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翻了无数遍今日的安排,但还是看了一眼才向她汇报,“今日原本辰时初定的是去向太后请安,辰时末回宫,巳时初尚衣局的何掌事要来汇报夏裳的制作与预算,巳时一刻占候钟左过来汇报秦大夫人迁宫的时间,巳时正尚食局王掌事过来汇报夏日菜谱,巳时三刻五河大监会过来问娘娘午膳有什么想吃的,午时用膳歇息,未时正罗鸢小郡姬要来拜访。申时正过后庆元伯夫人过来谢恩。申时一刻原阳伯太夫人、原阳伯夫人过来谢恩。”
一串听下来,卓夕这才想起原阳伯就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原阳伯老夫人和夫人就是伍家祖母和嫡母刘氏。自己册为王后,母家自然也要共享尊荣,昨天懿旨才发,今日就过来谢恩。一般谢恩只排半小时时间,怕是肖魂也知道自己想与祖母多说说话,所以才挤压了庆元伯夫人的时间,反而排了一个多小时让她们团聚吧?她想了想便道,“今日中午倒是空一点。春晚,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准备一些虫草乳鸽汤,巳时末本宫要带去上书房。酉时留原阳伯老夫人一行用晚膳,饮食略为清淡些,酉时三刻再送她们出宫。”戌时就要上灯了,让她们早些回去。
肖魂利落地添上了一笔。
卓夕又说,“本宫已与王上商议好,以后每月逢十沐休一日,月底无三十的便最后一日沐休。你要记得这些日子不要有什么安排。”她突然很怀念现代做五休二的日子,这样一来,自己一个月最多只有三天时间休息了……
肖魂大喜,“那下官……”
卓夕笑说,“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你自然也可以放假啦~”她接着喜笑盈盈又说,“子然大人也有假放哦……”
肖魂脸一红,“下官沐休,与子然大人何干?”
卓夕拉长了声音,“哦——干系自然是无的,只是这春风送暖,燕子都知道莫要辜负这春日好时光哟——”
肖魂跺跺脚,“下官先下去看看何掌事送来的折子。”
卓夕哈哈笑起来,春晚也抿着嘴笑。这宁安宫里当差真是轻松愉快,只要不犯了什么王上与王后的逆鳞,轻易不会受责罚。几个姐妹又聚在一起,可以说说笑笑,来往的各宫婢女太监哪个不尊重有加,日子比那冷清的紫阳宫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今日不用去太后那里,她还是派了春暖带了两盒新式的点心去太后那里请安,看看一日三餐安排得可合胃口。原来侯府里的王妈妈如今是尚食局的掌事,每几过日就过预约过来向她取经。她就把几样自己觉得好吃的菜大致的做法、味道教与王掌事,又会根据季节调整一些药膳给太后备着。整个王宫的膳食风格突变,不权是太后王上胃口大开,就连皇宫的老人秦大夫人几个也赞不绝口。
她坐到早膳桌前时,惊喜地发现前几日她提过的油条制作成功了,她顿时胃口大开。又忙不迭地让春晚再派个小丫头把这新式食物送一些至太后那里尝尝,但又交代小丫头告诉苏嬷嬷只能让太后浅尝辄止,万不可吃多了。
吃过早点绕着院子散步时,肖魂跟了过来,与她说了两句后几日的安排。突然就见春暖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呈上了一个小荷包。
卓夕讶然,肖魂小心取了荷包打开一看,脸上变了脸色。她小心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捧到了卓夕面前。
卓夕一看,也是脸色大变。
春暖磕了头说,“王后娘娘,这是佰安宫里的小太监送过来的。奴婢刚刚去慈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路过慈安宫前面的小花园里时,一个小太监拦住了奴婢,还说,佰安宫里的孙主子想要求见王后娘娘。”
那是一枚玉骨令牌。
她曾经很是熟悉的质感,不过上面刻的篆文与她自己的那一面不一样,写的是“文”字。
孙王后自被降为孙美人被禁足之后,按理新君登基她也要升格一级成为太美人,但太后恼恨她下蛊害了武帝和安帝和她的嫡亲孙儿,虽然夺了她的儿子给秦夫人,但让她一死又实在太过于便宜她了,便一直拖着不给她名分,只是囚于佰安宫中。如今先王的后妃只有秦夫人膝下有个儿子,其他的夫人美人都被送往太庙,秦夫人想搬到离太后近一些的清安宫去躲清静,所以卓夕就想等秦夫人搬迁完了再挑个僻静的宫殿让孙美人搬过去。毕竟佰安宫是原来的中宫,她一个被禁足的先王美人呆着实在有些不妥。
她为什么要见自己?她在先王耳边最后说了一句什么?那时她遥遥看了一眼自己有什么深义?而且,她为什么送了个玉骨令牌?她与羽衣会有什么关系?难道她竟然也是前朝的血脉?
那个羽衣会幕后神秘的门主近期没有任何动作,与孙瑶被囚禁有没有关联?
卓夕这些日子被忙碌淹埋的好奇心顿起,侧头问肖魂,“你看哪里可以挤一点时间出来?我们去看看她?”
