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军统虽然在情报战中建功不多,但在抗战中确实为民族立下过不可磨灭的功绩,突出的一点就是惩处汉奸。最为轰动的是1939年3月20日在河内刺杀汪精卫。但是,因汪精卫临时与秘书曾仲鸣换了房间躲过此劫,曾成了替死鬼,刺汪行动失败。
1938-1939年间,军统其他影响比较大的锄奸行动还有:
1938年3月29日,军统天津站刺杀王克敏(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行政委员会委员长,华北汉奸头目),行动中击毙与王同行的日本顾问山本荣治,王克敏受伤。
1938年8月7日,军统河南站刺杀皇协第一军军长李福和。
1939年2月18日,军统上海站刺杀伪“华中维新政府”外交部长陈箓。
1939年2月,军统天津站刺杀伪天津商会会长王竹林,4月,又击伤伪准备银行总裁程锡庚。
1939年12月25日,军统上海站刺杀叛变的陈明楚(汪伪特工总部第1处处长)、何行健(反共救国军第2路军司令)。
1939年后,上海大亨张啸林、伪上海市长傅筱庵、伪杭州市长何缵、伪清乡委员会署长谢叔锐等一批知名汉奸也遭到军统惩处。
暗杀仍在进行中,但汉奸还是屡出不绝。
徐宏猷就是其中之一,他现为汪伪特务委员会委员兼“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高级顾问。
徐宏猷,保定军校四期出身,是一个跨青洪两帮的人物,也是军统的老特务。“八·一三”事变后,戴笠在上海与杜月笙组织了“军事委员会苏浙行动委员会上海别动总队”,后改组为忠义救国军淞沪指挥部,徐宏猷任指挥部参谋兼第三纵队司令,因与同僚争权夺利、上下倾轧,戴笠对其失去信任,他便带了所部人马投降汪伪。
徐宏猷从事的是特工勾当,却偏偏是个附庸风雅的人物。他是苏州人,出自书香门第之家,祖上出过多位朝官和名士,家藏丰富,颇有些名贵的字画。
这天,晴气庆胤打电话约李哲夫,说下班后一起去拜访徐宏猷,观赏字画。李哲夫有些奇怪,他和徐宏猷素不相识,晴气为什么要拉上他?晴气还说,届时还有一人一同前往,此人也是李哲夫的旧识。李哲夫问是谁?晴气卖了个关子:“到时你就知道啦。”
既然是私人交谊,冲着晴气庆胤的面子,李哲夫按时赴约。晴气开车来接他,他上了车,见车后坐了一人,面带微笑向他打了个招呼,伸出手来:“井上先生,您好!”李哲夫吃了一惊:此人居然是当年国民政府首都警察厅调查科的探长白方钧!当年南京发生“藏本失踪案”,李哲夫和白方钧打过交道,此后在上海捕捉要求抗日的学生领袖卢成文,两人又打过一次交道。
晴气庆胤从汽车后视镜里看到了李哲夫惊讶的神色,转过头来说:“井上君,很意外吧,白先生说和你有一面之缘。”李哲夫神情随即宁定下来,和白方钧握手:“幸会,真是没想到!”
白方钧“哈哈”大笑:“我也没想到。”
晴气庆胤给李哲夫作了简单介绍,白方钧现任“七十六号”督察专员兼上海清乡事务局副局长。白方钧和徐宏猷是好友,他们过去都是军统一系,又精通字画收藏,因此请他一起前去观赏。
今年年初汪伪《中华日报》上那条刺眼的消息赫然浮现在李哲夫眼前,那是白方钧和徐宏猷等人的“自述感想”:“……中日事变以来,中国初即受共党的挑拨利用,复受美英的操纵怂恿,致有抗战到底的谬论,而高唱迄今,徒使经济破产、政治紊乱、人民涂炭、国本动摇……愚当绝然自新,跃出残酷罪恶的组合,迈进于和平建设之营垒,深愿追随先进,拥护汪主席和平救国之主张,以达成共存共荣之领域……”
李哲夫心思起伏,难以平静:和日本人合作的汉奸是如此之多!“七七”事变的当月,“北平市地方维持会”就成立了,天津沦陷的第二天,就成立了“天津市治安维持会”……在沦陷区内,一大批汉奸鞍前马后为侵略者效劳,甚至出现了多个汉奸争抢一个伪职的丑剧。李哲夫作为拥有日本国籍的台湾人,一直为自己的这种身份感到苦恼,而这些汉奸可都是名正言顺的中国人!他原以为白方钧是个忧心国家的汉子,却不料和这些寡廉鲜耻的汉奸是一丘之貉。
李哲夫虽然心存鄙夷,但还是和白方钧客套了一番,遇见多年不见的熟人应该表现出一定的热情。
李哲夫和白方钧客套时,晴气庆胤说:“井上君在上海的老熟人不少啊,不但有中国人,还有美国人。”
白方钧奇怪地问:“美国人?”
