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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专家:情感是孩子生命的分

对于处在青春期的孩子,家长最怕的就是孩子掉进情感的旋涡。很多家长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孩子对异性发生兴趣,一定会影响学习,甚至影响前程。所以,家长一旦发现孩子有什么情感方面的蛛丝马迹,不是搞侦察追踪,就是围追堵截,采取各种手段防患于未然。

对于青春期的男孩子长胡子、变声了,女孩子来月经、乳房发育等现象,所有的家长都极其平静,将其视为生命成长的一种自然。但青春期的孩子对异性有好感,喜欢跟异性交往了,家长就立刻感到紧张焦虑,甚至惶恐不安。为什么家长们尊重孩子生命的自然,而不尊重孩子的感情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多数家长没把情感看作是孩子生命的一部分,看作是孩子成长中自然流动的一种生命气息和情绪。情感本身既美好又纯洁,它是孩子长大的一种标志,也是孩子认识自我、发现自我需要的一面镜子。所以,面对孩子生命展露出的这份自然,家长们若是以不自然的态度和方式去处理,就会和孩子一起陷入一种无以名状的困境之中。

一位专家在谈及早恋问题时这样说——

有一次,一位妈妈悄悄地问我:“我儿子说他喜欢一个女孩。我该怎么办?”

“你该祝贺他呀!”我刚说完,她就紧张地睁大眼睛看着我。

“是该祝贺孩子,告诉孩子你长大了,能发现一个人的美好,会用爱的方式承担责任了!”

“这么说行吗?不更助长他走远了吗?”

“不会走远。他能告诉你,说明你们之间有非常好的沟通基础,你的祝贺本身是对孩子情感的尊重和信任,有了信任,大人说的话,孩子才能听进去。”

如果自己的孩子被某个男孩或女孩牵走了,作为家长,既不要慌张,也不要立马横刀挡在孩子面前。因为在紧张和愤怒的时候,人的判断力和表达会失控,思维和情绪也会变形。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们所做的一切只能拉开与孩子之间的距离,继而形成对立。如果家长总是站在大人的立场上,教导孩子“不能跟异性交往,不能浪费时间”,画地为牢地劝导孩子,往往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对孩子之间的感情联系,比如一封信、一个电话、一首诗等等进行歪曲地评价,或者把对方说得很坏,这些都更容易激怒孩子。如果想跟青春期的孩子保持良好的沟通,让孩子接受正确的引导,就需要讲究沟通的艺术。

我和女儿经常谈一个话题,而且反复谈。女儿十二岁的时候,我很认真地告诉她,妈妈有过十二岁,十二岁孩子犯的错误,妈妈都犯过;十二岁孩子干的傻事,妈妈也都干过。如果你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或者做了错事和傻事,可以告诉我,相信妈妈是最懂得你的人,最爱你的人。每年,我都重复这个话题,让孩子知道,大人也是在磕磕碰碰中成长起来的。这可以给孩子心灵一个真实的去处,一个可靠的支撑。当我在全国各地演讲时,每次遇到青春期的孩子,我都会把对女儿说的话说给他们听,当他们知道我十四岁干的傻事,十五岁犯过的错误时,立刻就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全掏出来。

有一位台湾朋友,经常巧妙地利用电视剧对青春期的儿子和女儿进行情感指导。看见电视剧里漂亮聪明但极端个人主义、有强烈控制欲的女人,他就对儿子说,这样的女人会吸引男人,但找这样的女人,男人会一辈子倒霉。看见精明能干但狡猾贪婪的男人,他就对女儿说,这样的男人会让女人着迷,但女人跟他,一辈子要担惊受怕。他的理论是:孩子的眼睛容易被绚丽的色彩迷惑,在看电视剧时,通过评价剧中人物帮助孩子分辨,判断情感投放的对象,入情入景入理地进行情感导游,比讲道理更容易让孩子接受。

