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小骊还没有从那巨大的惊喜中清醒过来,欢天喜地地去了。
吴妈妈接着说,“这懿旨也不知是太后娘娘何时颁下的,为何竟藏在伍行大少爷那里无人知晓?连老奴竟也不知这懿旨的存在。”
卓夕略想一想,“想必是侯爷早就向太后娘娘求了懿旨藏于伍家。他让您留我到三月三,不正是打了主意要给我惊喜么?”谁知她既没有被留下来,懿旨也没有在她意料不到的节点出现,完全没有达到又惊又喜的效果。
不过,璟沅是何时向太后娘娘求了赐婚懿旨的呢?她想起她看到那懿旨上所属的日期,正月初十,那不就是……她突然脸上飞上了一朵红霞。
吴妈妈笑呵呵地点头,“夫人所言极是,定是侯爷准备要给您的惊喜呢。”
卓夕笑道,“只怕还不只这个惊喜吧?吴妈妈,现如今都真相大白了,您可没有什么事瞒着我了吧?”
吴妈妈也笑,“夫人明察。其实夫人应该早就猜到了,本来侯爷想留您到三月三,就是让老奴私下悄悄准备侯爷与您的大婚礼仪,只待三月三礼成。后来您强行去了凉州,老奴自然是要写信给侯爷请罪的。凉州那个苍促的婚礼老奴也是听说了,好在没有礼成,且不说那婚礼仓促准备是否妥当,单说这嫁娶之礼只能有一次,否则,这不成了二婚了?”
一席话说得卓夕笑得前俯后仰,原来“二婚”这个词这么早就出现了?
吴妈妈笑完正色说道,“夫人,老奴禀报完了。这就告辞了,这一去,估摸着要下月二十六才能来迎亲喽。”
卓夕点点头,目送着她出门了。
很快小骊就到了跟前禀报,“小姐,大少爷来了。”
卓夕“嗯”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见伍行一身家常长衫走了进来。
卓夕上前见个半礼,歉然道,“大哥,小六给你添了大麻烦了。”不只是小六这个身份,还有他如今赋闲在家,也是拜自己所赐,虽说知道璟沅对他另有安排,但面上她这个大哥就是不被重用了,难免受人异样眼色,她总还是觉得抱歉的。
伍行轻咳一声,“你如此知书达礼,完全与我第一次见你的模样大相径庭。”
卓夕笑一声,“大哥莫要笑我。人与人之间情份是平日里处出来的,虽然我与太夫人、夫人相处不久,但自我来后,她们都待我极好。大哥您也是。我实是不知您家里竟然真有个六妹,今日我见她如此模样,实是不忍心,只盼着她能慢慢好起来,日后能有个好归宿。”她与伍家虽然利益相交,但对方确实是付出了代价,她也要争取能让对方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伍行却冷声说道,“原本再过些日子,她们都能过上正常的日子。六丫头必也能获些补偿,她为此若是愿意心甘情愿改了姓名,我伍家又岂会亏待了她?谁知她竟是个心大的。”
卓夕明白了,“荣华富贵面前的一时迷失,乃人之常情。兴许过一段时间,她就能想通了。大哥,还望您能在父亲面前劝劝,莫要造成更大的罪孽。”
伍行沉痛地说,“父亲说了,留着她始终是个祸害。妹妹心慈,伍行心领了。”
卓夕大惊,“大哥,你的意思是……”
伍行点头答道,“你猜得不错,已经迟了。”
卓夕难受了一阵,一条性命竟然就这样被放弃了,不,加上周姨娘,是两条性命。她们何其无辜。
伍行温声安慰道,“妹妹莫要自责,与伍家上下一百余口的性命相比,她也算是死得其所。”事关伍家满门,此祸患一日不除就一日不得心安。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庶妹罢了,既是从未见过,是谁又有何要紧?何况眼前这个妹妹,即将成为尊贵的正二品广安侯夫人,换了谁也不可能作出其他选择。
卓夕点头道,“大哥,此后我们两家,同生死共富贵。”伍家投桃,她自然要报李。何况,她知道璟沅看重伍行,日后自有重用,共富贵也不算是一句虚言。
伍行明显大喜,“妹妹此言,伍家自当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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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卓夕在小骊和肖魂的帮助下,上了朝服大妆,乘着朱轮马车进宫谢恩去了。太夫人和夫人刘氏在门口含笑目送卓夕的马车远去。
