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只顾着玩……”夜倾城冷不丁开口,对着一众人道。
正欢快得将血灯笼草当作野草拔的玄级八班一行人身子一僵,背对着夜倾城的他们苦笑得看着手里抓了一把的血灯笼草——因为用力,草的根茎被捏烂了,指甲上染上青草一样的翠碧色汁液。
真是太不淡定了。
他们愣怔了半响,神情自若得将血灯笼草收到他们的戒指,这些可都是贡献值啊。
轻咳了一声,掩饰性地开口:“哪有,老大,安心啦,我们不会误了正事的。”
心里默默安慰道,不就是一块血灯笼草田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没兴奋,没激动……可,他们真的没见过这么大的一片血灯笼草田啊,而且长势都不错。虽然都是低阶药草,但在这片文明曾经断层、山河塌陷过的大陆,不失为喜人的事。
咳咳,一不小心,就兴奋过头了,无视无视,竖起的耳朵还是时不时关注着老大的一举一动。
他们才不承认被金猪潋金说的秘密刺激到了呢。
“那样最好,不然我真得好好锻炼一下你们一心多用的技能……”夜倾城声音没什么波动,却成功让他们寒毛倒竖,口里连连应是,不敢有丝毫偷懒。
走在前方的潋金嗤笑一声,转过玲珑的猪脑袋,他额间的那一撮金色刘海随着他的动作神气得甩过一边,那双骨碌碌转动的潋滟眼珠子闪动的是明晃晃的讥讽。
玄级八班的众人怒目而视,别以为被眼睛被一撮长刘海遮着,他们就看不到那鄙视的小眼神。
丫丫的,他们服气老大,你一头金色杂毛猪算哪根葱?
不等他们发作,潋金高昂着头,神情高傲得走在最前方,那得瑟的模样让一众人暗暗咬牙却偏偏无可奈何,看了一眼手中的血灯笼草以及指上沾染的墨绿色汁液,有些嫌弃的唾弃了一口——他们还是老实干活吧,秘密什么还是让老大去探究吧,有无雪导师跟着出不了大事……
自我安慰的同时,手上的动作加快,他们也好想去探索秘密啊,老大,你等等,我们马上就来!
最终还是探险的刺激战胜了眼前的利益,玄级八班的众人拍拍手掌,除去手上的草渍、草屑,屁颠屁颠地跟在夜倾城身后。
他们表示血灯笼草随时都可以采,低级药草虽然没有普遍到随地可见,但只要用心找对地方,还是能找到的。
而探索秘密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错过了绝对是要后悔的。
机缘这样虚无缥缈、没半点预见的东西是没有时间、地点限制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碰上了呢。
再说,他们潜意识里还是觉得跟着老大的日子会比较精彩。
就连大猩猩狄楉也迈着厚重的脚丫子跟在队伍的最后,对于奥秘什么的,他不在意,这个地方他已经生活了许多年了,除了眼睛能看到的,其他的他一概不关心。
奥秘?这和他有关系么?还是数字有意思,扳弄着手指头,一、二、三、四……
山间溶洞的覆盖面积将近上百个平方,最顶端距离地面差不多二十丈高,不时有水滴从倒挂的锋利笋石上滴下,滴滴答答,在这采光度不好有些昏暗、有些空寂的山体内落下清晰的回声。
那片壮丽的血灯笼草就像一片火焰地毯,覆盖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地方,金猪潋金与猩猩狄楉的洞穴虽说是怎么个山洞,但充其量也不过是占据一方小小的方圆,大半的区域被一条山间暗河占据。
穿过山体,在布满嶙峋怪石的山壁间落下粼粼波光。
昏暗的光线下,暗河的水呈墨色,像是文人墨客用来洗墨的墨池,偏偏没有山体那般的厚重沉淀感,隐隐约约有种欢脱跳跃的感觉。
水流湍急,时不时打几个旋,偶尔有一片火红色的枫叶漂过,被湍急的水流冲进漩涡,瞬间消失不见。
夜倾城跟着潋金,溢满星辉的眸子染上一缕沉吟——暗河中的水蕴含着浓郁的武灵气,较之空气中白色的悬浮颗粒,要纯净多了。
莫非,秘密什么的是在暗河尽头?