几年前,我帮助过六个掉进情感旋涡的男孩和女孩。这些孩子因为内心压抑,竟然表现出来的是“癔病、脑病、厌食、肥胖”等症状。我走近这些孩子,采取了两种方法:

“单刀直入法”:我直截了当地问女孩:“你知道男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吗?”也直截了当地问男孩:“你知道女孩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吗?”结果男孩和女孩对这个话题都特别感兴趣。其实孩子特别想从成人那里得到指导和帮助,可成人特别怕触及这个问题。所以,总是错过引导的良机。

“以身引导”法:我跟孩子讲自己的故事,讲身边孩子熟悉的优秀男人和女人,讲古今中外那些伟大的人物,包括爱情故事,给孩子们指引人生的方向。我给男孩讲男人一生的魅力:梦想、胸怀、胆识、进取、责任等等。给女孩讲女人一生的幸福:爱心、自信、快乐、成长、发展等等。根据每个孩子的实际情况,帮助孩子找到自己现实生活的位置,抒发情感的美好方式,以及未来人生的发展方向。

青春期的孩子其实特别需要关爱。从表面看来,他们长大了,有很强的叛逆性,经常故意跟父母作对,但他们的内心很脆弱,也很孤独。他们渴望倾听,如果大人能平心静气地倾听孩子说心里话,让他们把内心的矛盾和苦闷说出来,就等于完成了一种平等的沟通。

青春期的孩子也特别渴望得到成人的尊重,尊重他们长大了的想法和情感,尊重他们的爱好和兴趣。所以说,尊重是打开与孩子心灵沟通的钥匙,拥有这把钥匙,孩子就不会拒父母于千里之外。

在人的成长过程中,充满激情地生活是一个人生机与活力的展现,也是创造力的源泉。想让孩子的生活充满激情,就要保护孩子的美好感情。因为情感如同我们体内流淌的血液,如同大地上奔腾的河流,在强迫和压抑下会枯竭,在遭受打击和伤害时会被污染,生命将因此而失去质感和光彩。

又有一次,一位孩子的母亲来信向我诉苦说:“我女儿在寄宿学校上初二。今天,老师打电话说她早恋了,和他们班上一个男生。老师请家长去学校,听到详情后,我不知所措。我以前也嘱咐过她,可是她没听,我怎么办呀?”我在回信中这样分析:听了您的叙述,我感觉类似您女儿的情况在学校是比较普遍的,这是青春期少男少女为探求异性神秘世界而存在的普遍现象。就事件本身而言,有一喜一忧:喜的是孩子长大了;忧的是一个很严峻的教育问题摆在了您的面前。早恋的危险性不在于孩子早恋本身,而是主要存在于家长的态度和做法。家长处理得好,对孩子而言是一笔用任何代价也换不来的财富;家长处理不好,则随时有引爆的危险。我教过的一个小女孩,由于家长对她的早恋问题处理不当,最后与班上的一个小男孩离家出走了。

那么,家长应怎样处理孩子的早恋问题呢?要注意三个方面:一忌贴“标签”。孩子正处在青春期,自尊心强、好奇、逆反、又易冲动和偏激。这一时期,孩子有探求异性的需要。有的孩子能很好地处理男女生之间的交往,而有的孩子则没能把握住男女生交往的距离。这时候如果家长、老师过早地给孩子贴上早恋的“标签”,并认为孩子有了污点,不可救药,实际上是一棍子将孩子打死的做法,孩子容易把本来是好奇、模仿或处理不得当的情感转化成真的早恋,那时就真的不好处理了。二忌“热处理”。家长听说孩子早恋后,如天塌下半边,粗暴制止,进行急风暴雨般的批评。这种做法对某些温顺的孩子或许会奏效,但势必在孩子心里留下阴影。对于大多数孩子来说则会激起逆反心理,使早恋向纵深发展。通过分析手头的咨询资料,我发现大多数早恋学生背后都隐藏着家庭教育问题:父母离异,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家长没有时间照看孩子,与家长没有共同语言,家长只知逼孩子学习等等。我相信,如果家长能冷处理,在家庭中给予青春期的孩子更多的温暖、更多的理解、更多的关心,许多孩子的早恋问题是可以顺利解决的。三忌谈“性”色变。目前,青春期性教育还是学校教育的薄弱环节,而社会上、媒体上、网络上在“性”这个问题上又存在诸多误导。在这种情况下,家长对“性”的态度直接关乎孩子的成长。

