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后怕不已,将他揽入怀中紧紧抱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转头向对方道谢:“这位姑娘,真是谢……”她的话忽然说不下去。顿了顿,方才蹙眉道,“沈荷?”
沈荷听对方张口叫出自己名字,惊讶道:“这位夫人是……”仔细端详对方眉眼,她的话忽然也说不下去,许久方道,“凤姐姐?”
气氛尴尬起来。
过往之事无须追究。眼下她既然帮了自己,方晗微颔首,笑了笑:“今日之事幸得沈姑娘出手相助,他日定思相报。”
沈荷觑眼瞧她,瞧截然不同的前后两人,低声回了句:“举手之劳。”
方晗不再与她多言。转向那贼,竖眉叱道:“为何窃我孩子?”
那贼支支吾吾,道:“小人家中老母病重,无钱医治,前几日听说童府老爷想买一个小女娃给儿子做童养媳,我见小小姐长得好看,一时动了歪念头。”他跪下叩头,哀求,“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还请夫人网开一面。小人再也不敢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沈荷踹了那人一脚,喝道:“你顾念你家中老小,难道就能偷别人家的孩子吗?”
那贼掌向自己嘴巴,泣涕横流:“我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小姐,夫人,还请你们饶小人一次。小人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沈荷见对方将脸掌掴出血,不觉动了恻隐之心,道:“若有再犯,定不饶你。”说着,自袖中取出一个钱袋丢过去,“这些钱你且拿着,为你家中老母医病吧。以后别动歪主意。”
那贼连声应允,叩头道谢。他伸手去捡钱袋。不料,一直静听着的方晗抬脚踩在那钱袋上,踩住了那人的手,缓声道:“你说你家中老母病重,无钱医治,那么家境必定贫寒。”她盯向那人衣领处,“外衣虽然粗布简略,但这里衣是不是也要换个相衬的?”
那贼额间冒出了冷汗,一对眼睛骨碌碌地直转。
方晗又道:“你说你是初犯,是一时动了歪念头。那么,你迷倒孩子的药粉从哪里来的?难道是你一动念头,它就自动出现在你手中?”
贼人张口结舌:“我,我……”
“另外,我虽然不够小心,但一碰之下就能将孩子领走而不为我发觉,这般熟练的手法会是初犯,一时动歪念头的人能做得来?”
贼人变了脸色,霍地起身,摸出怀中尖刀就向方晗刺去。
方晗不慌不乱,一脚飞踢在他心口,踢得那贼倒地痛得龇牙咧嘴爬不起来。她沉了眉目:“送他见官。”
待彭古意惶急寻来时,那贼已被下入牢中,方晗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正从那衙门里出来。
彭古意返回酒楼前,却见母子三人一个都不见,忙向掌柜打听,知孩子有失,惊得冷汗都出来了,辗转几番才找到这里。他急红了眼,一见方晗就把两个孩子都抢了过来,咬牙道:“娘子,你,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责备的话。半晌,方叹道,“我的错,是我大意了。”
他虽然不说什么,但方晗自知有错,耷拉了脑袋,颇为沮丧。
两人正往回走,不料身后忽然有人叫道,“姐姐,等等我。”声音清脆悦耳。
彭古意循声回头,待看清身后人形貌,顿时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沈荷不搭理,径自行向方晗身侧,指向一处华丽酒楼,婉转笑道:“姐姐,好久不见。正好是中午饭点,今日我做东,略尽地主之谊,还望姐姐和公子赏脸。”
彭古意正要拒绝,却听得方晗道:“好,有劳沈姑娘。”
沈荷似乎对这里很熟悉,那前方酒楼本也是人满为患,不过见沈荷到来,那掌柜忙出来相迎,道:“沈小姐光临,有失远迎。”
沈荷点点头,笑道:“钱掌柜,楼上还有座吗?”
那掌柜立刻笑道:“有座。就算没座也要为沈小姐腾出来不是?”
沈荷面有得意之色,转眼去看方晗,却见对方形容沉静,不动声色。沈荷局促,忙收了得色,边让着方晗等人上二楼,边小声解释道:“家父曾在此地为官,与这酒楼东家是好友。所以那掌柜才卖我三分薄面。”
方晗笑笑,不语。昔日这沈荷曾对她百般刁难,今日又如此献殷勤,她且顺着,看看这姑娘有什么幺蛾子。
小二将众人引入雅间,一一呈上酒菜。
彭古意照顾着两个孩子用饭,方晗想接过来一个帮忙,然而被他瞥了一眼,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沈荷见此,察言观色,殷勤地抱向彭家小子,笑吟吟道:“来,姨娘喂你吃饭。”
彭古意皱眉,伸手去挡,不料自家儿子已经张开胖乎乎的小胳膊,做投怀送抱式,喜得两眼眯成一条缝。
沈荷眉眼有笑,将他抱在怀中:“小娃儿真乖。”
自家儿子倒戈,方晗两夫妻正郁闷之时,却将那小子在对方怀中站了起来,抓着沈荷的衣领,凑近对方俏生生的脸蛋“啵”的一下亲上去了。
沈荷:“……”
方晗、彭古意:“……”
成功占到美人便宜,小娃子高兴起来,露着刚长出不久的两颗门牙,格格直笑。
彭古意睨向方晗,以目光作问:“你教的?”
方晗立刻做得端正,摆手赔笑,以口型无声作答:“怎么可能?”
沈荷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化解尴尬:“吃饭吧,不然都凉了。”
方晗将儿子从对方怀中拎出来,不理儿子踢蹬着小胳膊小腿要美人,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沈姑娘莫要见怪。”
后来,彭古意才发现,儿子喜欢沈荷并不是偶然,因为这小子跟他娘简直就是一个性子,一见到美人就挪不开眼。
沈荷一边招呼着他们用饭,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扯着淡。
方晗泰然自若,一一作答,也并不提那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