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喆此刻也尴尬起来,见我不是佯装。便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咱都是老爷们,可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是滋味。”这句话我是跟他掏了心窝子。那种急切的心情像是被万箭穿心,百蚁噬体,且莫说喝茶吃饭,就连顷刻闭眼都是一种奢求。周喆并未说话,只是递给我一支烟,点上。自己也抽上一支。吞云吐雾两口之后,我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稍有尴尬的跟周喆说道“不好意思,在你办公室里抽烟。”“没事,其实你的感受我们也懂。”周喆此时的话里也透露出来几分诚恳,看来烟对于男人的世界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外交工具。互相点上一支烟就能让彼此的关系更近一步。“周老弟,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我来确实是有事情想问你。”周喆也没怎么迟疑,轻轻说了句“嗯。”
我见他此时算是开了口,心里一喜。“周警官,苏建国到底是怎么死的?”周喆此时也并不忌讳跟我提案子的事情,吐了口烟。周喆陷入了一种回忆状态中。“一开始我进入凶案现场的时候,说实话,门口的女尸吓的我和小汤不轻,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那间房子里边有两个卧室,我们在一个卧室板床上找到了苏建国的尸体,尸身是臭了,但是我初步鉴定苏建国死前挣扎痕迹不强。”“后来法医怎么说?”“法医得出最后的验尸结果已经是发现凶案之后一天的事了。苏建国的死因是窒息。”“窒息?”我的大脑急速回想着我所知道的苏建国,在我印象之中他并没有什么疾病。我开口先问周喆:“苏建国是被闷死的?”周喆一愣,“你怎么知道是闷死的?”我冷冷的答道“我印象中苏建国没有疾病,窒息死亡,一定是被别人害的。”“那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被勒死的呢?”其实周喆这样一问倒把我问懵了。我也不知道为何第一感觉是闷死,我便信口答到“我只是听你说死前挣扎痕迹不大,如果是被勒住,一定会有拼命挣扎的痕迹。”周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苏先生,你的侦查能力很强。”我如果真是个侦探,听到他恭维我的话一定在沾沾自喜,但是作为一个间接受害人,早已被剥夺了‘自喜’的权利。
“法医说苏建国是什么时候死的?”这是我的第二个问题。“法医结论,男尸的死亡时间是发现凶案现场的前七天。”“那女尸死亡时间呢?”“法医结论,是发现凶案现场的前三天。”周喆说这两句话的时候表情十分凝重,他每句话都以‘法医结论’作为开头,说的让人不可置疑。如果案情没有什么进展的话,相信他现在也和我一样,心里在一遍遍地嘀咕。如果苏建国是被那女人害死的话,那女尸又怎么会是那种惨象?今天既然已经和周喆接触上了,不如一次问个明白。“周警官,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那间屋子真的是密室吗?”“是。”周喆斩钉截铁。我回想起今日中午去凶室的场景,身上一阵发寒。
“周警官,那两间卧室里都是什么东西?”周喆皱起眉头,好像在仔细回忆所有的细节。“发现男尸的卧室里除了板床就只有一个带抽屉的木桌。另一个房间空空如也。”我听周喆提到凶室的木桌,看来离我想知道的事情越来越近了,我心中越来越急切。“那抽屉里边可有什么线索?”周喆烟抽到了尾巴,又点上一根,仔细的说到:“那桌子一共四层抽屉,我和小汤都是挨个翻找过的,里边不过是一些旧杂志和没用的杂物。后来宋队和法医也都仔细检验过了,杂志的来源太普遍,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我急匆匆的追问道“也就是说抽屉里的东西并没有被警方取证吗?”“我说了,我们多次查验了,并没有线索。而且那间屋子里边的摆设少的可怜,根本没什么可以躲过警方的查证的。”周喆说的没错,案发现场我今日中午刚刚去过,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藏的住的。
关于案子警方应该走访了不少群众,还有不少物证我是不得而知的,此刻我所知道的所有,根本就连不成一片,甚至有些竟然是相互对立的线索,且真假还不曾辨识。正急于继续发问的时候门却开了。走进一人,我认得,正是当天汤姓的警察。我们三人互相对视一下,每人脸上都显出了些尴尬。我对这个汤姓警察一点了解都没有,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何脾气的,不知该如何周旋了。姓汤的警察先打破了沉默,伸出粗糙的右手做了个自我介绍。“苏先生,你好。汤雪云。”我赶忙握上去,脸上嘿嘿的挂笑,“汤警官,你好。”这警察长相并不算丑,轮廓分明,眉毛稍微有些杂乱。他转脸向周喆。“周哥,宋队还在办案,让我先回来了。”