此外,女性家长应该和女孩子多谈孩子遇到的问题,比如:不要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贵重物品;建立良好的身体边界、性边界;怎么样面对异性的性侵害等等。在这些教育中要让孩子知道:哪些是负责任的,哪些是对自己有危害的,并引导孩子对未来有一个美好的憧憬。这些,都是引导孩子正确面对早恋的好办法。

心理学研究表明,早恋的孩子大多缺乏家庭的关爱,比如来自单亲家庭,或者父母关系不和睦,父母不能给孩子足够的关注等。如果父母给孩子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成长环境,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孩子早恋。为什么这样说呢?孩子早恋是有象征意义的,早恋意味着过早的成熟和走进社会,意味着孩子要在家庭以外寻找在家庭中满足不了的心理需求。如果孩子有一个温馨的家,有足够关爱自己的爸爸妈妈,那孩子躲在安乐窝里享受还来不及,就不太容易过早到家庭以外去寻求温暖。

那么,早恋的孩子在性格上有哪些特点?这些特点和他们的家庭环境有哪些关系呢?研究结论是,他们有一个比较普遍的特点,就是经常感到空虚和无聊。我们知道,中学的课业很重,如果他们在学习之余,甚至在家庭中也找不到可以倾吐心声的环境,就会逐渐积累大量的压力,而这些压力需要找地方宣泄。另外,如果他们成绩不好或者从学习中找不到乐趣,就更容易感到空虚无聊,于是找小恋人就成了他们排解压力、倾吐心声、排遣无聊心情的好办法。中学生恋爱有很大成分是在找知心朋友,如果爸爸妈妈能够做孩子的知心朋友,孩子未必一定要通过恋爱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要。

因此,为了避免孩子早恋,家长首先应做到:父母之间的问题,需要父母自己去解决,不要把过多的压力传递给孩子,尽量帮孩子减压。其次,父母要做孩子的知心朋友,多关心孩子的心理成长,而不是只问学习成绩。第三,如果孩子真的早恋了,父母也不要一味指责孩子或者强行拆散他们,而是要多想想,父母自己有哪些地方没有做好,以致孩子非要到家庭以外去寻求温暖。这样想一想,有助于父母更加理解孩子,并理性地处理好孩子早恋的问题。

青少年教育专家针对这个问题,提出了如下建议:

处理早恋的问题,应该从两方面做工作,一是双方家长,恰当认识这一问题;二是在孩子方面,应该多鼓励孩子跟别的同学,尤其是异性同学交往,并且讲一些相似的个案、例子,让孩子明白真正的感情是什么。

孩子遇到问题时,母亲置之不理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硬把孩子拆开,结果往往适得其反。心理学上有一种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即外部压力越大,内部却更加团结,两人在一起的决心更强烈。类似的,在早恋问题上,高中生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老师看出苗头后,会批评他们,同学们也会议论这两人。如果这时家长再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强行将两人分开,结果可能适得其反。

在处理这一问题时,家长谈话的技巧是非常重要的。“这样会分散你们的精力,影响你们的学习,耽误你们的前途……”这样的道理孩子很早就知道了,从初中开始,老师就从这个角度谈早恋的弊端,家长再重复这一观点,非常容易引起孩子的逆反心理。

当母亲发现孩子陷入早恋之后,会产生强烈的焦虑情绪,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在跟孩子交流时,要注意到一个问题,就是情绪是可以传染的,家长的焦躁心情孩子是能感觉到的。

