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楼
他从梦中醒来
客船泊在石桥畔
江上烟波渺渺，偶有白鹭
从芳草萋萋的沙洲掠过
他刚刚听说
这座城并没有名叫“二十四”的桥
这里的月色
与故乡的月色其实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很奇怪
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奇怪的梦
梦里有一片连绵不绝的楼台
曲径回环，轩窗掩映，桥廊勾连
他翩然游走，迷失其间
再也找不到离开的路
似乎还有一抹纤弱的孤影
红罗帐中，琉璃灯下，终岁寂寥
他只记得那双眸中亘古不变的悲伤
却记不清她究竟是何模样
他藉着月色，研磨，写诗
书童于是惊醒，试问他为何不睡
他说
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
雨已经下了很久
本该是半城烟花的三月
被雨水浸的湿漉漉的
然而没有人抱怨湿冷的天气
因为这是隋朝大业十四年
民变四起，遍地狼烟
谁也不知道
这代表着皇帝的昏庸和奢靡的迷楼
何时失守
有只蝴蝶
在琼花从中迷了路
被雨水打湿了翅膀
再也飞不起来
她把它带回了自己的居室
为它取暖
为它采花上的露珠
偷偷地对它诉说心事
比如思念故乡的小桥流水
比如憎恨这座囚笼般的迷楼
比如害怕那位喜怒无常的皇帝
比如恐惧自己会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
孤独地死去
噩耗传来那日
她把蝴蝶放回阳光下
她要替它飞回故乡
探望爹娘和从前一起浣纱的伙伴
迷楼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没有人知道，隋炀帝从江南搜罗来的少女
后来下落何方
很久很久以后，有一条去往京城的小船
泊在了曾经矗立着迷楼的故地
少年彻夜不寐，独坐船头
用诗句记录荒唐的梦境
她挥动双翅，从他身畔的沙洲掠过
一别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