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王妃很……凶。
这是王府上下对这个新主子的感觉。
那天从宫中回来,第二天,凌薇就让管家将王府的账册全搬过来,一本一本看,连根头发都不放过。
凌薇本来是不会打算盘的,是管家教的她,凌薇本身也是聪慧之人,不到半天的功夫,算盘就已经打得啪啪响了。
凌薇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她这个王府当家主母也当得啪啪响。
那阵子,王府上下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生怕一不留神,撞到凌薇的枪口上。
其实,凌薇自己很讨厌数字,她这么用功,当然不是为了要帮容恪管好这个家,她查这些账册,也不是为了要查王府的家产被底下人私吞了多少。
要说容恪的家当,之前听到他说马车是小叶紫檀做成的时候,凌薇就已经了解,容恪的富有,是远远超出她的想象的。就算是石崇再世,怕也没这么嚣张。
当凌薇劳心劳力将管家搬来的账册前后理了一遍之后,她只能感慨:太有钱了…….
实在是太有钱了!
凌薇对古代白银没有多少感官认识,以前听人讲红楼的时候说,古代的一千两相当于现代的三十万。要是以这个比例来测算,以凌薇看到的数字,容恪比李嘉诚还有钱。这个数字实在过于庞大,超出凌薇的接受能力,凌薇选择不相信。
但有一点,凌薇是有感觉的,那就是容恪的食邑。按照管家的比划,容恪的食邑一直到了终南山的南面。凌薇当时的反应就是暗吞了口口水,什么也没说。
管家说,容恪有万户食邑。古人的算数总是不太好,九就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这个万户,也不过是个大概的说法,实际上,凌薇的直觉是,远远不止。
还有一点,凌薇不得不怀疑,就是,她看到的这些钱,是不是只是王府的冰山一角?
凌薇将帐看得这么细致,要是不发现点问题,底下人是要说话的,说她这个当家主母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主。
凌薇查账的那阵子对王府而言,是阵阵惊雷,人人自危,三天两头有人被赶出去,严重的,痛打一顿赶出去。
开始的时候,管家会问:“要不要知会王爷一声?”
凌薇小脸一拉:“这种小事也要麻烦王爷不成?”
管家哈腰退出去,然后就是杀猪声、鬼嚎声。
凌薇在屋内听着,开始的时候,一声惨叫就让她心软下来,听习惯了,凌薇就开始数数,多少下让素素出去叫停,反正不能将人打残了,更不能打死了。
后来,凌薇乏了,王府也日渐消停了。
凌薇的小金库也日益丰盈了。
这些事都是发生在慕非离开靖朝之后。
慕非在靖朝也没有待太久,禁苑发生刺杀事件之后,慕非来王府看了凌薇一次,留了些药材给她,据说是天山上的一些珍贵药材,能治病,能养身。
慕非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不要去招惹重楼,他不适合你。”
一句话令凌薇如在云端。
重楼。
不适合。
那容恪就适合?
慕非打开天窗说亮话,凌薇接着犯糊涂。
凌薇微微一笑,道:“非哥哥想哪里去了,那天真的是认错了,你也知道,我老是犯迷糊。”
慕非笑笑,盯着凌薇看了一阵,没有说话。
正在凌薇有些局促时,慕非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回岳国去,你多保重。”
终于将这个瘟神送走了,凌薇忙不迭道:“好。”
真想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凌薇的反应似乎在慕非的意料之中,慕非但笑不语。
慕非走出去很远,凌薇又追上去:“我送你到城外。”
慕非的脚步停滞了很长时间,也看了她很长时间,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兄妹二人相处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大眼瞪小眼。
终究,慕非笑了,笑得很灿烂。
一个如此俊美的少年,在阳光下的微笑,那是很有杀伤力的,一回首,三个丫鬟看得眼都直了。
守在院门处的两个小厮也微微张开嘴巴。
男女通吃。
这是一个崇尚男色的时代。
这是凌薇总结下来的,因为凌薇曾经看到两个小厮在往自己脸上抹胭脂,那一刻,凌薇下巴差点脱臼。
意识到这一点,凌薇本来的一个想法就胎死腹中了。
凌薇有时候无聊得紧,会到街上逛逛,看看长安城的六街三市,感受一下天子脚下的繁荣兴旺。
一看到长安城那些姑娘们穿着那么肥大的衣服,凌薇就想:以后要是行走江湖,还是穿男装方便。
看到男人往自己脸上抹****后,凌薇心中长叹:还是做女人吧,以她这身好皮囊,她要是做了男人,一出去就没活路了。
凌薇将慕非送到城外,在路上说了些家常话,慕非叮嘱了几句,凌薇道了声一路顺风,然后看慕非的人马在空中扬起阵阵黄土。
后来,凌薇慢悠悠地骑着马,和素素。
慕非走了,凌薇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些怅然,难道是因为血缘的关系?