其实,早恋的孩子本身也会感受到很大的压力,这些压力一方面来自老师的批评和同学们的议论,另一方面来自自身交往的矛盾。由于他们对爱情并不是真的了解,他们会为没有按时打电话、对方和别的同学交往、忽视了自己等问题争吵,担心今后能不能在一起。这种情况下,如果家长情绪不佳,会让孩子感觉自己已经犯了非常严重的错误,增加孩子的心理负担。

如果想要强行拆散孩子,势必会事与愿违。即使家长能够管住孩子的行为,不再和异性交往,也管不住孩子的心,也不能保证孩子会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

“成功教育案例”

有多年心理指导工作经验的司老师曾写过一篇文章,讨论中学生早恋问题,其中引用了一段自己处理一起早恋事件的案例,写得非常好,不少家长朋友看到司老师写的这篇文章后都来信咨询。这里,我们将司老师的文章摘录如下:

早恋受挫使他未熟而早凋

他叫弋游,是一个高中生。一次,他给别班一个女生写了一个表示爱的条子,被老师当众公布,遭到同学们的嘲笑。他因自尊心受挫而一蹶不振,并用烧红的铁棍烫伤了自己的胳膊。家长的宠爱和娇惯,促使他要什么必须得到,导致他认为自己所爱的女孩也一定要得到。当结果正相反的时候,他无法接受这一事实,吞掉了家里的所有药品……

男孩子在青春期最想表现的就是展示男子汉的特色,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对女孩子的兴趣和征服。但往往由于内心的不成熟,承受能力的薄弱,而经不起挫折和打击——尤其是初恋的挫折和打击。然而,哪个男孩子能逃避这种走向成熟必须要经受的痛苦和磨难呢?既然是“必经之路”,哪怕是荆棘丛生,让你鲜血淋淋,只要你勇敢坚定地向前走,你就会发现,走过黑暗,便是阳光灿烂……

母亲的求救

“司老师,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我已经绝望了……”

这是一个母亲伴着哭声的求救。不多时,一家三口坐在了我面前——父母和一个来咨询的孩子。这个孩子的样子让我好不吃惊,我简直无法想像,眼前坐着的是一个十八岁的男孩儿。乍一看,足有三十多岁:面容憔悴,头发蓬乱,目光呆滞,衣冠不整,弓着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妈妈流着眼泪站在儿子的身边,讲述着他的“不幸”。

他们家几代单传,夫妻两人三十多岁了才有这么一个儿子。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把他当掌上明珠,夫妻俩更是对他爱如珍宝,从小娇生惯养,生怕哪一点出了问题。只要他想要的,都尽力满足他。可是这回他爱上一个女同学,人家不爱他……他竟然就要服毒自杀,要不是发现得早,命就没了。妈妈边说,边把儿子的一只包着纱布的手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

“他把铁棍烧红了,往自己的手上烫的。司老师啊,他确实太痛苦了,不然他怎么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心呢!”

我这才发现,男孩儿的手是用纱布包着的。母亲哭得更伤心了,她紧紧地搂着儿子,生怕谁会把他抢走似的。突然,她猛地蹲下身子,几乎是跪在了我的面前,双手抓住了我的手,头伏在我的腿上,泣不成声地说:“司老师,救救我的儿子吧,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一家人就没办法活了!”

坐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爸爸似乎理智些:

“你别这样,听听司老师说,我们是来请司老师挽救孩子的,你冷静点。”

我建议和孩子单独谈谈。妈妈抚摸着儿子的头,哄小孩子似的说:“好儿子你听话,好好和司老师说说啊,把不能和爸爸妈妈说的话都告诉司老师,司老师救过很多像你这种情况的孩子……你放心,司老师保证能帮你,这是爸爸妈妈都做不到的……”

自残皮肉为了谁

爸爸妈妈走了,男孩子终于动了起来,他一点点地抖掉手上的纱布,我不无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他把手慢慢伸向我,我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手背上两大块尚未愈合好的烫伤,黑乎乎的,非常恐怖,我脱口说了一句:

“你给我看这干吗,向我展示你的英雄行为吗?”