晴气说:“‘西海岸’公司的布朗先生,和井上君也是老熟人。”
白方钧“哦”了一声:“井上先生,想不到你还有个美国朋友,什么时候介绍认识一下。”
李哲夫淡淡地说:“那是我少年时代的一个英语老师,现在上海做生意。”
白方钧来了兴致:“生意场上的朋友,那更要见识一下了。”
李哲夫不答,心想:晴气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会提及布朗?难道和今天之行有关系?
那天傍晚,参与日汪会谈的李哲夫和晴气庆胤从六三花园返回虹口,两人身着便装,下了电车,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李先生,请留步。”说的是带着西洋腔的汉语。李哲夫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黄色风衣的中年男子站在路边向他微笑,礼帽下是一头乱蓬蓬的金发,嘴角以一种熟悉的神情满不在乎地翘着,正是多年不见的美国老师丹尼尔·布朗先生!
李哲夫喜出望外,立刻奔过去握住布朗的手,连连摇动:“布朗老师,台湾一别多年,想不到在上海遇到您!您怎么到了上海?最近可好?”
布朗笑而不答,指着路边一家咖啡馆说:“不请我进去喝一杯吗?”
李哲夫忙说:“当然,当然。”向晴气作了介绍,布朗和晴气交换了名片,布朗是“西海岸”公司的副经理,晴气的名片上写着是三越百货公司的销售部经理,他和布朗简单谈了几句,然后告辞。李哲夫便和布朗携手进了咖啡馆,挑了个角落位置就座。
入座后,李哲夫关切地问:“老师怎么到上海来了?”
布朗说:“别叫我老师,我现在是商人,早就不做教师了。我来上海,只想赚点儿钱。”
李哲夫摇头说:“‘老师’的称呼是不能改的,中国有句俗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布朗似乎没听明白,改用英语问:“What?”
李哲夫用英语说:“He who teaches me for one day is my father for life。”
布朗“哈哈”大笑,耸了耸肩,双手一摊:“父亲?我有那么老吗?哦,这是你们东方人尊师的传统。不过,在我看来,当教师只是一种谋生的职业,就像现在当商人一样。”
这样一来,两人的对话自然地由汉语转为英语,周围的人也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了。
两人一起回想起当年在台湾的学习和生活,特别是棒球队大败对手的往事,李哲夫意犹未尽地说:“赢了日本人真是过瘾,真想再赢几回。”说到这里两人一起开怀大笑起来。
重逢的激情渐渐平息,李哲夫把话题拉回到现实,问:“您来这儿做什么生意?我在上海呆了好几年,情况比较熟悉,说不定能帮助您。”
布朗点了点头,说:“你也知道,现在中国战火遍地,美国和日本的关系又不好,想赚钱越来越难了……对了,听说你在满铁工作?”
李哲夫说:“是的。”
布朗说:“太好了,满铁是个大公司,如果有你从中帮忙,对我的业务大有帮助。”
“如果有能效劳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谈谈说说,又谈到当前日本和美国的关系,都觉得很不乐观,尤其是在对华关系等外交问题上两国矛盾尖锐,难以调和。
李哲夫问:“您觉得美日两国将来会开战吗?”
“和日本开战,不可能的!”布朗耸耸肩头,一口否定,“美国国内的孤立主义十分盛行,不想卷入海外的冲突。美日之间存在密切的贸易往来,日本百分之九十的生丝出口地是美国,而日本百分之八十的机器和钢铁进口也来自美国,两国贸易额是中美贸易额的三倍,所以,美国不会傻到为中国而和日本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