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霄汉冲进屋来，汇报着：“有消息了！一个月前，按照您的部署，我在霍啸林的码头上安插了一个眼线，他到码头上冒充苦力，不到十天就发现有很多工人亲共。最近得到确切消息，韩亲仁回到了汉口，他亲眼见到他找工人了解王巍是怎么死的。”
赵舒城说：“那为什么不下手？”
“据他说，韩亲仁很小心，生人根本无法靠近。”
“这样也好，现在光抓一个韩亲仁，对我来说已经远远不够了。严密布防霍公馆，我就不信韩亲仁不去看他的老婆孩子！要是在霍公馆逮住韩亲仁，我就把霍啸林一块儿毙了！”
5.万利坊赌场办公室日内
霍啸林笑道：“我们头一回见面，我是来找你讨债的，你没要了我的命，我们俩反倒成了朋友。”
金大牙说：“你是我金大牙这辈子交的最得意的朋友，有胆量，有心胸，讲义气！”
“金老板你可别夸我了，咱们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净让你帮我出力，要说讲义气，那是你。”
“我没说你对我，我说你对共产党的朋友！”
“哎，金老板，这话可不能乱讲，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见，可要掉脑袋的。”
金大牙说：“江湖上的朋友早有议论，你霍老板新娶的这两个媳妇蹊跷，正赶上政府清共。我金大牙脑子不笨，稍微打听打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霍啸林有些意外。“你不来找我我还想找你呢，我都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啸林呀，你可得当心点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可错杀一千！你要是被他们抓了把柄，可没人救得了你。”
“多谢金老板提醒，我这次来，是想让金老板帮我在黑市上收点儿货。你也知道，我现在是树大招风，出面不合适。”霍啸林说着把一张单子递给金大牙。
金大牙看了看，盯着霍啸林：“这事跟姓共的，脱不了关系！”
“金老板要这么猜，我也没办法。要当我是朋友，再帮我一回，如果金老板怕担风险，我也理解。”
金大牙叹道：“也就是你吧……”
霍啸林笑了：“我就知道你准会帮我！”
“谁让我们是朋友呢！”金大牙说。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6.霍啸林办公室日内
霍啸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根金条。诸葛眼睛发亮，说：“霍老板，这是什么意思？无功不受禄啊！”
霍啸林说：“我需要一辆军车办点儿紧俏的货，这年头做生意的难处，诸葛先生……”
诸葛说：“不就是辆车嘛，政府不支持你们生意人，社会怎么能够繁荣？”
霍啸林说：“多谢了，诸葛先生！”
诸葛拿出一根金条掂着：“确实分量足，成色好！”
7.荒郊外的树林日外
一辆军车停在树林旁的小道上，冯大眼珠子穿着军服坐在驾驶室里，四下观察着。霍啸林和韩亲仁站在树林子里，交谈着。
霍啸林说：“药品都在车上，通行证在司机手里，司机是我的人，很可靠！”
韩亲仁激动地说：“霍老板真周到。我要是说谢谢那就太轻了。”
霍啸林说：“行了，算是上辈子我欠你的。”
“大恩不言谢，就此别过。”韩亲仁转身走向汽车。
“等一等，回来！”霍啸林说。韩亲仁又走了回来。“难道就不去看看你老婆孩子吗？没多久就要生了。”
“看了，她只能更惦记我。有你，我放心。”韩亲仁拍了拍霍啸林肩膀。
霍啸林眼望苍穹，似有所思：“韩亲仁，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现在得跟你结拜为兄弟！”
“我心所向，求之不得！”韩亲仁说。
“你年长，先请。”
韩亲仁抱拳：“天地为证，我韩亲仁今日与霍啸林结为兄弟！”
霍啸林抱拳：“关公作证，我霍啸林今日与韩亲仁结为兄弟！”
两人齐声说：“同心同德，同甘共苦！生死关头，相互保命！”
8.郭队长办公室日内
马霄汉汇报着：“消息错不了，韩亲仁已经走了。”
赵舒城说：“怎么可能？霍公馆的岗哨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不可能，前前后后我一共设了六个岗，都很隐蔽，每个岗两个人，每十二个小时轮换。所有的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绝不可能出问题！”