进了宫门,待宫人持了女官专用的节符进去禀报,一直到有宫人出来宣自己晋见,已经约莫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卓夕理了理裙摆,示意肖魂捧着马车里备好的礼盒,进了佰安宫。
王后孙瑶正妆坐在佰安宫正殿,待卓夕行了叩拜大礼后,示意她平身,并赐座。
卓夕谢过恩并没有立即起身,示意肖魂捧上锦盒,伏身道,“娘娘,王上与王后恩德小女没齿难忘。小女特备了薄礼一份,万望娘娘笑纳。”
孙瑶知道当卓夕称“小女”,便不是以侯府宜侍或未来侯夫人的身份与她说话,多半是与那飞羽醉玉轩有关。她示意宫人捧上来一观,打开锦盒,里面竟然是京都“飞羽醉玉轩”的房契、帐册正本及所有女工匠人的卖身契等文书。她本就拥有飞羽醉玉轩一半的股份,年前她已收到上一年的帐册副本,她翻了翻,见上一年的正本果真与副本一模一样,又见下面附上了今年的帐册正副本,心知她是要把整个飞羽醉玉轩送给自己,再看今年头几个月的营业额,真是心花怒放。但她仍面色如常地说,“卓夕姑娘有心了,此礼本宫甚是欢喜。”
卓夕喜笑颜开,这才站起来,在王后赐的座前浅浅坐了,“娘娘喜欢便好。如此,小女便也心安了。”这飞羽醉玉轩是自己在此处第一处产业,本不舍得全部交于他人,但飞羽醉玉轩一开始既有王后的介入,她自是做好了有朝一日要全部拱手相让的准备。
孙瑶却接着说,“自上次姑娘离京,至今已有两月余。不知你之前说的定州三县分号,筹备得如何?”
卓夕毫不意外,自己大张旗鼓派了襄蓝到定州三县去开设分号,自然没想过能瞒着王后,她微微一笑答道,“娘娘放心,初时小女承诺飞羽醉玉轩所有分号均有娘娘一半股份,小女定会说到做到。如今那三州分号刚刚开始起步,才选定店址置办房产购买女工匠人,虽说房契人契暂时在小女手上,但筹备开业储备货品培训人员尚需时日。只待稍有起色,择定开业之日,小女定会来回禀娘娘。说起来这两个月还没开业,成本已经花去京都营业收入的四成,但按京都的销售情况来看,成本应当在六个月之内能收回。”意思就是花了这么多钱的房契人契全都在她手上,若是她出点什么意外,也许就一拍两散。
果然见孙瑶脸色稍稍一变,慢慢说道:“四成可真是不少。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的。大婚之期距离现在仅有一个月,虽说万事有内府筹备,但伍家若有什么缺的或赶不及的,本宫若能帮上忙,还望姑娘不要客气。”
卓夕道谢,“多谢娘娘垂爱,婚事自有内府和祖母母亲操持,小女不缺什么。”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家常,卓夕才从佰安宫内告退。
随后她名正言顺地去了慈安宫。
早在门口等着的苏嬷嬷见了立刻迎了卓夕前去,太后半倚在床上,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卓夕同样行了叩拜大礼,口称谢恩。
太后笑道,“夕丫头,快起来吧。赐座。”
“谢太后。”
“哀家可真盼着你改口的那一天呢。”
卓夕脸上显出一丝羞赧,没有接话,在小凳上坐下,又径自把小凳往床前移了移,探过头去瞧,“娘娘精神头倒是颇好,眼下也没有血丝了,可否伸出舌头给夕儿瞧瞧?”谢恩是其次,更重要的是探病。
太后依言伸舌出来让她瞧了,卓夕看了看,又仔细给太后探了脉,问了问前三日太后服用自己开的药的情况,再结合洪全之前告诉她的情况,基本对太后的身子底子有了了解。抬头便看到太后和苏嬷嬷用殷切的目光看着自己,微笑着说,“娘娘放心,虫卵已经孵化成虫,是一种罕见的血吸虫,此虫虽罕见,倒是不难药倒。我今日先开个方子,娘娘服后会腹痛如绞,娘娘可会怕疼?”她调皮地问。
这么一来,太后与苏嬷嬷紧张的情绪立刻缓解,太后笑道,“你这丫头片子,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么?”
