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走，我这心里立马空落落的，像把心掏走了。”“我也是，心里像被剜了一刀，生疼生疼的。”
“胳膊拧不过大腿，领导的决定该执行还得执行。否则，你再有事找到领导，领导也不会管你了。”
“不过，领导们还算有点人性化，没把我调离银行系统。”
“对，这一点非常重要。你要不说，我对这一点还没看清楚。”“天无绝人之路，我在市里会继续为你想办法弄贷款。”
“我会尽最大努力，把弹簧厂做大做强。”
“到时候，我会回到弹簧厂的。就算在市里把职务辞掉，也要回弹簧厂。”
“只要弹簧厂干大了，年薪给你百八十万的，还在乎什么职务不职务吗？”
“大生，我爱你。”
两个人再次抱在一起，深深亲吻，孙大生不自觉地把手插进马小翠怀里。马小翠扭动了一下身体，感觉非常受用。
牛奔终于等来了裴金森。裴金森见牛奔在家里客厅坐着，他也不问候，把书包挂在大衣架上，外衣也挂在大衣架上，换了拖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牛奔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甭跑，跑也没用。上次你不是来过一次了吗？我该表的态早就表完了。”
牛奔道：“刘备为请诸葛亮出山，三顾茅庐。我不才两顾吗？”裴金森苦笑一声，说：“我不是诸葛亮，我没有那么大的才。”牛奔道：“不能这么说，让你治理国家，你可能不行，但让你研究制锁，你就是行家里手。喏——”牛奔把身边的小皮箱摆在茶几上，“啪”的一声，启开了小开关，掀开盖子，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10沓人民币，“这是厂里对你下岗带来的家庭损失的补偿。”
裴金森冷眼看着那10沓人民币，不动声色。他老婆却走到跟前，一沓一沓地将人民币拿走了，说：“别的钱不能要，厂里给的下岗补偿必须得要。”
牛奔呵呵笑着，对裴金森老婆说：“对，这钱应该要。下一步，我还准备拨给裴科长一笔研发经费，让他专心研究新锁。”裴金森还是不动声色，他老婆又接过话来：“研发经费？多少钱？”牛奔道：“至少300万。”
裴金森老婆道：“如果你现在就拿来，我现在就让老裴答应给你搞研发。”
牛奔道：“嫂子，你说了不算，得听裴科长的意见。”裴金森斜睨了牛奔一眼道：“我没意见。”
牛奔一愣：“哦？那，那，就这么定了？”裴金森道：“就这么定了。”
牛奔立即抚掌大笑：“哈哈哈哈……”他完全没想到裴金森这么贪财。本来他说出研发经费问题，是话赶话说的，只感觉自己这么一说，别人那么一听。自己姑妄说之，别人姑妄听之。这下可好，裴金森当了真了。老百姓的话说得真对，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能使磨推鬼。“裴科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马上去找财务科长，今晚就把事儿办了。”
裴金森道：“办，这对咱们双方都是好事。”牛奔站起身来就拎着空空如也的小皮箱走出屋子，裴金森在他身后说了一句：“恕不远送。”就把门关上了。
回过头来，裴金森把老婆抱住了，一边亲吻着胖老婆的胖脸，一边说：“老婆子，你今天怎么表现得这么好呀，每句话都说到我心里去了。”
胖老婆道：“本来嘛，下岗补偿该不该要？厂里的研发经费该不该要？马二楞，池鑫，郭七声给咱钱，咱拿着不踏实，说不定哪天公安局就来找麻烦；厂里的钱为什么不要？而且是厂长主动要给，不是咱们去争，去打。”
裴金森来情绪了，拥着胖老婆往卧室走，胖老婆急忙说：“别急别急，容我洗一把。”