他冷笑一下抽回手:“像我这种人还配谈什么英雄,这是耻辱的纪念,也是表示我的一种决心。”

“什么决心?”

“终生不再爱女人,因为女人太可恶了,像毒蛇!”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好像他真的是被女人害得多惨似的。

“是女人强求你去爱她们吗?”

“那倒不是……”

“你这么小,刚经历过几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对女人品头论足,给女人下这样的结论?”

“一个就够了,还用多吗?”

“我很想听听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让你这么刻骨铭心。”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叼在嘴上一支。我问他:“你这么小就抽烟,爸爸妈妈不管你吗?”

“也不让,但知道管不了我,加上我最近心情不好,他们也就不管了。”

“我如果不同意你在我的屋子里吸烟,你会接受吗?”

他不好意思地把烟熄灭了,我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么小尽量别吸烟,对身体没好处……讲讲你的故事吧,我非常想听。”

自尊心受挫便轻生

他是一个高二的学生,名叫弋游,爱上一个同年级的其他班的女同学,下了老大的决心给那个女孩写了一张条子——女孩子学习很好,又是班级干部。没想到这个女孩子理都没理他,就把条子交给了老师。而老师想到高考近在咫尺,担心惹出点麻烦来影响了班里的升学率,于是把这条子交给了弋游的老师。弋游的老师也有同样的心理,怕影响自己班里的升学率。为了警示同学们不要发生类似的事件,老师当场念了这张条子。虽然老师并没有直接点出他的名字,但同学们都猜到是他。他当时就受不了,破门冲出教室。原本不想公开的事情,这下子大白于天下了,同学们一阵哄堂大笑,被跑出去的弋游尽收耳里……

他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挫伤,在家中整整躺了三天没上学。本来性格就孤僻的他,怎么也没有勇气再走进学校了。这可急坏了他的爸爸妈妈,又哄又劝又许愿。还说如果他去上学,要啥给啥。他大叫着什么也不要,就要那个女孩子……爸爸妈妈再也无计可施了。同学到家里来看他,他拒绝不见,最后竟然想到自杀,并付之行动——他吞下家里所有的药品,其中还有安眠药。如果不是发现得早,他的命早已不复存在了。

只有您能救我

“到您心理咨询所来,是爸爸妈妈的最后一张王牌,他们说只有您能救我。”

“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父母逼你来的?”

“开始是他们劝我来我不来,后来我自己也想来。”

“你来想达到一个什么目的,你自己清楚吗?”

“我也不知道。”

“先说说你为什么要厌世?”

“没意思……”

“就因为没有得到那个女孩子的爱?”

他低着头:

“就算是吧——对女人挺失望的。”

“你刚十八岁,就对女人下这样的结论,是不是太早了点?”

“女人太虚伪了,也太自私了。”

“打击面太广了吧,你妈妈不是女人吗?你能说她也是虚伪的吗?你对面坐着的不是女人吗?既然都是虚伪的,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司老师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你和我妈妈不算……”

“你呀,看问题太偏激,太片面,所以你才容易走极端。你现在肯定对老师、对那位女同学都有很深的成见。可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错在哪里?”

“我错就错在不该爱那个没有人味的木头。”

“爱谁是你的权利,接不接受你的爱同样也是人家的权利,你凭什么说爱了就一定要得到?你问过人家愿不愿意吗?”