“看来韩亲仁根本就不是为了见他老婆。”赵舒城思索着。
马霄汉说：“万利坊的金大牙最近在黑市上收了很大一批药品。”
“金大牙？”
马霄汉说：“没错，这个金大牙一直跟霍啸林走得很近。”
赵舒城说：“抓他！”
9.审讯室日内
金大牙大咧咧地说：“小当兵的，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啊？还不给我松绑，没听你们长官说跟我有交情吗？”
赵舒城盯着金大牙，说：“我们是打过交道，我跟跟你没交情。”
“怎么？赵舒城，看来你今天是要成心难为我？”
“难为不难为，那要看你配合不配合。那批药，怎么回事？”
金大牙故作糊涂说：“什么药？”
赵舒城啪地抖出一份口供：“你在黑市上高价收的药，卖货的人全都招供了！”
金大牙呸地向口供上吐了一口沫：“这群兔崽子，拿了我的金条还卖我，什么玩意儿！”
“金大牙，识时务者为俊杰，告诉我，你帮谁收的货？”赵舒城逼问着。
“我做买卖从来都是为自己，有钱谁帮别人赚？”
“霍啸林，对吧？”赵舒城冷笑着，不愿意再看金大牙的那张脸。“打，给我打到他招供为止！”
10.郭队长办公室日内
过了许久，马霄汉从审讯室过来汇报：“什么方法都用了，他就是不招。”
赵舒城骂道：“奶奶的，一个臭流氓也这么讲义气。”
马霄汉问：“人怎么办？”
“难道说抓错了，把他放了？”赵舒城思忖着，“倒卖违禁药品，那是重罪，先关起来再说！”
赵舒城久久地思考着，慢慢地抬起头，突然，他笑了一下，抓过话筒拨通电话：
“啸林，一个多月不见了，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今天晚上一起喝顿酒吧？”
霍啸林很不适应，应付着：“噢……好啊……”
“我能到贵府去做客吗？”
霍啸林意识到赵舒城的用意，硬着头皮答应：“哦……可以，当然可以。”
“哦，别勉强了，不为难你。上次喝酒的排档吧，天黑后见！”
“天黑以后见。”霍啸林挂断电话，思忖着。
11.路边排档夜外
“我俩打小就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因为你，这双手没少挨先生的戒尺；你因为我，屁股上也没少挨你爹的板子！对吧？”赵舒城感慨地回忆着。霍啸林不知他有何用意，尴尬地赔笑着。“你我拜过关公，生死关头，相互保命！当然，你曾经对我说过，说这是狗屁话，是你故意戏弄我的，我当时气得肺都炸了！可是后来，我理解了你……毕竟，你对你自己并不满意，你在你所谓的狗屁江湖上混成了个流氓头子，你也是没办法……你还比我大一岁，你怕面子上过不去，所以你想跟我闹翻，兄弟不做了，省得见到了你难为情，对吧？可是在你心里，你做得到不认我这个兄弟吗？”
“还说这些干吗？赵长官……”霍啸林摸不着赵舒城的路数。
“叫我舒城！”赵舒城说，“那就是因为你连娶了五个媳妇，好几个都大着肚子，你马上就要当爹了，我孤家寡人，配不上给你做兄弟了！我赵舒城几次差点儿没毙了你，那是因为你成心跟我作对！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你让我徇私枉法，要是有人禀告到上司那里，我怎么办？实话告诉你，每次用枪指着你脑袋，过后我都会很心疼！虽然你的心跟我越走越远，可在我赵舒城的心里，你，霍啸林，一直都是我大哥……”赵舒城说罢拿起酒坛子来就要往自己的碗里倒酒。
霍啸林双手抱住酒坛，说：“舒城，让大哥倒！”四目相对，霍啸林有些不好意思。
赵舒城笑了起来：“大哥，我有一种感觉，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
二人酒碗相碰。赵舒城说：“一个多月了，扪心自问，对玛利亚，我有错……”
霍啸林说：“这句话我等了很久了，我就知道，你赵舒城不是个彻底的混蛋！”
“你先告诉我，你的还是我的……”赵舒城说。
“假的！我怕玛利亚带着你的孩子寻死！”
“我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孩子？”
“我跟她说得清清楚楚，到什么时候她都是我弟妹。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大哥敬你一碗！”霍啸林哈哈大笑，抓起酒碗来一饮而尽。
赵舒城突然说：“金大牙都招了。”
霍啸林心一冷，装着糊涂：“金大牙？这人我认识，怎么了？”
“口供就在我桌上放着，他说你指使他走私药品。你知道吗，就凭这份口供，政府可以枪毙你三回！”
