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说这个女人有多厉害,被丢出宫去不算,走水也烧不死反而还投进了皇上的怀抱,这也就不算什么了。这才回宫几日啊,竟然搬到了皇贵妃……”
“要我说,她本来就想要夺回自己昔日的位份。也该是那兰嫔不走运,好抢不抢,偏偏要与争。早知道是这样不如安安分分的为个妃子也就罢了。”
“可不是么,要我说,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别轻易出手,免得丢人现眼。这下子倒好,也不知道拔去的到底是人家的衣裳还是自己的。”
我远远的走过来,停在一片葱绿的竹林处,稀稀拉拉能看见几个容貌秀丽的妃嫔正围坐在西华亭谈天。话里话外的内容倒也不是没有听清楚,只不过实在懒得往心里去。
只怕我若是因此而累死了,反而令她们更为欢喜。
木槿低声劝道:“主子,这边的风景不佳,不若奴婢陪您往东华亭去坐坐可好?”“也好。”我和颜悦色,并未显露半分怨怼。木槿这才喜滋滋的扶着我掉头而去。
却听身后一人不高不低的嗓音嗔道:“平日里无所事事闲的你们无聊,越发的没有规矩了。竟然在背后讲妃子的碎话,都当嬛妃与本宫不在了么?”
我微微一怔,站住了身子。
木槿附耳道:“主子,是慎贵妃。”我一听是慎贵妃,便来了兴致。“把椅子搬过来,我倒是想听听她说话。”木槿微微屈膝,与小陆子抬了红木椅过来。
凭借着竹子的遮掩,我索性坐好安安静静的看这一出闹剧。幸而今日的天气并不炎热,尤其是早上这会儿,也顺便打发长日无聊的时光。
我刚落座,颐溪便走了过来。正欲开口,却看见我做了个噤声手势。遂轻巧的走了过来,立在我身边。极有默契的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瞧去,淡然的听着。
亭上的慎贵妃道:“这会儿怎么都不说话了,似霜打了的茄子。方才不是说得极为好听么?”一众妃嫔想是没料到慎贵妃会这样不悦,唬得连忙连忙跪拜,齐齐求饶:“臣妾多嘴了,请慎贵妃娘娘恕罪。”
颐溪蹙了蹙眉,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危及多想,便听慎贵妃道:“皇上为了后宫之事多有心烦,身为妃嫔实在不该令皇上徒添烦扰。这一次本宫便不予以追究,倘若再让本宫听见你们这样有失身份的嚼舌,就别怪本宫不讲情面。”
那几名妃嫔如获大赦,连连道谢:“多谢神贵妃娘娘恕罪,臣妾再不敢了。谢娘娘恕罪。”慎贵妃轻“嗯”了一声,众人忙不迭的起身,匆匆退去。
却正迎上了端坐的我,以及面无表情的颐溪。
如是唬了一跳,脸色铁青的跪倒在我面前:“臣妾参加嬛妃娘娘、颐妃娘娘。”
慎贵妃听见响动,免不了缓身走了下来。
我端着一盏清茶,但笑不语。竟是慎贵妃有些腼腆的开了口:“本宫不知嬛妃也在这里,擅自做主饶恕了几位妃嫔,还请嬛妃不要介意才好。”
木槿连忙接过我手中的杯盏,我这才缓缓起身,朝慎贵妃行礼:“贵妃姐姐这是说哪里话,论位份姐姐在妹妹之上,姐姐说如何理应如何,况且我与颐溪叙话,并不晓得发生了何事。”话到此处,我略微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位妃嫔,却竟然发现锡芸也在其中。
这就怪了,不过是服侍四皇子的通房婢,如今也未有皇子妃、妾的身份,怎么好如此张扬,完全当自己是宫里的主子一般。
慎贵妃阖眸一笑,侧面看来她的睫毛生的很美,纤长而卷翘浓密的恰到好处,遮掩了双眸的流光,让人参不透她的心思。
“如此便好。”慎贵妃从容的扫过颐溪:“不耽误嬛妃与颐妃说话了,本宫先行一步。”慎贵妃放走,我才不紧不慢道:“你们都起来罢。”
众妃嫔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生怕我下一句话说出什么来。
“锡芸,你留下陪本宫叙话。”听我只唤了锡芸留下,众人匆匆跪安。颐溪本是有话要对我说,见我留住锡芸便知是未央宫的家事,只道:“臣妾先行告退,稍后再亲身往未央宫去,与娘娘叙话。”
我轻点一下头,视线穿过锡芸看向远处的亭台。好半晌没有看口,锡芸便僵着身子立在那里垂首不言。不时的以帕子拭去鼻尖、额上、脸颊的薄汗,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
“你可知这一次四皇子出征何以没有带你返回封地么?”我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锡芸听得一清二楚。