“爱就一定要得到,是我的风格……”

“我对’不自量’这句话,听过几十年了。可我从来没有像今天体会这么深,就凭这一点,我也要感谢你。”

他先是愣愣地看着我,我一脸的严肃,让他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爱一个人也错了吗?他们为什么那么对我……”

“是,他们的方法确实有些不妥,可无论如何你不该放弃上学,更不该放弃生命。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你不仅毁了自己,也毁了父母及家里的所有人。”

“我就是想不通,越想越没意思。”

“恕我直言,你之所以有今天,这和父母及家人对你的宠爱是分不开的。你从小到大,想要啥,父母尽量满足,唯独你要爱那个女孩子,是你父母力所不能及的,所以你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之后你爸爸妈妈的态度又让你产生了错觉,认为自己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助长了你一错再错。如果爸爸妈妈狠狠地揍你一顿,说不定能让你清醒些。”

他笑了,虽然看似苦笑,但能感觉到他对我这句话的认可。

“爸爸妈妈从来不打我,也不骂我。”

“是因为你是一个好孩子,从不惹爸爸妈妈生气,还是……”

“惹他们生气,他们也不打我。”

“如果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爸爸妈妈对你越好,你越应该体谅他们的苦心。可你看看自己多自私,任着性子闹,说不上学就不上学,说不想活就自杀。你想过这样做会给父母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我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

“你父母给你的爱太多,多得让你麻木不仁了。有一个问题不知你想过没有,当你爱那个女孩子的时候,你想过用什么去爱她吗?”

“我能对她好。”

“用什么对她好,你有什么本事?”

“我现在才多大呀,我怎么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本事?”

“说得好,你现在刚多大,怎么知道将来能有什么本事?可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孩子竟然有勇气去自杀,将来怎么能没有大出息?”

他不好意思地说:

“司老师,您这是在耻笑我?”

“不!不是耻笑,是刺激,让你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否则我们的谈话等于零。”

“我——知道。”

“就你现在这副样子,谁看了会不失望?人的一生不知有多少坎坷、艰难在等着我们去承受。你是一个男人,就这么点小小的挫折,就要放弃生命,我想不出你将来会有什么本事!”

“有本事怎么样?没有本事又怎么样?”

“父母的宠爱冲昏了你的头脑,就算你的父母暂时可以给你一切,可有谁的父母能伴随孩子一辈子?将来父母离去的那一天,你要的东西还有谁来给你?到那时你又该怎么活?这些你想过吗?”

“我从来没想过这些,想那么多,多累呀!”

“因为你是一个非常自私,而又极端不负责任的人,对父母不负责任,对别人不负责任,对自己更不负责任!”

他呆愣地看着我。显然,我一连串的痛斥让他有些吃惊。好一会儿他才喘出一口气来,情不自禁地伸手掏出烟来,刚要叼在嘴上,又放了回去。我能感觉到此时他心里很乱,他苦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说:

“我真这么坏吗?”

“不能用’坏’这个词,你先回答我说得对不对。如果我说得不对,哪一点说得不准确,我可以向你道歉;如果我说得没错,你必须承认,这样有利于我们解决问题。再说,一个男人连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敢正视,岂不是太小气了,你说呢?”

“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像您这样剖析我的人从来没有过。经您这一说,我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挺自私的,做事从来不理会别人的感受——我只想着别人该对我负责任,从来没想过我也该对别人负责任……”

“这就是家长宠爱的结果。你想过没有,一个自私的人,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他会干成什么事呢?尤其是对自己的生命都不能负责任的男人,哪个女人会爱他,敢爱他!”

“不会有人爱他,真的不会……”

他声音很小,却是发自肺腑的。我发现他的头上冒汗了,脸也红了,便语气温和地对他说:“弋游,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听说你很爱看书,所以你比别人感情丰富,对美比别人敏感。像你这种年龄正处于感情波动期,对某一个女孩子产生好感是正常的。但你毕竟不是个愚昧无知的人,应该知道怎样控制自己的感情,起码不能像现在这么冒失,对人家一无所知就表示爱,可以说你是没有道理的,也可以说是你对别人不够尊重。即便人家对此处理有不妥,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你能这样理解,就不至于那么痛不欲生了,对吧?”

“是——”

“你再换个角度想一想,你是男子汉,为什么不能勇敢地面对这次小小的失败和小小的挫折呢?”

