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由那位安顺侯夫人口里说出来的,就又是更加匪夷所思的内容了。荣昌帝国既然已经把卫国皇室的死人都追封了,那么对于活下来的唯一一人,总也要给卫国的泱泱之口一个交待。
卫立荷是活人,并且还有可能生下延续卫国皇室血脉的更多活人,加封她,当然就成了一桩大大的难题,封得高了,对帝国多少也算是威胁,若封得低了……
荣昌帝国的占领者们似乎还想把这事拖延下去,卫国人却都还没忘记这位美丽的公主,就在一夜之间,卫城的街头巷尾便起了传言,说立荷公主如何为了宗嗣,舍却自家贞洁,却又如何落入帝国之手,做了俘虏,如此种种,三人成虎,卫立荷立刻变成了人人推崇的孝烈之女。
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赐婚一说,这对于荣昌帝国方面,算得上是最便宜的解决方案了。卫立荷得到了王妃的封号,但宁王妃总是要依附于她丈夫宁王的,就连她真要生下继承卫氏血统的子嗣,也算是宁王养子,这养育之恩,却也理所当然是少不了的。
“事情差不多就是如此了,”安顺侯夫人端着茶碗连喝了好几口,才又笑道,“我原不知,李老丞相居然是在荣昌帝国都很有名的大学问家,皇帝要他投降,他便一定要皇帝先许下未来卫氏继承人的封号才肯降,这才有了先前说的生儿封侯生女封郡主的圣旨,也正是因为这旨意下了,李老丞相才正式降了,他已经被封做太傅,要去朝中执掌皇家书局了。”
“这倒是多亏了老丞相了,”侯夫人满脸堆笑。
“是多亏了他……”卫立荷也就勉强笑了笑,“王妃回去和王爷说,若是见到老丞相,替我道一声谢。”
安顺侯夫人的心情看起来越来越好好,大约对于她来说,最可怕的亡国的乌云压顶已然烟消云散了,而且,似乎自家还受了荣昌帝国的特殊待遇。
“陛下说了,公主已没有娘家,就我们安顺侯府同皇室还算近枝,按辈分您还算我们夫妻的侄女辈,便要我们接您回去,好等到到大婚时候,从我们家里出嫁。”
“公主想想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同我说,我们安顺侯府虽然穷了点儿,侯爷说了,难得有如此的殊荣,总要尽力给公主置办一些……”
“公主收拾收拾,今日便随我搬回去住吧,万事也好有个照应……”
卫立荷是在听着,却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对了,是司徒穆远,为何这个必须要娶她卫立荷的宁王,必须要由他司徒穆远来当呢?不管外面把她说得如何如何,她终究已不是处女,这难道不是每个男人都深恶痛绝的事情么?
从某些角度,卫立荷确实想要个可以依靠的夫婿,但司徒穆远似乎是个好人,好到她并不愿意连累他。
于是,等安顺侯夫人说完了,卫立荷只是一笑,“夫人,麻烦您派人去传个话,就说我现在很想要见靖阳王。”
侯夫人的嘴张了张,犹豫再三,才又陪着笑,“公主想要见到王爷,也不是不行,只不在这一天两天,今日公主首先是必须要住进我府里,您想想,这里都是帝国军队,我进来一趟尚且不易,却不知如何再帮您传话呢,等到了我府里,再找王爷也不迟啊。”
卫立荷就只能点头了。安顺侯夫人便立刻要跟她来的侍女替公主收拾——其实也并没什么可收拾的。侯府的马车一直等在外面。
因而卫立荷当天便搬进了安顺侯府,她才知道自己记错了,安顺侯家并没有郡主。
单独给了她一个小院子,侍女也配了四个,还有嬷嬷,住起来倒也舒心。遗憾的就是行辕小院里那两个侍女,不能随她走,卫立荷只得劝说一番,又答应她们,尽量把她们要到自己身边。
安顺侯夫人到也没有食言,这也许是因为卫立荷当晚就把自己的要求,又对安顺侯本人说了。等了一天,司徒穆远就登门来拜访,他先在前厅简简单单同安顺侯说了几句话,便到后院来看她。
他显得有些疲倦,满眼血丝,不过总得说来,精神是好的。
卫立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紧张,见了其人,赶忙行了大礼,将自己想了一夜的几句话,全都说了出来。
“王爷对立荷有活命之恩,因而我不愿为了婚嫁之事,令王爷为难。王爷不必勉强自己,与立荷成婚,我愿上书皇帝,请他收回成命。”
“哦?”司徒穆远先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与公主成婚,倒也算不得极为勉强之事,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好好待你的。”
“可是……我觉得……”卫立荷摇摇头,“以王爷这般的身份和才德,何必娶我这样一个……”
她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情况,现在谁人不知,所以,大可不必说明。
“公主放心,”司徒穆远还是客客气气的笑着,“陛下赐婚之前,和我说过的,因而这场婚事……”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确实是我自愿娶公主的。”
“可是为了宁王之位?”卫立荷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起头,盯着司徒穆远。
司徒穆远低下头去,端起茶碗躲开卫立荷的眼神,好一会儿,才笑着反问道,“如果我说是的,公主会不会觉得心安一些呢?”
司徒穆远放下茶碗,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了许久,才转过身笑道,“公主,卫地风光秀丽,你一定很喜欢这里吧?”
这本该是个问句,但司徒穆远却用了肯定的语气,因而,卫立荷只是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而我……也很喜欢这里,这里是我找了许久的地方,”司徒穆远依旧笑着,“公主在民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威望,因而,我为了留下来,只好答应娶你。”
卫立荷愣住了,直觉告诉她,司徒穆远说得不是真话,而此时,那个说了谎的家伙,却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公主,这样解释你满意了么?”
卫立荷承认,司徒穆远在相貌上虽然比不上司徒梓竣,但也算得上一等一的英俊了,但她很想告诉他,他应该是平和的、正直而严谨的,像这般故作轻松故作玩世不恭的表情,并不适合他。
于是她站在他面前,很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抱歉,靖阳王,我并不满意。”
司徒穆远轻叹一声,“那么,立荷公主,你有没有兴趣坐下来,让我慢慢告诉你,为何我必须要留在这里,做这个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