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卓夕便率人搬到了宁安宫去。本来就是两手空空进宫来的,后面也是小骊将她惯用的那个药箱带了进来。原来在侯府和伍家的衣服也用不上了,吴妈妈回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些金银细软,其余的东西都是进了宫才置办的。好在头一日将所有赏赐贺仪都直接归整到宁安宫库房了,所以搬家也没用太长时间,总共装了几个箱笼,几个太监一抬,一次性就搬完了。
封后大典过后,王后凤印正式进驻宁安宫,所有后宫一切事宜全都涌到了宁安宫。
加上头一天手忙脚乱混乱不堪的经验,她觉得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体系刻不容缓。
于是她急急召内府送来后宫女官名册,按册点了六人主管后宫衣食住行礼财诸事,每人下面再辖六人,分管各宫相关事宜,才算堪堪理顺。刚刚松一口气,以为自己能做一个甩手掌柜,不料掌管礼制的女官送来厚厚一叠名册,全是先王遗留的嫔妃子嗣,要卓夕定夺。
她这才知道孙瑶已经被贬为美人,七王子桓被送到了秦太夫人手中抚养。按制,先王所有无子嗣的嫔妃都要送到太庙荣养,有子嗣的嫔妃才能留在宫中。她又想起王佳琳,往下翻阅时发现她的那一页写着“因病猝亡”。
她心下了然,应该是被悄悄放出宫去与父亲团聚了。太后倒也舍得,毕竟她肚子里怀的是她的孙子。但是孙瑶一直是她心里的疑问。
晚上璟沅过来时,她就与他说起这些事。
璟沅一听大吃一惊,仔细问起来,“你这六部三十六人如何分管?”只有两人在时,他们都只互称你我。
卓夕笑道,“后宫诸事,逃不过衣、食、住、行、礼、财六事,臣妾便令六人主管六事,每人下辖六人,分别按事务分管、训、收、传、财、内等事,此六人再下辖3-5人不等,按级层分管宫人、妃嫔、太后太妃等,以后无论后宫哪一处生了事端或有所请求,只要按对应的管事向上呈报,按章办事,他们有权限处理的即刻处理了便好,每七天报一次流水帐给我即可。这样到我这里来示下的事务便大大减少。以前她们连宫女 的秋衣如何定制,用什么布料都要来问我,我脑子 都要炸了……”
璟沅笑道,“没想到你不仅有小智,还有大才啊。”
她也不谦虚,“区区一个后宫,怎么能难得倒我这样高智商人士?”
他便故意出个难题,“你给了六部三十六人如此大的权限,就不怕他们欺下瞒上?克扣银两苛待宫人你如何知情?”
卓夕道,“帐房自有帐房的流程,需经办人申请,主管审核,最后六部女官核批了之后才能报帐。而且经办人采买需得两人以上,以防克扣。这样一来,六部女官就责任重大了,其中有一环要贪墨的话,须得买通其他至少1-2个人,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风险就越大。作为负主要责任的六部女官要为自己的乌纱帽着想,必要驭下严谨。至于苛待宫人之事,我在宁安宫、慈安宫两处设了公共信箱,若是有人有冤屈不得申,便可匿名或实名写好信件投入,自有宫人定期查看信件,有价值的便送至我这里或太后那里,无价值的他们便会处理了。”这样她不用到处安插线人,就可以获得最佳的八卦资源……
璟沅大为惊叹,“此法甚好,既可督察百官,又可暗察民情……”
卓夕立刻说道,“王上请慎言,臣妾此法仅监察后宫诸事,何来督察百官暗察民情?”
他哈哈地笑,“夕儿,寡人说过,要与你共享天下、共治太平的,你就算真的干涉朝政又如何?”
“可我并不想参与朝政啊,我只想做我能做又想做的……”
璟沅十分感慨,“原本我以为你会不适应后宫的生活,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摸出了门道。如此繁杂的局面竟被你理得井井有条。为夫真是佩服之至。”
此时两人已经躲到了被窝里。
卓夕躲闪着他伸入衣襟乱摸的手,“我说过,我的适应力很强。只是有些事我不想理会罢了。难乎哉?不难也。”只是管理一个后宫么,不就像管理一家企业一般?按部就班,规章办事,分门别类,层级管理。
他靠上前去衔着她的耳珠问,“今儿是第几天了?”
她痒得发笑,躲闪着,“不知道啊。”
他诱惑着她,“这里有新的净房……”可以不用叫水了……
“那也不行啊……还有几天,你再忍忍……”
“忍不住了,你摸摸……”
“哎哎,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卓夕嘻笑道。
“什么事?”
“璟桦被送回来了?”
“他被孙瑶害暗,我让他回来,也是看看有无办法医治。明日你若有空,替他诊个脉吧?”
“好。不过,听说你让人从凉州拉了七大马车的东西回来?准备送到吴州去?”
