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磁卡划过,门嘎登一响,吴越拿着磁卡愣住了。
梁家铭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烟,长长的烟蒂还没有落下,整个人似乎陷进了深深的思考,幽暗的落地灯将他的侧影拉长映在了窗帘上,有些落寞,有些孤单。
“这么晚还出去了?”梁家铭抬起头来幽幽看着她,掐灭了烟。
“家铭,不是告诉你不要过来了?”吴越刚刚从打架的情绪里摆脱,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此时看着梁家铭的脸,有些奇怪。
“想你了!”梁家铭站了起来,眼里含着一丝疲惫。
“想我了,还是担心你漂亮的女朋友被人追?”吴越笑着将包放下,伸出手臂圈在他的腰上,脸在他深条纹的T恤上蹭来蹭去,特有男人的味道,很干净很清爽。
“我刚才锻炼了锻炼,这防身术还真不是白练的。”
“你同谁喝茶去了?”
“熟悉的陌生人。”
吴越扬起下巴,樱唇蜻蜓点水似的在他的脸上啄了啄,没有说下去。这段往事不足为人道也!即便是家铭,她也没有心理准备。
“越越,你真的不喜欢滨海?”梁家铭看了一眼,换了话题。
“嗯,我还是喜欢香港。”吴越点点头,不回避这个问题。
“滨海是个好地方,背山面水,按照风水学,这里是潜龙在渊,很有发展潜力。”
吴越没有仔细听,只是轻柔的将手指扣进他的指间,眼睛温和的凝视着他。
“家铭,你有些低沉,工作有阻力?”
“小事情。地块拿到了,本身就是一大进步。”梁家铭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你的版块设想和方案在总部遇到阻力了。”肯定的语气,吴越仰脸盯住梁家铭。
“做事哪能一帆风顺,一波三折都是少的,还是说说你,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在发展部?”
“……我提醒各位签了军令状的负责人们,业绩考核是以工作的年度为限。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地产市场风云变化,市场是很难预测的……”
吴越学着梁家铭的语调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遍。
“怕了?”梁家铭的眉头微微展了展,无声的笑了笑,这才伸手揽过心上人的腰肢,问。
“完不成我的年终奖就要泡汤了。”吴越撇了撇嘴。“鲁恒明明很胜任,何必拖住我?”
“你这左右逢源的性格,怎么会得罪棒子金?连我都听说了。”梁家铭拖着她,两人一同摔坐在了沙发上。
“这王八蛋,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吴越微微笑笑。“典型的小人,别看他成天笑眯眯的,一肚子男盗女娼。”
“你很讨厌男人不专一。”白净修长的手指自长发间梳弄,声音里带着一点怪异。
“不仅仅是讨厌,是憎恶。”吴越露出了六颗整齐的牙齿。“你准备在外面偷腥的时候,务必提前预约,我先闪人,否则本小姐发誓让你变成总管。”
“歹毒的白骨精,怎么不说吃了我。”梁家铭的手自发梢滑进了内衣,吴越的肩露了出来。
“死了就会忘了自己犯的错,变成总管就不同了,都说日久生情,日久生情,这日日回想,才是报复的极致。”
“嗯,日久生情!”梁家铭的嘴巴埋进了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颈项间。
“人家还没洗澡。”
“少洗一次,不要紧!”
暧昧的暗香萦绕一屋,两个人纠缠在了床上,直到相拥而眠。
寂寂深夜,铃声急剧响起,吴越睁开惺忪睡眼,恨不得将电话扔出去,一边扒拉着梁家铭的大手,一边迷迷糊糊扯过话筒。
“Sunny,怎么半天不接电话?”米菲的声音夹着一丝酒后的兴奋。
“米菲,有没有搞错啊,现在是凌晨两点,你在酒吧Happy?”
吴越一边继续拨拉梁家铭四处游移的手,一边揉眼睛。
“猜,我和谁在一起?”米菲的声音高亢,尖锐。
“小小超?古天乐?你怎么跟打了鸡血似的,灌了几杯黑方啊?你的桃花开了?”
“嘁!我突然想起一事,赶紧出来打电话提醒你,在滨海小心再小心,注意不要跟那个Mr.梁走的太近……”
吴越手一颤,梁家铭的咸猪手也停下了。
“Why?”
“总部现在派系争斗厉害,上面忙着争权夺利,Mr.梁家铭不但不主动站好队,还要建什么乌托邦。上面有人不满了,小心别将你也牵扯上,万一回不来香港,咱们成天煲电话粥有什么意思。”米菲在电话那侧肆无忌惮,嗓门奇大,估计血液里酒精的含量不低。
吴越看了一眼梁家铭,这才对米菲继续说道。
“米菲,你灌了一肚子黑方,明天我给你电话。”
“急什么,还没说正事呢。”米菲急忙说道,欲言又止。“明天是周末。”
“我哪来的周末,这个月才休了两天。”吴越又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的梁家铭,他已经披上睡衣去了客厅,知趣的将空间让给了她一个人。
“你能不能回来一趟,杨总对棒子金很不满,在总部闹的厉害。”
“我请了假,下周回去给舅舅做寿。咱们回去见!”吴越听出了米菲的言外之意。
“那我等你,快点啊!”
“你消息蛮灵通的。”梁家铭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根烟,侧着头看着吴越。
“她是我好朋友。”吴越抢过他的烟,掐灭在了烟缸里,这个觉算是不能睡了。“总部那些官僚们不同意你的方案?”
