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青年记者何家维正走过一个坡道,用手搭成凉棚,朝远山望去。汗水在他那张少见阳光的脸庞上流淌。
这次采访的目的地,就在前方那座海拔800多米的山寨。他在一封笔迹稚拙的读者来信里,知晓了前方那个尚未脱贫、交通不便的凤凰村;知晓了这个村寨的儿童上学率极低,村民们生活困难,盼望外面的世界能了解他们,更盼望早日踏出一条致富路。于是,他就心痒痒地进了山。
进山的代价是太大了。他自大学毕业应聘到报社当一线记者,已有三年。虽说他在三年前就入了党,吃得起苦,但这辈子还没有单独走这么多路。他从小镇下了车,又搭手拖,到了凤凰岭下,就无交通工具了。他徒步走了20多公里,翻越一座小山,已是中午时辰。
山道幽幽。身旁两侧陡立的崖壁缀着一片山菊花,秋风微热,偶尔有几只野雀从头顶掠过。
脚步声。抬头。上坡正走来一位中年汉子和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
他上前问路:“老乡,凤凰村还有多远?”
中年汉子打量他:“您上那山寨干啥?”
何家维看对方挺淳厚,就直言道出:“我是《农民报》记者,想去凤凰村采访……”
那汉子一听,竟眼眶湿润起来。汉子和少年耳语一番,回头对何家维说:“俺正巧是凤凰村的,您先走吧,一直往前走。俺还要到镇上买点米,失陪了。”
于是,何家维就继续弓身赶路。气喘吁吁。挥汗如雨。
约摸走了一个小时,有喧哗声逼近。小岔路口候着一顶用柴木打制的土式迎亲轿子。先前见过面的少年露出一口白牙:“记者叔叔,请上轿吧。”何家维推辞之际,便被两位壮实的青年山民拖上轿。
轿夫脚步噔噔,少年在前不时地大声嚷嚷:“记者同志进山啦……进山啦!”
轿子进村的时候,那位中年汉子已在村头迎候了。何家维后来才知道,那汉子就是凤凰村的村支书,少年是他的儿子——那封“读者来信”的作者;少年在路遇他后,就抄小路回村报了信,村支书下山买了东西也抄近路爬陡崖迅速赶回了村。
少顷,到了用晚餐时间。何家维被邀到村支书家用餐。桌上摆着特意为客人准备的炒鸡蛋、炖咸鱼和酱豆干,飘着诱人的香气。何家维巡看了村支书清贫的家居,感动得热泪盈眶:“太客气了,你们不容易呀……”
村支书爽朗地笑了:“何记者,据俺所知,您还是第一位进俺村采访的记者,欢迎啊。俺村寨,还穷噢,没啥好招待的,还请多多包涵。”
少年紧挨何家维而坐,插话:“俺爹知道城里人喜欢喝啤酒,到镇上用买米的钱买了十几瓶啤酒。记者叔叔,您可要畅杯而饮呵。”
啤酒瓶的盖子被揭开,泡沫四溢。
何家维举起酒碗,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久,何家维在报纸上发表了长篇通讯《远山的祈望》,并四处奔走,募集到500多万元人民币,为凤凰村的兴学和脱贫,立下了汗马功劳。
一年后,一条盘山公路修到凤凰村。又过了一年,凤凰村借助四周恍如仙境的绝色山水,很快成了城里人出门旅游的“首选”,昔日的穷山寨开始迈上富裕之路。这些童话般的巨变,自然与何家维的倾心努力和村民们的齐心奋斗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