这与他们来的方向不同,是顺着暗河流淌的方向。脚下踩着的地面渐渐从干燥转化为泥泞,地面时不时出现几块棱角锋利的山石,稍有不慎,便会被石头绊倒,留下几道伤。
深入山体,沿着河岸左转右转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凭直觉,他们已经深入腹地。
头顶的山壁愈来愈矮,也愈来愈窄,原本可以供数十个人并步共行的山道缩到仅能供几人通行,大块头狄楉的头顶几乎擦到顶层的石壁,悉悉索索带下一层灰土。
入目的尽是压抑的黑,黑色的水流、黑色的土石、黑色的山壁……
扑面而来的沉厚感几乎要吞没了呼吸。
紧紧吊在后面的玄级八班一行人苦不堪言,要不是顾忌着前方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老大夜倾城,以及一身冰雪荣华的导师宫无雪,他们早已抱怨出声。
那两个人,一大一小,气场相近,却轻易能让人心里发怵,聪明的人都不愿与之为敌。
懊恼地看着脚下的地面,踩着的黑泥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粘性大得惊人。
一脚踩下去,他们要费两倍的劲才能把脚从深陷的泥泞中拔出来,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他们觉得脚上的泥愈来愈沉,像是在脚踝绑上了厚重的铅块。
恼火的目光投向罪魁祸首——那头高昂,神态倨傲的金猪,额前的刘海甩得飞扬,前提是忽略他努力拔起深陷泥潭的短小四肢的狼狈。
眼中喷火!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金猪潋金早就死了不下千百遍。
与大猩猩不愧是一家子,那性子都透着股贱劲。
潋金噗哧一声拔出深陷泥潭的腿弯,莫名的身上毫毛倒竖,狠狠打了个寒颤,略带疑惑地扫视了一眼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心里暗暗感慨:他感受到了来自世界满满的恶意,虽然他暂时没有发现恶意的源头。
懊恼地看了看自己短小的四肢,神色嫌弃——自膝盖骨以下,金色的绒毛上沾满黝黑的沉泥,湿哒哒的,黏成了团块状,隐隐有种束缚感,让他感到特别难受。
借着右手边干燥粗粝的山石摩梭了一下四肢,蹭掉那些讨厌的沉泥,偏头,对着身后好整以暇的夜倾城抱怨:“哈,老大,这次我的损失可大了——”
与夜倾城达成契约后,凭着彼此间的契约感应,他可以知道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大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别的人一生契约五头魔兽便是上限了,遇上魔兽都是仔细挑了又挑,生怕下次遇上更好的,却没办法契约。
虽说,可以强行解除契约,但这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魔兽都伤害极大。
而她呢?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是云破天惊!
通过契约间的模糊感应,他隐隐感受到若干股强悍气息,让他暗自心惊,这绝对不止五头!
而且各个实力强悍——他是里面最弱的,暗暗流泪,这还给不给活路了?
契约分为共生契约、血契、灵魂契约、平等契约、主仆契约。
共生契约最为高等,生命共享,灵魂追随,不能够剥夺。
血契与灵魂契约却是魔兽一方向强者进献自己的精血、灵魂,是从属追随的关系。
平等契约却是契约主与契约兽之间关系等同,主死兽亡,伤害均分。
至于主仆契约则是最低等,也是最不公平的契约,一方死亡,另一方却是无碍。遇上危险时,契约主为保一线生机,往往将自己的仆兽推出去送死、当挡箭牌。而仆兽因为契约联系无法反抗主人的命令,这就注定了他们的悲惨命运。
这点恰是魔兽不喜被人类契约的原因之一。
修炼不易,生命无价,他们不愿成为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
话题扯远了。
也不知道潋金是不是受玄级八班的一行人感染了,或是觉得只有老大这一个霸气的称呼才配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夜倾城,为表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的崇拜之情,他果断决定——他要唤夜倾城老!大!
此时,他用着邀功的语气对夜倾城道:“老大,你不知道,这里的黑沉泥可讨厌了,黏劲又大还沉,平日里我都不愿意过来,要不是瞧你们顺眼,还算个好人……”看到夜倾城逐渐变黑的脸,他默默地转了话头,“不,说错了,是瞧老大英俊潇洒,神武非凡,不像个人……”
滔滔不绝,似乎要将他所知道的所有的赞美词都用上,来完成他这次华丽的铺垫。
“所以?”夜倾城眉头挑挑,细看,她眼角正隐忍地跳动,手指骨更是捏得发白。
“所以,老大你英俊潇洒、神武非凡、温文尔雅、文质彬彬……”
“闭嘴,讲重点。”无力扶额,这货,怎么和白琢那个家伙一个货色?