凌薇心中怅然,还有一个人却提着心肝站着。
“小李子,你怎么了?”
说话的是苏月容。
只见小李公公头上冷汗涔涔,被苏月容一问,两腿抖得跟得了小儿麻痹症似的。
“回太后,奴才没事。”
“没事你慌什么呀?”
小李公公吞了口唾沫,豁出去了。
“回太后,刚才曾统领来过……”
小李公公的话还没说完,苏月容道:“他说什么了没?”
“曾统领让奴才转告太后,溶月小王爷他……他走了。”
终于说出来了,小李公公慌忙擦擦脑门上的汗。
苏月容微点了下头,皱眉道:“走了就走了,你慌什么呀?”
嗯?
太后没动那个心思?
小李公公恍然大悟,慕非这几天在大靖的时候,小李公公是吃不下睡不下。
也难为小李公公了,前面的教训在那呢,上上上个月,太后老人家看上了太医院的杨太医,奈何杨太医那个人,脑袋直得跟一棒槌似的,死活转不过弯来,太后第二次召见他的时候,小太监说杨太医嗑药死了。
太后一个花瓶砸了过去,小太监顿时血流如注。
上个月,一个江湖术士竟然敢逆太后的意思,太后凤颜大怒,毓芳宫值守的五个太监拖出去三个。
“曾统领没有说其他的?”
苏月容本来是和颜悦色的,忽然冷起脸问道。
小太监一个激灵,慌忙跪下道:“没……没有。”
“传曾统领进来。”
“是。”小李公公顿时屁滚尿流。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面容清瘦的武将,留着微髭,本来有些刚硬的脸看起来有些许柔和。
苏月容道:“上次刺杀的事有什么线索没有?”
“末将无能,求太后责罚。”
曾统领一跪到底,头直撞毓芳宫地上锦毯。
苏月容冷笑一声道:“禁苑是你们左羽林军管辖的范围,出现刺客,让你去查,本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却一无所获,你这个左羽林将军还要不要当?你头上的脑袋还要不要了?”
曾统领频频叩头,苏月容的怒容缓和一点,悠悠道:“正经事不去做,你去盯那个慕非干什么?”
曾统领慌忙抬头。
不是太后的意思?
小李公公明明说:这是太后老人家现在第一要紧事!
还没待曾统领将中间的弯弯绕理顺,苏月容道:“你先起来,将查的情况大致说说吧。”
曾统领也不愧是将门之后,关键时候还能稳住阵脚,心中大致理了一下,缓缓道来:“那几个刺客是杀了我军中兵士才混进禁苑的,从他们杀人的手法上来看,武功不像是中原武林的路数,有点像……”
“像哪里的?”
“辽东一路的。”
苏月容陡然一惊,冷声道:“你怀疑重侍卫?”
“他当时确实是很晚才赶到的。”
苏月容皱眉,曾统领继续道:“虽然我朝对东岳夷族宽厚仁慈,善待东岳遗民,将他们安置在长安,但这些东岳人始终不安分,前面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太后,我们不得不防范重侍卫。”
苏月容默然不语,曾统领继续捧着碧血丹心道:“重侍卫是因为雍和千岁的关系才……”
苏月容喝道:“曾统领,你逾越了。”
曾统领再次跪倒在地,不敢再吱声。
毓芳宫内陷入沉默,百合香熏得满殿溢香,曾统领的头始终不敢抬起来。
隔着珠帘,苏月容静静地望了一会儿地上的曾统领,懒懒道:“这件事就此了结吧,怎么做,你应该比哀家清楚。”
曾统领心中不甘,但也只能是不甘,终究暗叹一声,领命而去。
又要出现几个冤死鬼。
整个朝堂的局势,他也算看明白了,太后老人家想和雍和千岁斗,火候还没到。
凌薇回到王府后,忽然想起那些药材,让晓莺将药材拿过来,凌薇仔细看了很久,边上的素素和晓黛都很不解,凌薇道:“素素,非哥哥没有说得明白,你去查查这些药材的用途,药可不能吃错。”
素素点头去了。
几天后,素素给了她一张清单,说是长安城最大的药铺百草堂姬大夫写的,凌薇上下一扫,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凌薇对繁体字其实是很排斥的,看书总是很慢,这么潦草的字,她却只淡淡扫了一眼。
那一天,凌薇将自己关在屋内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