“没那么悲观!这个方案太超前,他们一时无法适应。”梁家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自信的笑了笑。
“董事们到抉择的时候闪的比兔子都快,到分摊成果的时候又比猴儿都精。”吴越想起了棒子金的嘴脸,不由撇了撇嘴。“官僚主义!”
“越越,说说你在职场里的目标是什么?有过理想吗?”
吴越的眼神黯了一下,理想是什么东西?她有过?是有过的吧!
小时候的理想是妈妈给自己找一个帅气的爸爸;长大一些希望自己强大到能为妈妈和自己讨回公道;再大一些曾希望与孟非白头到老;步入职场后,目标开始变得单一,努力工作,努力升职,多赚钱,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这大约就是她的理想,吴越突然笑了。
“金钱有时候也是一种理想。”梁家铭看她渐渐浮现的笑意,猜出了她的想法。
“现在是充满物欲诱惑缺乏精神的时代,一切向钱看,为了向厚赚,毕竟金钱是判断评价一个人价值的最直接最明了的方式。要说理想,我的理想只是为了自己生活的更好,在四十岁之前赚够养老的钱,然后周游世界。”
“说的没什么错,绝大多数在职场的人都是向钱看,向厚赚,包括我在内,我们都是俗人。”
“你不一样,你是想认认真真做成一件事,做一件大事。如今这个浮躁的世界,能坚持自己理想的人已经太少了。”吴越伸出两根指头轻轻梳弄他的眉头,虽不过三十几岁,眉间一道深深的折痕象是刀子刻成。
“越越,当白领没有控制权的时候,我们所做的只是成为公司赚钱机器中的一个零部件,不管工作多么辛苦,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公司只会对钱感兴趣。”梁家铭盯着天花板,抓了一支烟放在了鼻翼下。
“建筑毕竟和工厂模具下的产品不同,如果城市的建设只是复制,再复制,建设还有什么意义?站在北京三环里恍惚看见了上海的浦东,站在广州的社区仿佛看到了杭州的新城。几十年后我们在一个城市就象看到了另一个城市的模型,绝对雷同十分近似,我们这一代建筑人就成了建筑业的罪魁祸首。当几十年后白发苍苍步履蹒跚,还能不能,还敢不敢回到我们曾经奋斗过的城市,对着我们一手建起来的楼盘喊一声,我们对的起良心,对的起住房子的人。”
梁家铭的眼睛里有光闪耀,那是理想。
心在这一刻,被深深触动了。
在建筑业,跟风就是时尚,时尚就是跟风。前几年一窝蜂的追求中式建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房万栋绿帽戴,不过是在楼顶加个琉璃瓦,加上几个斗拱飞檐,美其名曰“中国风”,大多流于形式主义,功能缺失,根本没有考虑地域差别,建筑本身的需要,结果北方的保温没有考虑周全,南方防潮又出了问题……这种事实在太多了,从来都出了问题再解决问题,却鲜有未雨绸缪。
城市复制又复制,没有自己的特色,没有自己的风格,没有自己的传统。谁说北京有千百年的历史,如今走近四五环,分明只能看出二十年。
吴越沉默了,观念的超前,见识的高屋建瓴势必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压力和孤独,但是梁家铭的想法太超前了,高处不胜寒,曲高和寡,纵一曲高山流水,听得懂的又有几人?
吴越的目光没有移开梁的脸,目光柔和。她理解,能做的却不过是十指相扣,给他些许的安慰。
“家铭,我陪着你。”
十指相扣,四目凝视,这瞬间就是永恒。
“越越,我知道。”梁家铭的手爱抚的滑过纤纤细指,轻轻咬了一口。“也不知是谁定的规矩,其实我很想公开我们的关系,也免得再有人惦记你。”
“你看见了?”吴越的手指一颤。
“傻瓜,我三个小时前就到了。惦记你的还不是一个,我还真有些吃醋了。”梁家铭噙着笑。
“我一直想离开发展部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愿意接触这个人。”吴越轻轻抽出了手指。
“我已经侧面提醒过,说你已经有男朋友,女朋友太漂亮让人不省心,我又想让你离开,又不愿意你离开。”
“你想哪去了……”吴越缓缓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一滴水润在眼中,微湿。“当年他抛弃了我妈!我不愿意见他!”
“辛局是?”梁家铭愕然咋舌,这太意外了。“是你父亲?”
“我没有父亲,他不配。”吴越蹙眉。“他不敢再找我的麻烦,我今天把辛堃给——”吴越转而又笑了,做了了背摔的动作。
“长的如花似玉的,你还会揍人?”梁更惊讶了,吴越不愿意提起家事,他不能追问。
“改天咱们练练,有段时间没练,手生了。”
嗤的一声,梁家铭呵呵笑了起来。
“你才几段,还在前辈面前装。”
“大叔,您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哪能和我这如花似玉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比。”吴越伸手去他的腋下。
不等手伸到,梁家铭手比嘴快,大手一翻,将吴越的两只手同时抓起,一拉一带,扯进怀里。
“敢嘲笑我老?要不要再试试。”
“大叔,大叔!”吴越突然玩心大起,嗲嗲的叫了两声。
“越越!”梁家铭的眼睛里突然窜起一股火苗,声音黯哑。
吴越的脸贴近,清澈眸子里清晰的反射出梁的影子,深深浅浅,印着的都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