在蓝海的某月某日，有三对相关男女在不同时间为了同一件事做成好事。裴金森在做事的时候，胖老婆一个劲儿嘀咕：“牛奔会不会马上就到了？”
裴金森从容地动作着，道：“怕什么？他到了就让他在门外等着。难道他还能打开咱家的门锁吗？”
现在蓝海的人们，尤其圈里的人们，差不多言必称“开锁”了。牛奔没有食言，他离开裴金森家以后就立马打电话叫来了财务科长，两个人一同去了一趟昼夜银行。不过他没取出300万来，而是取了50万。然后两个人一起来到裴金森家。此时裴金森已经大功告成，两口子正疲惫地，然而满面红光地坐在沙发上喝茶。
牛奔把50万现金交给裴金森，说：“这是预付金，剩下的大头，事成之后兑现。来，咱们签个合同。”说着，就从皮包里取出一页纸，是已经打印好的合同。
裴金森把合同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说：“我为你工作可以，但我不到牛奔锁厂去。”
牛奔道：“为什么？咱们厂里有全套的实验设备，你不回厂，怎么做各种实验呢？”
裴金森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现在厂里技术科长的位置已经被周良才占了，我在厂里算怎么回事？”
牛奔道：“能干事能得钱不就行了？要个虚职有什么用？你如果非要虚职的话，我给你个技术总监，可以吧？不行就技术副厂长，可以吧？”
裴金森道：“技术总监还是跟技术科长犯顶，我就做技术副厂长吧。”牛奔道：“好吧，就听你的。其他还有什么要求？”裴金森似乎有一肚子话想说，此时便打开了话匣子：“有两件事马上就得做，一是在社会上招聘一批技校毕业的，懂车钳铣刨，确实能干的蓝领，补充厂里的技术力量；二是对厂里原有的技术工人开展轮训，进行技术考核，能者上，庸者下。”
工业企业里技术蓝领短缺，这个问题裴金森早就呼吁过，那时候厂长还是牛万里，老牛根本就不当回事。厂里的技术力量眼看出现空档。而社会上的年轻人也往往不愿意做技术蓝领，不愿意干动手的活儿，都奔着公司白领努力。于是，那边人员过剩，这边人员短缺。牛奔对此倒没有异议，但他对“能者上，庸者下”的话有些过敏，因为自己也不是干技术的出身，是不是裴金森借题发挥，对自己发泄不满？
“裴科长，老裴，签完合同了，咱们就又在牛奔锁厂这一个锅里马勺了，就又是一家人了。你能不能说话直来直去，别再拐弯抹角？”
裴金森道：“我就是直来直去啊，我没有拐弯抹角啊！”此时胖老婆走过来插话说：“牛厂长，刚才老裴的话可能让你多心了。他说的‘能者上，庸者下’是指厂里的蓝领工人，不是指领导层，尤其不是指的你。以后老裴还指着你照顾呢，他怎么敢说你呢？你说是不是？”
胖老婆的解释应该说恰到好处，但牛奔还是感觉有些逆耳，总好像让他感觉夹枪带棒一般。这正应了蓝海人的那句俗话，不能守着矬人说短话。
裴金森见牛奔还是不说话，想必还是不能释怀，就说：“牛厂长，没用的不说了。三个月之内，我保证给你拿出一个更新换代的新产品来，到时候你得带我们去一趟马尔代夫。”
牛奔脸上僵硬的肌肉这才缓缓疏松开来，说：“那个自然，只要你能不断推出新产品，别说马尔代夫，就是威尼斯，夏威夷，迪拜，咱想去的话拔腿就走。”
裴金森蓦然间拿牛奔打起趣来，说：“听说你这次去马尔代夫是带着小姐去的。到时候我们也得带小姐。”几个人便哈哈大笑。牛奔脸上有点挂不住，说：“什么小姐？集团技术处乔处长。咱们不是有求于人家吗？多巴结集团领导任何时候也没亏吃。”
裴金森抓住不放，说：“集团领导跟集团领导可不一样，那乔处是女的，这是最关键的。”
在工业企业待过的人都知道，开玩笑总是很露骨的。不论如何，牛奔“釜底抽薪”的愿望算是实现了。问题是，实现得并不彻底，后面留着长长的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