“臣妾不知。”锡芸垂下眼睑,嘴里似乎嘟囔着什么,我只道她能猜出一二。“没错,正如你所想,完全是我的意思。”我一贯不喜拐弯抹角,尤其是对方根本不值得我花费心力。
“娘娘为何如此?”锡芸的声音明显添了几分怨怼,想着四皇子与鹭儿出双入对的离去,自己却被搁在这座禁宫之内,还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里,心中更为恼火。“娘娘既然已经将锡芸赐给了四皇子,如今又为何要加以迫害,令臣妾与四皇子天各一方。白白便宜了旁人……”
这话说的让人格外不舒服,连一旁立着的木槿也瞧出了端倪,冷声责备道:“当着嬛妃娘娘的面,你竟然自称‘臣妾’。要知道,如今你的身份为定,不过就是四皇子府中的奴婢罢了,半点规矩都没有。留你在四皇子身旁,只会成为旁人的笑柄。”
原来木槿也看出了我的心意,断然不能让锡芸再为祸允珑了。我凄楚一笑,苦涩泯散在唇角。说到底,也是当日错误的决定,才让这样一个女子有机会混在允珑身边。
“其实若非今日在此遇见你,我也不会忽然想明白,何以向来不满我的佟氏竟向我靠拢,还几次三番的当着皇贵妃也就是兰嫔的面儿显露。如今看来,皆是你的功劳。”
锡芸闻言一笑,高高的昂起头道:“既然嬛妃娘娘明白便好了,锡芸怎么说也为娘娘做了些事情。如今皇贵妃成了兰嫔,娘娘不多时便能恢复皇贵妃高高在上是的身份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哦?皆大欢喜,那么你又从中受益了什么好处?”我扬起头,看竹林间飞过的几只雀鸟,时而齐飞,时而停落在竹枝上,时而蹦蹦跳跳的追逐嬉闹一般,无比的欢畅。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心里纠集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滋味。
耳边传来锡芸不以为然的冷哼声,好半晌才道:“嬛妃娘娘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劳心皇上的后宫也就罢了,竟然还操心到了四皇子府。还当四皇子是昔日的奶娃娃么?”
话刚说出口,锡芸扑哧依一笑,忙掩住了自己的口鼻:“瞧我这记性,四皇子到底也并非娘娘所出,想必娘娘并未见过奶娃娃时的四皇子究竟何样罢?”
木槿恨得牙根痒,双手更是紧紧攥拳蜷缩在袖管里。面上一幅恨不得将锡芸生吞活剥的愤恨样。倒看得我愈发想笑,这要换做是玢桃,此时只怕早已扑了上去。
“本宫记得离皇城西山二十里左右,有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那里花明柳暗,山清水秀,恰好人烟稀少。是一处绝佳的宝地,念在你也陪伴了四皇子这些载,怎么说也不能太亏待了你。”我微微抬了抬头,小陆子忙会意连同身后的两名内侍一并走上前来。“得罪了,锡芸姑娘。”
“嬛妃你想做什么?”尽管我的表情很平和,看不出一丝波澜,但言语间渗透出的寒意足够冻住她所有的得意。“你……你别想趁四皇子不在,就乱来……”
我呵呵一笑,不紧不慢道:“这会儿晓得怕了么?可惜太迟了。”我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埃,这才借着说道:“不过你放心吧,我会让小陆子先送你上路。以免的你青山的鲜土味儿,你闻不习惯。”
话已经说大这份儿上了,小陆子也毫不客气的扭了见势要逃的锡芸。
“嬛妃娘娘饶命啊,奴婢不敢了,但求嬛妃娘娘看在奴婢忠心与四皇子的份儿上,饶了女婢一条贱命罢。奴婢……奴婢不过是向佟妃说了写未央宫的闲话,到底也没有出卖娘娘的意思。只求佟妃能为奴婢说几句话,早早令四皇子定了奴婢的身份……再无其他了……”
我见她哭得花容失色,一张粉脸唬得死人一般毫无生气,烦不胜烦。木槿见我垂下头去,嗔道:“还不快赌上她的嘴,拖下去。让她在这里废话,惹主子心烦。”
小陆子应了声是,便顺势捂住了锡芸的嘴。锡芸用力的挣扎,一口咬在了小陆子手上。小陆子吃痛闷嗯了一声,这才甩开了手。
锡芸面上忽然扬起一丝得意,不管不顾的嚷道:“嬛妃,你不能动我,我……我有了四皇子的骨肉……你不能动我。倘若我们母子有半点不妥,四皇子定当会为我们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