苏嬷嬷长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赶紧示意小宫女捧上笔墨。
卓夕便提笔斟酌了许久,才写了方子,递给苏嬷嬷,却是有三张。
“苏嬷嬷,您可有法子以三个不同宫中主位的名义去太医院取药?”外人进宫轻易带不得汤药,所以药材只能宫中想办法。
太后与苏嬷嬷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不能让药方惊动太医院的人啊,苏嬷嬷点头,“这个倒是容易。”
卓夕点点头,为保万一,又说道,“那就麻烦苏嬷嬷了。我今日又带了一个新的点心的方子,却想向王美人姐姐学习学习,借用娘娘的小厨房做一顿吃食呢。”
太后向苏嬷嬷使个眼色,苏嬷嬷立刻下去办了。
待卓夕从小厨房端了一笼子水晶虾饺出来时,王美人正巧过来给太后请安,见到卓夕手中的点心,眼睛笑成了一道弯,“哟,我就说今早见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原来是有口福啊。太后娘娘,琳儿可要沾光了呢。”
太后笑说,“你平日里也没有少孝敬哀家,今日又怎么少得了你?”
哈哈哈,几人笑说了一会,尝了虾饺,又讨论了一会吃食,苏嬷嬷捧着一篮子中药包过来了。
卓夕站起身,也不避开王美人,把每一种草药都验看了一遍,才按需取了药材,亲自到小厨房里把药煎了后端过来给太后服下。
太后服了药,回到寝殿,苏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
苏嬷嬷放下帷帐后出来,“王美人,卓夕姑娘,您二位要么先回去吧?太后娘娘这边儿有什么情况,老奴会立刻派人去禀。”
王美人说,“苏嬷嬷,太后娘娘待我恩重如山,我可有荣幸为太后娘娘侍疾?”
卓夕也点头道,“太后娘娘服药后大约一柱香开始会腹痛如绞,嬷嬷,您还是让夕儿留在此处吧,若太后娘娘还有什么其他不适的,夕儿兴许也能帮上一点儿忙。”
苏嬷嬷行了个礼,“容老奴前去太后娘娘跟前禀报一声。”
不一会儿,苏嬷嬷出来了,“太后娘娘同意二位主子留下。”她见二位点了点头,又连忙说,“老奴进去守着太后娘娘,王美人和卓夕姑娘请随意。”她示意一旁的小宫女给二位奉茶,自己又转身进了太后寝殿。
卓夕坐下后与王美人寒喧了两句,才一会,就听苏嬷嬷在内室紧张地喊:“娘娘,娘娘,您怎么样了?”
内室隐约有低低的呻吟声传出。
王美人紧张得站起来向里张望,一会儿又回过头来问卓夕“姑娘,太后娘娘没事吧?”
卓夕喝了一口茶,淡定地说,“不妨,药已服下,娘娘肚里的血吸虫自是要垂死挣扎一番,所以,太后娘娘是要受点小罪的。”
正说着苏嬷嬷跑了出来,紧张地问,“姑娘,太后娘娘已经疼得在床上翻滚了,姑娘,不要紧吗?”
卓夕点头,“嬷嬷莫要担心,准备好恭桶在一旁即可。顺利的话,疼上一柱香就好了。若有其他症状可来告知我。”
苏嬷嬷点点头,又步履匆匆地进去了。
又过了很久,苏嬷嬷出来禀告说,“美人,姑娘,太后娘娘果然泻下了很多虫子,现已疲倦至极睡下了。”
卓夕点点头,“嬷嬷,可否让我再替娘娘把把脉,看明日是否如何继续用药?”
嬷嬷点点头,“理应如此,姑娘请。”
卓夕跟着她进去替太后娘娘把了脉,由于初学把脉怕是不准,也不敢胡乱开药,只小心把脉象记了下来,准备回去和洪全确认一下,便出来了。
“嬷嬷,太后娘娘身子虚弱,尚需好好休养。是药三分毒,怕是用药过于凶猛,最好是有合适的食疗方子,一方面适合娘娘虚弱的脾胃,另一方面也易于消化吸收。我需回去斟酌一下。明日我再把方子送过来。”
苏嬷嬷此时才算长舒一口气,“多谢姑娘了。”
“嬷嬷,今晚我留在这里给娘娘侍疾吧?”王美人上前来说。
苏嬷嬷摇头,“你还是像往常一样,申时二刻左右回去吧,莫要让人起疑了。倒是秦夫人那边,你可要去好好赔个罪。”
王美人会意,想了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