“什么？我指使他？这个开赌场的老混蛋，他怎么变成疯狗了？”霍啸林又将一碗酒灌了下去，心中苦涩。
赵舒城想拦，没拦住：“咱俩多少年的交情，我跟韩亲仁谁远谁近，你分不清楚啊？你今天必须把实话告诉我，我可是为了保你的命！我告诉你，上边已经掌握了你通共的确切证据，这两天就要抓你了！”
“普天之下，就你赵舒城跟我最近，咱是拜过关公的义兄义弟嘛！咱拜关公的时候说啥来着？生死关头，相互保命！”霍啸林突然鼻子一酸，哭了起来，“这些日子，你老拿枪指着我，今儿个说要我的命，明天说打碎我的脑袋，大哥心里难受啊，我怕失去最好的兄弟！我……我就一糊涂，又找了一个人磕了一回头，说的也是生死关头，相互保命……哎呀，我后悔呀，要知道你赵舒城还认我这大哥，我才不跟别人结拜！大哥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呀……”霍啸林拿起酒坛子往嘴里灌。
“别喝了！”赵舒城实在受不了了，抢过酒坛子摔在地上。
酒坛摔得粉碎，几个乔装打扮的赵舒城的手下全都站了起来，警戒着。霍啸林眯着眼，傻笑着，咣当坐下，一不小心，连着条凳摔了个四脚朝天。众人围了上来，霍啸林鼾声已起，睡去了。赵舒城脸色铁青，气得咬牙切齿。
12.霍公馆大厅夜内
霍啸林踏进屋来，发现玛利亚还没睡，似乎在等他，便说：“你找我？”
玛利亚说：“赵舒城，今天找了我……”
“他……”霍啸林沉吟着。
“他说……你跟他说了孩子的事……”
霍啸林应付着：“噢，是啊。”
“他向我道了歉。”
霍啸林有些意外，继而惊喜：“真的？！”
玛利亚点了点头：“是，我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霍啸林有些激动：“我就说嘛，赵舒城还不至于混蛋透顶。”又自言自语：“他昨天跟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他不是要算计我，是我误会他了？太好了！我这个兄弟呀，从小就为人正派，书读得好，满腔热血，能跟他结拜，是我霍啸林这辈子的荣幸！玛利亚，赵舒城是个好男人，真的好男人，比我霍啸林强多了！”
玛利亚愕然：“你是说我应该原谅他？”
霍啸林高兴地说：“当然，你们是相爱的，而且你们有了孩子！”
玛利亚说：“可是……你……”
“我你不用管，昨天我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带着你，离开汉口……”霍啸林兴奋地拉着玛利亚坐下。玛利亚也有些兴奋，开心地听着。
三十四
1.咖啡馆日内
玛利亚走进咖啡馆，期盼地扫视，然而，她失望了。突然，音乐声起，她扭过身去，是一支由三四个人组成的小型乐队，像是在专门为她演奏。服务生礼貌地说：
“玛利亚小姐，有位先生已经为您点好了的咖啡。”
玛利亚抑制着激动：“噢，他……人呢？”
“早就来了，乐队也是他为您请的。”
玛利亚找寻着，赵舒城出现在门口，背着手走向她走来。玛利亚有些紧张。赵舒城笑着，一如从前：“对不起，本来以为都准备好了，可发现最重要的东西我忘记了。”
玛利亚说：“我……我并没有让你帮我点咖啡，你也用不着为我请乐队。如果知道你在这儿，我根本就不会来！”
“可你还是来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帮你点的咖啡，你可以倒掉，你不喜欢音乐，我可以让他们随时离开。我想问的是，我还有没有资格把这个送给你……”说着，赵舒城从背后拿出一束玫瑰，鲜艳绽放。玛利亚眼含泪水，假装没看见。赵舒城说：
“是，一切都太迟了，其实我想送你花不是第一次，之前那几次都阴差阳错……没关系，如果你不肯原谅我，这束花，我也可以扔掉。”
“别！”玛利亚低着头，难为情地说，“花又没有错。”
“我知道，错的是我。昨天我已经向玛利亚小姐正式道了歉，我期待着答复。”
玛利亚说：“你要我答复你什么？”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
“机会，都是人创造的……霍啸林不是给你出过主意了吗，只要离开汉口，就没有人认识我们，那些……误会……一切都会过去。”
“对呀！只要离开汉口，我们俩可以重新开始，不，是三个，一家三口！”玛利亚还是一直不敢看赵舒城，但她脸上已经绽放出幸福。赵舒城突然低声说：“只是……”
玛利亚抬起头来，盯着他：“只是什么？”
“我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还需要一些时间，多则两个月，少则二十天，玛利亚，我现在最急的是把你从那个狼窝里接出来！”
“什么狼窝？”
