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叔同的感召下,浙一师全校上下学习美术音乐,诗书画印蔚然成风。1914年11月,李叔同委托学生邱白梅创办乐石社,该社为研究书法篆刻的艺术团体。社员有:李叔同、经亨颐、夏丏尊、堵申甫、费龙丁、周承德、柳亚子、楼启鸿、杨凤楼等二十五人。组织架构为:主任李叔同,会计杨子歧,书记邱白梅,庶务杜成丹、戚继同、陈达夫、翁慕匋(读táo)。
乐石社多次举行活动,并且精选佳作出版作品集。1915年7月,李叔同在编辑《乐石社社友小传》时,写过一篇《乐石社记》,大意为:
追怀古代的先圣,自天地开辟后大有作为。创造写字的六书,以供给世人应用。后代贤人继承前人的事业,依附在艺术的园地。金石雕刻,实在是以缪篆为祖师。上起秦汉,下到珠申文质兼备,将近两千年。可称得上繁盛。世道衰微,读书人不乐意学习。一种艺术的基本章法,还要求助于日本。兽蹄鸟迹,到处都是。毁方为圆,引进蛮夷(洋人)的思想来改变中国。等到典范的东西都沦丧完,大概就没有人讥笑了。
我很愚笨,少年时沉迷不良嗜好。烦恼犹存,但往日的情谊没有忘记。以前因为人事的原因,寄居在杭州,混迹在师校。同学邱白梅,年少英发。既痴迷书法,更嗜好印文。校对查证秦汉古字,专心爱古。于是约集同人,成立这个乐石社。树立风气,以喜好金石为号召。相互研讨勉励,开始仅限于校友。以后阵容壮大,从他人那里取得教益。志同道合,志趣和性格投合。自冬天到春天,规模渐渐完备。又借用旧日宫室,作为我们的社址。而西泠印社诸位先生,刚直进步。不弃葑菲,从各方面帮助。乐于看到别人成功,这很让人感叹。
我懂的道理不多,见识愚钝,文采没有底蕴。如同前鱼老马,尸位多年。想到雕虫篆刻,大丈夫不屑于做这样的小事。而正道废弃外敌入侵,贤人感到羞耻。又赶上癫狂衰败的时代,结交困苦寂寞的伴侣。足音空谷,又如同幽深的草丛清凉的美玉。纵然不敢讲自己依附于国粹之林中,或许比下棋要好一些。于是陈述梗概,以备他人阅览。
这篇序表达了李叔同创办乐石社的初衷是为了倡导传统艺术,这再一次体现了他毕生所追求的国粹主义。1917年,乐石社更名为寄社,潘天寿、丰子恺等积极参加活动。李叔同逐步淡出,秘密地为出家做准备了。
西泠印社创建于1904年,是中国成立最早的著名印学社团,发起人为丁辅之、叶为铭、王福厂、吴昌硕。位于杭州孤山,因近西泠桥而得名,西泠桥是由孤山入北山的必经之路。
李叔同因乐石社与西泠印社结缘,他的篆刻艺术得到西泠印社方赏识。1914年11月,李叔同发起成立乐石社后,曾到西泠印社拜访创始人叶为铭。承蒙叶为铭支持,李叔同率乐石社成员到西泠印社免费参观金石书画展览,并得到叶为铭所赠《西泠印社印人传》和《印学丛书》等。1915年9月3日,李叔同向叶为铭递交申请书,希望加盟西泠印社,并附赠其所编《乐石社社友小传》和《乐石第七集》,请叶为铭指正。
叶为铭(1866—1948),又名叶品三、叶舟,著名篆刻家。叶为铭除了在金石篆刻方面提携李叔同外,还是他出家的祝缘者。1916年底,李叔同决定进行断食实验,需要找一处幽静的场所。当时征求叶为铭的意见,叶为铭推荐虎跑寺。李叔同问道,到虎跑寺,总要有人介绍才对,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叶为铭想起西泠印社创始人之一的丁辅之,于是对李叔同说,丁辅之是虎跑寺的大护法,可以请他说一说。丁辅之收到叶为铭的信后,将澹(读dàn)和尚引见给李叔同,这才有了后面的断食体验。
1918年6月,李叔同入山修道前,将历年所作印章(包括藏印)赠与西泠印社,由西泠印社同人用古人诗冢书藏之意立碑封存。叶为铭题写碑文云:
同社李叔同君祝发入山,出其印章移储社中。同人借“诗冢”、“书藏”遗意,凿壁庋藏,庶与湖山并永云尔。戊午夏叶舟识。
不同版本李叔同(弘一大师)传记记载,李叔同出家后诸艺皆废,后半生唯有书法相伴。其实不然。李叔同在42岁时所作赠夏丏尊篆刻题跋中说:
十数年来,久疏雕技。今老矣,离俗披剃,勤修梵竹,宁复多暇,耽玩于斯。顷以幻缘,假立亚名,及以别字,手制数印,以志庆喜。后之学者,览兹残砾,将勿笑其结习未忘耶?
由此可见,治印、赏印、论印是弘一大师终其一生的爱好。据统计,弘一大师出家之后印作共41方(注:印39钮,其中两面印工钮)。其中,有款者28钮,以1919年之“弘一人山一年”为最早,有数方是刻佛像的。这些印不追求艺术表现,仅求庄严肃穆之氛围。
文涛长寿、弘一、佛造像、南无阿弥陀佛四印,为李叔同不同时期的代表作。李叔同也因此进入近代篆刻大家之列,而这一技艺,他的两位老师徐耀庭和唐静岩功不可没。李叔同每一次耀眼的艺术之光,都离不开他学生时代打下的根基,而遇到名师最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