璟沅躺平了身体,聊到军国大事,就没法进行了,“是啊,你让林琅提供的火药配方十分管用,如今北境大郯太过嚣张,我先运一批过去试试威力,顺便挫挫他们的锐气。”
卓夕正色跟他说,“此物一出,天下必会大乱。若是军用便罢,管制要严;一旦流入民间,危险重重。如果先有管制律法约束,也许会好一些……”
璟沅立刻明白过来,“是不是林琅还有些保留的?她要以此谋利?”
卓夕说道,“她已经把大利让予了我们,就不要追究她了。”
璟沅沉吟道,“你们两个都如此高智,想出的这些东西简直匪疑所思。你们究竟是师出何门?”
卓夕哈哈地笑,“正是,她其实不是我妹妹,是我的师妹。我们同承一个师门叫——中国。”
“那是何处?”
“一个遥远的地方。我们的师父有仙法,嗖地一声,就将我们先后送到了这里……”
--------------
这一日,卓夕收到了一张帖子。打开一看,居然是风信送了贴子过来说要来宫里与他们辞别。卓夕大喜过望,亲自去迎了风信进来。。太子容自去紫宸殿与璟沅辞别去了。
风信已经大腹便便,托着腰笑意盈盈:“没想到啊没想到。”
卓夕笑道,“我也没想到。”
“怎么样,一国之母的滋味如何?”
“可好了,可以随心所欲!”卓夕搀扶着她,忍住自己想摸一下的欲望。
风信大笑不止,“难道这就是你最终决定进宫的原因?”
“你知道的,我一向害怕被管束,所以只好站在最高处,让别人都管不到我头上了。”卓夕笑嘻嘻地说。
风信说,“难为师兄竟然能为你放弃他的自由。”
卓夕答道,“曾经我和你一样认为他当了王上,就失去了自由。但是他说,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何况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所谓的束缚,不过是自己逃离不了的权势地位金钱欲望,只要能把这些都放开了,心不就自由了?心是自由的,何处不自由?何况我们是夫妻,不存在谁为谁放弃的问题,他为我放弃了自由,我何偿不是为了他放弃了我的自由。夫妻之间,首要的就是平等。只有平等了,才能处得长久。”
风信说道,“好一个夫妻间的平等。夕儿,若是几年前,你说这一番话我会觉得惊世骇俗,但是我和容哥哥经历了这些事,我真心觉得是金玉良言。”
“哦?你们之间经历了什么?”卓夕一边鸡皮疙瘩起一身,一边八封之心大起。
风信有些红了脸,“之前我一直恼恨容哥哥,以为他是因为对我心怀愧疚,所以任我搓磨。可是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我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个人,也有脾气有自尊,也会伤心难过心疼心痛。我终于站在他的角度想了一遍,发现错不在他。若不是他,我早就没命了。可他还因为我的任性受了那么大的苦不吭一声。于是我就和他敞开了说,问他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愧疚才忍受我的百般折磨。他说,那一次他是做错了事,理应承担后果。但后来的他每次见到我,就想,就想抱抱我,就想和我说说话,想好好和我腻在一起,就会心跳加快。若是上官来照顾他喂他喝水,他就不开心,若是我在,他就会高兴一整天。如果这不叫爱,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了。我将心比心,发现摒弃了那些怨恨,自己也有同样的感受,就告诉了他。他非常惊喜,说要和我好好过一辈子。把那些不开心的开始都忘了,两个人平等地互相照顾,才是真的相濡以沫。”
卓夕听得呆掉了,不由问道,“他如今恢复得怎么样?”
“能走路了,我正好有一本师父当年传下来的内功心法,正适合他这样全身骨碎重生之人修炼。我便给了他,如今他内功大增,已经超过我了……”
卓夕更是目瞪口呆,还有这样因祸得福的么?
风信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一直欠你一个谢谢。要不是当初你骂醒我,我也许真的一刀杀了容哥哥,他也不会……”
卓夕终于觉得可以扬眉吐气了,脸凑到她面前问,“真心要感谢我?”
风信点头,“你想要什么谢礼?”
卓夕伸出一个手指头,“叫我一声嫂嫂。”
风信哈哈笑起来,一把搂住她亲了一口,“嫂嫂!”
卓夕惊呆了,颤抖着手指着她问,“你,你,你怎么变得如此开放?”林琅附体了?
风信搂住她,“我们商议好,两天日就启程回藤营。上官剑一直在我们耳边念叨着要回去,我们耳朵都快起茧了。容哥哥说,这个孩子得来不易,无论如何也是要上玉碟的,所以趁着月份不大,早些回去的好。他也恢复着差不多了。只要路上没遇着什么大事,就不会有事。”
卓夕点点头,“过两日什么时辰走?走的哪个城门?我去送送你。”
风信却是摇头,“你如今身份尊贵,一出宫就敲锣打鼓的,我可受不了。我们恨不得静悄悄的走。你千万别来送。”
她拿了一卷竹简出来,“这是我行走江湖时记的一些扎记,前些日子整理了一下,里面有些不常见的药物的药性、解法,你若需要,可以参考参考。”
卓夕如获至宝,欣喜异常,连声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