明熹宗即位后,开始平步青云,拉开了中国历史上最昏暗的宦官专权的序幕,一时厂卫之毒流满天下,一大批不满魏忠贤的官员士子惨死狱中;一大批无耻之徒都先后阿附于他,更有某些阿谀之臣到处为他修建生祠,耗费民财数千万。他自称九千岁,排除异己,专断国政,以致人们“只知有忠贤,而不知有皇上”。明崇祯继位后,打击惩治阉党,治魏忠贤十大罪,命逮捕法办,自缢而亡,其余党亦被彻底肃清。
七、土木之变
正统十四年(1449年),蒙古瓦剌部的也先兵分四路向明朝发起了进攻,边关警报连连,此时的明英宗朱祁镇年少气盛,在宦官王振的怂恿下,想仿效曾祖父明成祖朱棣扫荡漠北的先例,决定率兵亲征。当时朝廷的主力都在外地作战,一时难以调回,兵部尚书邝野、兵部侍郎于谦等极力劝谏,“六师不宜轻出”。七月十五日,英宗不顾群臣的苦苦劝谏,命他的弟弟郕王朱祁钰留守北京,于谦主持兵部,自己率领从京师附近临时拼凑的50万大军以及朝中大臣仓促出征了。本来英宗从未亲征过,王振也没有亲临战场的经验,而且大军一上路,就碰上连天大雨,粮饷接济不足,军队士气异常低下。走到大同附近,看到被也先杀死的明军尸横遍野,英宗和王振都害怕动摇了,决定撤军。
链接:于谦
字廷益,号节庵,官至少保,世称于少保,汉族,明代名臣。十七岁时即写下明志诗《石灰吟》,永乐十九年考取进士。宣德初授御史,出按江西,迁兵部右侍郎,巡抚河南、山西。正统十四年召为兵部左侍郎。土木之变,英宗被俘,郕王朱祁钰监国,擢兵部尚书。于谦力排南迁之议,决策守京师,与诸大臣请郕王即位,为明景泰帝。瓦剌兵逼京师,身自督战,击退之。论功加封少保,总督军务,终迫也先遣使议和,使太上皇得归。天顺元年于谦以“谋逆”罪被冤杀。弘治谥肃愍,万历改谥忠肃。有《于忠肃集》。于谦与岳飞、张煌言并称“西湖三杰”。
王振是个极好虚荣的人,他的老家在蔚州,离大同非常近,他希望借此机会衣锦还乡,炫耀一番,便下令要绕道蔚州撤退。连日行军,大军本来就困苦不堪,接到改道撤军的命令,更是人心惶惶,仓皇败退,沿路的庄稼被踏毁无数。王振见状,又怕背上骂名,遂建议按原路撤军。这样一折腾,宝贵的时间被耽误了。当大军行到怀来附近时,由于部队的辎重还没有到,王振下令原地驻扎等待。八月十三日,就在怀来城外的土木堡(今河北省怀来县以东二十里处),明军被也先的部队赶上包围。
也先切断了明军的水源,士兵连日饥渴,战斗力大为下降。十五日,也先假意议和,诈退,明军纷纷离营找水,一片混乱,也先乘机四面包抄,明朝50万大军全部覆没,英宗被俘,英国公张辅、兵部尚书邝野等大臣都战死。王振被义愤填膺的将士樊忠杀死。这就是著名的“土木之变”。
英宗被俘后,也先势如破竹,朝野恐惧。侍讲徐珵说星象有变化,主张迁都南京。于谦厉声说:“京师是天下的根本,一动则国家大势尽去,宋朝南渡可以为鉴!主张南迁的,该杀。”在于谦的力阻下,郕王命太监金英宣谕:“死则君臣同死,有以迁都为言者,上命必诛之。”于是君臣上下,积极备战。在这种皇位虚悬、社稷不保的险恶形势下,急需另立新主,以尽快控制动荡局势,以防不测。皇太子年幼,无法担当此重任。按“兄终弟及”的承继原则,22岁的郕王朱祁钰成为最有资格的人选。郕王极力推辞,于谦主张“社稷为重,君次之”,九月初六日,郕王在群臣的拥戴下,正式登基,为景帝,改元景泰,这也是于谦后来遭到明英宗嫉恨的主要原因。
“土木之变”示意图
当时京师最有战斗力的部队、精锐的骑兵都已在土木堡失陷,剩下士卒还不到10万,装备又不齐,人心惶惶,朝廷上下都没有坚定的信心。于谦被升为兵部尚书,檄取两京、河南备操军,山东及南京沿海备倭军,江北及北京诸府运粮军,亟赴京师,严阵以待,重新起用了石亨,经过这样一番部署后,人心稍安。于谦主持军务以后,诸事井井有条,得到景帝充分信任,一切守战计划皆由他制定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