“小——小……”

他自言自语地重复着“小小”两个字。

“是啊!你不认为这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导致的小小挫折吗?是因为你后来小题大做,才使得事情恶化到自残生命的程度。是软弱和怯懦把你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他站起来,绕着椅子走了一圈,又坐下了。

“司老师,您说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是!应该说过去是。但我相信,如果现在再出现这种事情,你绝不会这么处理,会不会?”

“肯定不会——现在想想,太没劲了,不值啊——我这脑子当时怎么想的呢!”他使劲地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

“弋游,你爱读书,思想丰富,遇事要多动脑子。爱情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不可以随随便便对一个人说’我爱你’。你现在刚十八岁,正是学习和奋斗的大好时机。一个男人,需要有本事,有爱心,有责任心,等你完全成熟了,再考虑选择自己的爱情也不晚啊!”

他有些激动地说:

“司老师,您说我能当作家吗?”

“怎么不能,只要你肯努力,当什么都成。如果将来能当作家的话,把你十八岁这次惊天动地的爱情写出来……”

“司老师,您又笑我了。”

“不是笑你,我说的是真心话。我读的书不多,可像你这样一句话都没和人家说过,就爱得险些丧命,其荒唐和浪漫恐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将来演绎一篇好小说不是很好的题材吗?”

他瞪着眼看着我:

“司老师,您不会是在讽刺我吧?”

我很严肃地对他说:

“你看我像是在讽刺你吗?”

他摇摇头:

“不像——不像——”

“每个人一生不知要经历多少意想不到的挫折和坎坷,有的人情愿服输,自暴自弃,这属于被生活淘汰的一类;而有的人能从失误中汲取很多有利的东西,为日后的生活积累了宝贵的经验。比方你吧,绝对不可能再出现给一个并不了解、也不认识的女孩子递条子的事情,对吧?”

“这种蠢事这辈子我都不会做了,太丢人了……”

“不!不丢人,只能说是你太幼稚。每个人都有年幼无知、荒唐无知的时候。应该说你还是挺有勇气的,敢于把自己的爱表达出来,也算是一种尝试吧,起码没有这种经历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感受的。”

“司老师,您是这么认为的吗?”

“是的!所以你不要背包袱。男人是什么?男人就要好汉做事好汉当,男人就应该知错就改,绝不犯同样的错误,尤其要勇敢地面对这次——我们就叫它失误吧,能做到吗?”

他刚要张嘴,我马上制止他:

“你不要急于回答我,想好了再说,就把它当作一次宣誓,对自己的一次宣誓。我不要应付,坚信自己能做到后再回答我。当然,做不到也不要勉强,允许你有个过程,改日再来找我也可以,我随时欢迎你的到来。”

痛苦的觉悟

他沉默了好一会,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深深向我鞠了一躬:

“司老师,我向您保证——我能做到,请您相信我!”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看到这个曾经一脸冷漠的小伙子,眼里浸着泪花。我仿佛看到一颗僵硬的心开始复苏,一股热浪涌上了心头,我紧接着问他:

“还去上学吗?”

他点了一下头,我接着又问:

“还需要安眠药帮你解脱痛苦吗?”

他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

“今生再也不会了,太没面子了。”

“没错,自杀无论如何都是一种丢人、无能的表现,一种极端自私的行为,是对生命的一种亵渎,对生命践踏的一种犯罪!”

显然,他从来没有听到有人对自杀给予这样的抨击和评论。他吃惊而又有些激动地对我说:

“司老师,您应该把这番话说给所有的中学生听听,现在厌世的非常多,别看我们有这么好的条件,可有好多人活得非常消极,想自杀的绝不是我一个……”

听了这番话,我并不吃惊,因为我接触的中学生太多了,自然比一般人对他们的心理和存在的问题有更多的了解。但这些话出自弋游的口中,我心中又多了一分沉重和压抑。面对这个孩子的新发现,我着实又激动了起来:

“弋游,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孩子,并且很有责任心。”

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您不是有意鼓励我吧?”