听到夜倾城心声的白琢暴走,因为夜倾城并没有关闭精神共享,所以契约兽还是能知道她的部分想法的。他委屈地咬手绢——人家才不和那头蠢猪一个货色呢,那是小弟,他是老大哥,他要拿起老大哥的范!
威慑性的一个瞪眼,加上身高上的差距——夜倾城的身量在同龄的少年少女里是偏高的,而金猪潋金不过到她的膝盖高,哪怕是他人立而起,也不过刚到她的腰部。
威力十足,效果显著。
潋金死死闭住自己的嘴巴,甚至抬起前肢捂住自己的嘴、自己的脸,眼神凄凄艾艾,不断转动的眼珠子表明他不敢随便说话了。
“说。”又是一记瞪眼,附带不耐烦这样的伪黑暗情绪,吓得金猪潋金一股脑一字没顿得全说了。
“我这么辛苦踩着讨厌的泥土带你们去寻宝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我加点报酬不多不多多给我金币就成了。”
说完又赶紧捂住嘴巴,示意是你让我说的,不是我想说的。
“你别想了。”毫不留情的一声打击,瞬间让潋金期待的小眼神暗淡下去,一双竖耳软趴趴耷拉在脑袋上,拖着沉重的步伐,一身暮气沉沉得在前方带路。
心里默默吐着嘈:坏人,坏人,独裁的暴君,没人性的恶魔……
“别想着骂我,我会知道的。”
头顶响起一道阴深深、带着恶魔的恶劣因子的话音,潋金身子一僵,无意识得迈动四肢:好可怕,好可怕,他后悔了,他不要当她的契约兽了,嘤嘤嘤……唔……
碰——
夜倾城成功看到那有点慌不择路的金猪一头撞上一旁的石壁,身子踉跄,眼泛金花。
嘴角勾起一道恶劣的弧度,手上忽然传来一阵薄凉的温度,偏头,却看到一只莹润似玉的手掌,指骨根根白皙透明。
他的手按在她的手上,将她不大的手掌完全笼罩,轻轻捏了下,像只猫爪似的在她的心尖挠了一下。
而手掌的主人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颀长的身姿,周身充斥着冰雪般的清冽,银亮的眼眸直视前方,古井无波中却有着淡淡的不自在。若不是光线昏暗,可以清晰得看到他脖颈处一片渐渐升腾的粉色红云,正有向耳尖发展的趋势。
嘴角一勾,眼里闪过笑意,看着被拽住握紧的手掌,五指分开,穿着他的指尖,十指交扣。
神色间尽是揶揄。
一时间,气氛安静到诡异,有股子淡淡的温馨在萦绕,一众人压抑了呼吸,大口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
“啊哈,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儿了。”
金猪潋金发出一声惊呼,迈着脚丫子欢快地向前奔去。
眼里更是激动得泛起泪花,嘤嘤嘤,终于可以稍稍远离这两个恐怖的人类了,气场太大,他完全候不住啊。
玄级八班一行人踩着细软的白沙差点泪流满面,丫的,终于脱离那恐怖的黑沉泥了,看着鞋面上积聚的一大块黑色块状物体,他们从没觉得生活是如此美满过。
那讨厌的泥巴……真是太讨厌了。
随着潋金的惊呼,一众人看到远方十来米处一面与其他山壁没什么区别的暗沉石壁。
“碰——”
一声巨响,加快脚步的众人就看到一抹亮金飞腾了出去,扑腾着短小的四肢,在半空一个劲哀嚎。
没人理会他,众人的目光都被暗沉的墙面吸引了过去。
只听嗡的一声响,像是开启了某种机关。
原本暗沉的石壁上弹起一圈淡黄色光晕,薄薄的一层,似乎指尖一个用力就能戳破。
当然,这只是错觉,能将金猪潋金弹飞的光晕,怎么看都不是简单的货色。
而在内侧若隐若现了一道暗金色石门,属于门的轮廓边架随着光晕的明明灭灭忽闪忽现。
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暗门?外面罩着的是防护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