肖魂看了看本子,沉吟道,“今天都排满了……要么,明天看看……”
卓夕想了想,“要么巳时三刻吧,五河来了也不要非要见到本宫,这些事交代春晚就可以了。不过让厨房准备的乳鸽汤也还是备着。我们去佰安宫看看,没什么事的话也许很快就能回来,后面的事耽误不了。”
“诺!”肖魂提笔就改。
肖魂又问,“孙美人诡计多端,那蛊虫又神秘危险,要不要叫上花焉?”
卓夕看着她打趣道,“怎么,做了我的贴身秘书,你的武功就忘了?”
肖魂道,“多一人多一分保障。下官只是怕万一。”
卓夕也认真想了想,问还跪着的春暖,“春暖,你先起来回话。这些日子襄蓝那边有没有联系你?”
她好久没有收到襄蓝的信了。定州营州那边的事全都报到了柯敏那边,寇娘帮她照看着凉州的那些事务。
春暖谢了恩站起来,“襄蓝姐姐不知道我进了宫,只是写信给了小吉她们。上次小吉带信来说襄蓝姐姐让她们好生照顾自己,若有羽衣会的人来找,不要再理会。她们都觉得很奇怪。小吉写了信过去问,她也没有回。”
卓夕神色凝重起来,暗道不好,赶紧问肖魂,“宫里可有不当值的暗卫?”
“有啊,花焉……”
“快去叫她,让她替我去保护一个人……”
“可是您这边……”
“事不宜迟,通知有关人,所有事情推迟,你先跟我到佰安宫去。”她抬脚就出了宁安宫,连软轿都等不及。
肖魂立刻嘱咐春暖去喊花焉。
她自己跟上卓夕的脚步去了佰安宫。
春晚和无言见状也紧紧跟上。
路上花焉翩然而至,卓夕把她要去的地方和要办的事边走边交代。
到了佰安宫,门前冷冷清清。
佰安宫卓夕以前倒是来过几次,哪一次不是人群拥挤络绎不绝?如今紧闭的大门大开,陡然觉得宽敞了许多。装饰还是原来的装饰,摆设也是原来的摆设,只是没了人气,那些东西好像也就突然黯然失色了。
她以前来佰安宫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摇身一变成为王后。
也没有想到这个花团锦簇的佰安宫成了冷宫。
苏眉仍然是佰安宫的大宫女,只是眉眼之间显得憔悴很多。
她恭恭敬敬地给卓夕行了大礼,“王后娘娘金安万福。”
“你们主子要见本宫,就不要多礼了,带路吧。”卓夕说道。
“诺。”
苏眉低眉顺目地领着卓夕一行到了内室。
孙瑶背对着她们坐在诺大的地板上。
卓夕挥了挥手,苏眉和春晚无言都下去了。
只有肖魂还站在她旁边,一手拿本一手执笔,随时要记录的样子。
卓夕没有理会,径直走到孙瑶面前。
孙瑶闭着眼。
卓夕说道,“你要见本宫,本宫如今来了,怎么不说话?”
孙瑶依旧梳着她王后时的发型钗饰,身着王后大装,看着竟然比卓夕还要华丽。
孙瑶双眼突然瞪开,“本宫?哈哈哈哈……”
卓夕也不理她,转向肖魂说,“肖大人,孙氏逾矩穿戴,尚衣局管理不当,理应受罚,你下午有空请吴掌事过来问话。该怎么做便怎么做,无需报到本宫面前了。”
肖魂立刻应诺记录下来。
孙瑶止住笑声,冷冷地说,“伍王后好大的架子!竟敢管到本宫头上!”
卓夕站直身体,“肖魂,孙氏穿戴逾矩,不知悔改,该当何罪?”
肖魂立刻答到,“杖责二十。”
“出言不逊,该当何罪?”
“掌嘴三十。”
“不敬本宫,藐视王上,又该当何罪?”
“应当,杖毙。”
“孙氏穿戴逾矩、出言不逊、藐视王上,数罪并罚,你先记录下来,明日请太后作主略作惩戒便好。杖毙未免过于残忍,本宫听说,暗狱中有一种酷刑,将人削去四肢,泡养在瓮中四十年而不死……”
“伍媛,你敢!”孙瑶站了起来,憔悴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愤怒的血色。
卓夕拍了拍袖子,“如今本宫是一国之后,掌后宫之事、垂女德之范,你既出言不逊、藐视天威,太后娘娘宽仁,遣你至王陵太庙替列祖列宗修行守墓。本宫这么做,既全了太后娘娘慈善之名,又博了个孝敬尊上的好名声,还能让你好好活着,一举数得,有何不敢?!”
“伍媛,你就不怕,你的真实身份暴露在世人面前吗?”孙瑶气得浑身发抖。
卓夕笑道,“哦?本宫的真实身份?本宫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其他身份,你不妨说来听听?”
“你以为天下人都受你愚弄不明真相吗?我早就查明,你根本不是伍家的六小姐,你是前朝王族宇氏的血脉!前朝王族,现在在五国之内全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过街老鼠!如果王上知道了他的王后居然是宇氏之后,你说他会是什么反应?”
卓夕笑着慢慢说道,“如果本宫告诉你,王上他早就知道,你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