“你在这种气氛和特定的情况下,还能想到那些有自杀倾向的同学们,并让我把这番话讲给他们听,这不仅是一种责任心,而且是一种很高尚的境界……”

一听“高尚境界”几个字,他不好意思地边笑边摇头,以表示自己不够高尚。我语重心长地说:

“弋游,可不要认为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就否定自己,自卑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精神软弱症,一个再聪明、再有能力的人,一旦患上这种’病症’就如同患了癌症一样不可救药。你记住,一个再伟大的人也不可能一生不犯错误,更何况你是一个孩子,一定要相信自己。”

他的眼圈又红了,突然问我:

“司老师,您也犯过错误吗?”

“犯过,而且经常犯,所以我才能总结出这么多经验,给犯了错误的孩子解决问题呀!比方你吧……”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司老师,您真可爱,要是我妈妈也能像您这样多好啊!”

“那可坏了!如果你妈妈像我一样,你还用得着来找我吗?那样我岂不是没事做了!可不要这样看待妈妈,懂吗?你妈妈对你多好,你闹成这样,她还那么爱你。我要是你妈妈呀……”

“您会打我吗?”

“那当然,不仅会打你,肯定还会狠狠地打你,绝不会把你惯成这个样子。弋游,还有一件事我要叮嘱你,对父母给予你的爱一定要珍惜,要学会回报,这是你学会做人起码要具备的品质。一个连父母都不爱的人,他还会爱别人吗?现在好多孩子把父母的爱当成理所当然的事,这样的人很可能就是一个情感麻木的人。父母的爱他都没感觉,那么别人的爱他就更没感觉了,谁的爱能和父母的爱相比呀!一个冷漠无情,不会给别人爱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爱?所以说,一个不懂得施爱于人的人,注定得不到爱,更得不到幸福,你明白吗?”

“我明白,应该说今天才明白。司老师,我非常感谢您!”

“感谢就不必了,只要你从这走出去后能有所改变,对我就是最大的感谢。”

“没问题,我保证!”

“你明天干什么?”

他愣了一下,马上回答我说:

“上学!”

为了把他的所有心理问题都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我又问他:

“上学有顾虑吗?”

他犹豫了一会,并不坚定地说:

“没事儿,我想我能面对……”

“其实你挺勇敢的,如果你真能拿出用火烫自己的勇气来,你还会怕什么?还能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这句话简直就像弹簧一样,一下子把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挥动着拳头大喊了一声:

“我为什么要怕,我是男子汉!”

他仿佛是在对着自己的灵魂呐喊。你无法想像,这个生龙活虎的孩子,曾经走过了一场生死抉择的考验历程。看到一个生命的重新复活,毕竟是一件最为快乐的事情。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紧紧地握着他伸过来的双手,看着他含泪的双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爸爸妈妈说好了谈完上楼来接他,我信守诺言,准备给他的家长打电话。他拒绝了,飞奔着跑下楼去,与几十分钟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在文章的末尾,司老师这样总结道:

十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人生花季。弋游读了很多文学作品,情感中多了几分浪漫。在一次全校活动中,对另一班级的女同学产生了爱慕之情,冲动之下给她写了一张条子,表示了自己的心愿。这本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如果对方不是出于恶意——按常理,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本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情。然而那位女生竟然把条子交给了老师,也许她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某种态度,一种决心。可老师又出于对学生的负责,当众读了条子的内容,造成了弋游险些自杀的惨剧。万幸,弋游没有死,给了我们挽救他的余地,留下了这个永无止境的关于早恋的话题。

§§第三章 家长不必谈性色变

就早恋本身而言,没有人否认那是一段纯真、美好的感情,家长们担心的只是结果,早恋的终端:性、沉沦、痛苦。每一样都令人胆战心惊。权衡能力,我们无法阻止孩子的情感,唯一能做的就是性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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