我一听姓宋的还没回来,相信今天是不会和他打照面了,心里松了一下。还不算遇到最尴尬的事情。汤雪云的表情很热情,而此时周喆还是显出微微有些尴尬,没等汤雪云发问就先解释到“宋先生今天来警局是想了解一下案子的事,毕竟宋先生也是案件的受害人。”汤雪云频频点着头“应该的、应该的。”我把他俩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开始嘀咕,看来这周喆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便顺水推舟说道:“我也是才来,正想跟周警官了解一下情况。正好汤警官也在,我正好有事情要问呢。”我耍起了滑头,假装还没开始问。“对了,汤警官,那天凶室对门的那位大娘怎么样了?”汤雪云说:“那个大娘本身心脏就不太好,当时吓坏了,也多亏了兄弟你,送到医院早,没事。我们警方取证完毕人家就搬了。”“也难怪,谁也不想晦气。”
我又说道“汤兄弟,那大娘住对门,从凶案发生到被发现,看起来时间不短了吧,她怎么会连点臭味都闻不到的?是不是有猫腻?”汤雪云挤了挤眉毛。“这猫腻算不上,不过确实有蹊跷,不止是对门,上下左右的邻居都没闻到异味。”“这就奇怪了。”周喆这时候也开口说道:“苏先生,你也莫慌,我们警方进入凶室之后就发觉一股难闻的异味,和尸臭又好似不太一样。闻的人头晕作呕。”我今日正午我刚去过凶室,倒没闻见什么异味,想必都是消散了罢。
周喆接着说到:“法医收集过了密室里的气体样本,前两天和其他证物一起送去省城做检验去了。”我确实大吃一惊,看来警方做事也是细致,而且‘空气取样’我这个外行还真是闻所未闻,“有这种技术?”“嗯,省城可以做分析,相信过两天就可以知道检测结果了。其他证物线索我们也在跟进。”周喆说的不像是假的,他和汤雪云作为年轻的警察,应该也是血气方刚,我也是这个年龄,我感觉立功或许是年轻警察的追求,他们肚里的花花肠子应该没姓宋的那么多。便对他俩的话多了一些信任和好感。“汤兄弟,那个大娘是很重要的线索吧,她都怎么跟你们警方说的?”汤雪云自己点上一支烟,“其实我们并没有从邻居那里得到线索,甚至有人根本不知道里边住了人。房东我们也找了,一男一女半月前入住,就是凶死的男女双尸。”
看来人证这条线索又断了,汤雪云一口气解释了我现在所能想到的所有问题,三个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一阵之后,周喆站起来说有点事要出去处理下,屋里就剩我和汤雪云,我俩闲聊两句,他从头到尾都很热情,嘴一直咧着,这次算是我和他第一次接触,感觉人还不错,至少比周喆好说话些,我买的那条苏烟现在还藏在我的外套里,偷偷摸摸递到汤雪云桌上,说道“汤兄弟,咱俩也别见外了,这是我的一点意思。”我刚知道汤雪云也是个大烟枪,而且抽的很凶,刚才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抽掉四、五支。况且现在周喆不在,我看这条烟只能做个人情给他了。汤雪云接过烟,嘴巴咧的老大,连忙先放到自己抽屉里,站起来握着我的手,“客气,客气了!”我看这招挺奏效,便小声对汤雪云说:“喜欢最好,周警官不知道。”他一听这话,也明白我什么意思,自然更放心下来。“好说好说,以后苏兄弟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等的就是这句话。现在看窗外已经是有黄昏的意思了,和汤雪云话都说到无话可说了,此时不走更留到何时。寒暄几句便起身离开,下楼时看那女警还在当班,要是被她知道我在耍她那还了得?只能溜着墙边快步跑离泠江分局,跑出二十米远,这才松了口气。
外面街道还是有些雨后的凉意,虽然雨早已经停,天空上也挂出了一连片的火烧云,映的每个人脸上都火辣辣的,我细细盘算起来这一天,实在算得上是东奔西跑、阴阳周旋。知道这时候我才感受到几小时的时间原来可以被拉展的这么长,像一条被拉断的蚂蝗,一头钻入皮肤里吸允着我的血肉,虽然煎熬却总归也是个开始。西方的一连片红云炉火般噼里啪啦的烧,像是在锻造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晚我去木吉他酒吧又找了荣诺,但是她并没有来夜场,酒吧里的人说不清楚她为何没来,更没人知道哪里是她的住处,我纵使着急也没了办法,给酒保留了电话,说荣诺来了就打给我,寻她无果,只能蔫蔫的先回酒店了。
此后的两天我心里也没了着落,一方面是我所能想到的线索全部都断了线,另一方面是我觉得荣诺这是摆明了不想见我,女人心深似海,我思前想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这两天里并无事,但是却让人心焦,我所能想到的线索却都断了线,警察那边现在更是一点回应都没有,我开始心里暗暗骂起来。这两天的拆迁款下来了,苏诚给我打电话说了,我执意先让他们去看新房,若是置办的像模像样,还富余一些钱的话,再给我也不迟,也算我这个当哥的尽了点心意。苏诚和那日一样也没推辞。说他和阿一已经相中一处房,让我一块再去看看。我也是无事,便跟着他们俩去瞧了一眼,新楼房不算大,但是阳光很足。从阳台上可以望见小城的商厦大楼。阿一在苏诚身边,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笑,像是一朵沾了光辉的葵花,苏诚也似乎是很满意,指手画脚的说着自己对新家具的构想。我还是选择不把苏建国的事情告诉苏诚,便也在一边帮忙规划他们的小窝,明亮的地板砖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除了此时感觉放松外,其他时间实在等的叫人焦躁不安,苏建国的案件迟迟没有进展,也曾打过数个电话跟汤雪云问询,可是我听的出来全是搪塞的话。无非是让我先别心急,说有一部分证物正在省城警厅接受化验。用汤雪云自己的说法是:证物送过去要时间,省里资源也是紧张,各个地方的证物都要送去化验,这是要挨号的,也需要时间,从化验到出结果,然后再传回泠江分局,这都是需要时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