“霍啸林的家，对我来说那就是狼窝！我绝不能让我心爱的女人和霍啸林住在一个屋檐下！他这个人贪婪好色，我不放心！”
玛利亚说：“赵舒城，霍啸林不是你说的这样！”
“不是？那他为什么娶你，还不是贪图你的美色？如果他知道你原谅了我，我们又要在一起了，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止！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计较，但从今天起，我不能再让这个色鬼接近你！”
“你说什么呢？之前我们之间也什么都没发生过。赵舒城，你对霍啸林有误会，他之所以娶我，是因为你，他怕有一天会你会后悔；他怕我……和你的孩子……失去生命……”玛利亚说，“真的！你跟他是结义兄弟，你难道不了解他吗？”
“我了解的是曾经的他，谁知道他今天变成了什么样？好，我相信你，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他那些女人怎么解释？他小小年纪娶妻纳妾就不说了，半年前就在外面把一个女人搞大了肚子，还有那个女学生，他不是色鬼流氓是什么？”
玛利亚有些激动，她没注意到，一台录音机正转动着，把她的话一句一句都录了下来。玛利亚说：“赵舒城，看来你真的还不了解霍啸林。他的一妻一妾都是好女人，她们很爱他，肯为了他牺牲自己的生命，这是我见过的！至于那个孕妇和女学生，跟霍啸林丝毫关系都没有！”
赵舒城故作惊讶：“丝毫关系都没有？那怎么可能住到他家里去，他不是还要马上摆喜酒，娶那个女学生吗？”
“假的！全都是假的！那个孕妇是有先生的，叫韩亲仁，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政府；那个女学生也是因为跟韩亲仁有什么关系，差点儿被打死，霍啸林把她们带回家，是为了保护她们！”赵舒城点着头，眼神中充满了得意。玛利亚突然顿住了：
“赵舒城，这些你难道不都清楚吗？听说那个女学生被打得遍体鳞伤，是你干的。”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对一个女学生下手？说说韩亲仁吧，你知道霍啸林跟他到底有什么勾结？”
“赵舒城，你在审我吗？你……”半晌，玛利亚似乎明白了，眼里饱含着泪水，默默地收拾东西，起身要走。
“玛利亚小姐！”一个声音传来，玛利亚下意识地回头，赵舒城适时地起身，刚好站在她身旁。叫住玛利亚的是马霄汉，他手里正拿着一个照相机，记录下玛利亚和赵舒城站在一起的瞬间。
2.霍啸林办公室日内
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霍啸林接过电话，是玛利亚。他问道：“玛利亚，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电话的另一端，桂英、白雪焦灼地站在玛利亚身旁。玛利亚说：“霍啸林，我——我今天见了赵舒城，我觉得他怪怪的，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是说他真心悔过了吗？”正说着，门突然被撞开，小六和约翰·乔、冯大眼珠子一步步退着进来了。马霄汉，还有好些士兵，端着枪顶着他们。霍啸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玛利亚说：“霍啸林，你那边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马霄汉走上前说：“霍啸林，你被捕了，跟我们走！”
小六说：“凭，凭什么要抓我大哥？”
约翰·乔向前一步，说：“就是，我们霍老板犯了什么罪？你们抓人总得有理由吧？”
马霄汉抬手一拳将约翰·乔打倒，没等小六反应过来，又一脚将他踢开。小六吼道：“臭瘸子，老子跟你拼了！冯大眼珠子，掏枪啊！”冯大眼珠子晃过神来，赶忙掏枪，可几只明晃晃的枪早已顶了上来。霍啸林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别难为我的兄弟！我跟你们走！”
声音清晰地传到了电话里，玛利亚喊道：“霍啸林，怎么啦？”
霍啸林装作若无其事地嘟囔着：“唉，我要被逮捕了，我的女人们也不安全了……”说着，他挂断了电话。马霄汉冲上前来，霍啸林喝道：“别动手，我跟你们走。
冯大眼珠子你个混蛋，我给你枪，是要你保护我奶奶的，你怎么敢对长官掏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