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想起林琅在君瑶城和他说过的有关中国的事。这个症结,也许只有她能解得开了……
林琅很快就来了。她其实很不愿意见璟沅,因为一见到他,就要行礼叩拜。
璟沅倒是了解她,直接就免了她的大礼,让她坐下。
一看这架式,林琅却想起了那日在君瑶城外的“聊天”,手心不由冒出了汗,他又要做什么……
璟沅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多扭捏,就把他与卓夕两人之间的争吵及冷战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林琅听着也一头雾水,问,“那楚伯到底跟王后娘娘说了什么?”
“楚伯告诉了她的身世。其实夕儿原是叫宇茜。当年,太外祖母本是宇族的嫡长公主,下嫁仡佬族姚家后生有一儿一女。女儿便是我的母妃先茹大妃。儿子是仡佬族前任族长姚舅舅。宇族王室遭逢大变后四处逃窜,隐姓埋名,有一旁支名昌王便是逃到了他的姑母我的太外祖母仡佬族那处避难。后来追兵追至,昌王一行带着女儿继续逃避追杀。在追杀途中,昌王与昌王妃离散,女儿让人托付姚家辗转找到了母妃,乞她收留。母妃怜其身世可怜,便将其藏在风园处由楚伯抚养长大。这个女儿便是宇茜,即现在的夕儿。”
“所以,你叫的夕儿,是卓夕的夕,还是宇茜的茜?”林琅马上就知道症结所在。
璟沅突然明白过来,急急道:“自然是卓夕的夕。”
“你知道,但是王后娘娘未必知道。”骄傲如她,又怎会甘心做一个替身?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他急急地作谢,就要起身到宁安宫。
林琅却一把拉住他,“你却说,王后娘娘曾有过对宝宝不利的举动?”
他复又坐下,面带哀色地说,“是,但后来好像又没有了。可我这几日陪在她身边,也不见她有多疼爱的神情。寡人不懂,这个孩儿是我们唯一的骨血,她难道不是应该十分珍惜?”
林琅便正色问道,“昌王夫妇避难仡佬族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关于宇茜的身世……
璟沅想了想,又道:“听说,昌王妃与姚舅母同时有孕,又几乎是同一天生下了女儿。可惜姚舅母难产,当日就去了。有传言说当时兵荒马乱的,昌王妃曾设计使人将两个女儿调包了,将自己的女儿养在仡佬族,她带出来的,有可能是姚舅舅的女儿。”
林琅灵光乍现,“那也就是说,有可能,宇茜与您是姑表兄妹?”
璟沅点点头,就算如此,姑表结亲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林琅前后一联想,诡异一笑,“王上,您能先告诉我,那镇魂玉有何作用吗?”
“镇魂镇魂,自然是用来镇住魂魄的。”他面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当日,夕儿昏迷了几天几夜,又日日说些寡人听不懂的语言,怕是她魂魄不安,才特意到紫桑去寻了此玉来。”
林琅大吃一惊,“您火急火燎地灭了紫桑,就为了这块血玉?”
璟沅摸摸鼻子,咳了一声,“这不也是为了检验你造的神炮?”他复又补充道,“你既已知情,莫要告诉她……”她若如来时一般,突然走了,那才叫他后悔莫及……
千里奔袭,灭了敌国,竟然只是为了敌国王后身上一块玉……他一定是很爱她的吧?林琅觉得自己要被感动了,也大约知道卓夕为何如此矛盾的心情。她猛然想起上次见到卓夕手里把玩着的那块血玉,便决定赌上一把,“王上,若是民女替你解了王后娘娘心里的坎儿,令你们和好如初,您能否答应民女两个要求?”
“你先说来听听。”鉴于林琅的强大破坏力,璟沅很谨慎地没有一口答应。
“第一,把镇魂玉送给我。其实镇魂玉对王后娘娘没什么用处,王后娘娘这是心病。第二,我要带崔九走。”
“崔九?他可不愿跟你走。”
林琅诡异一笑,“到时这可由不得他。您只要答应就行了。而且如果我们走了,那就绝对不会再回来的,您可放心。”
他衡量了一下,发现 这两个要求对他的妻子儿子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便点头答应了。
林琅兴奋地跟他解释了原因。
他惊异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竟然是这样么?……
宁安宫内,卓夕正在处置昨府值守的宫人。
昨日终于是轮到春暖在内殿值夜。
卓夕也不问什么,直接就让人拿她下去打板子。
春暖扑在她脚下泣道,“娘娘,奴婢受罪不算什么。但您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自第一日发落了春晚之后,下面的人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声。宁安宫已经气氛沉滞了快一个月。
卓夕心下不快,但底下跪着的到底是与她亲厚的小骊,只是她没想到即使是小骊,也能完全不顾她的命令……
春暖继续说道:“奴婢虽然不知娘娘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总还希望您与王上,还有未出生的小王子,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快快乐乐……”
“一家人?”卓夕心里猛然间被这三个字击中。前世,她没有家,只有一个从小将她带大的奶奶,可到了后来,奶奶连她也不认识了。两个月前,鸣萧山那一次,她第一次真正感觉自己算是拥有了热热闹闹的一家人,上有婆婆,下有姑侄叔嫂,唯一的缺憾是,自己膝下仍然空虚……她能感觉那一次,璟沅同她一样感动着、快乐着、幸福着……
可为什么……她要那样固执去知道那样一个真相……而且,眼下肚子里又有了孩子……
这些日子,璟沅瞅到机会就要到自己跟前来,自己虽是冷眼相待,但却打退不了他。夜晚的时候,他总会悄悄从后面抱住她……开始时,她会本能地抗拒,可到了后来,她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春暖又说,“是!您虽然贵为王后,但这王宫就是您的家!家里有婆婆、丈夫,还有未出世的宝宝!您经营惜颜养生堂,不是常常教导我们,我们的职责,就是让天下女人光鲜亮丽、幸福美满么?那些家里有着三妻四妾的妇人们都把孩儿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贵重,恨不得把全天下都给了他!王上待您一片赤诚,不仅为您推拒了朝中纳妃的谏言,还千里迢迢灭了紫桑为您取来镇魂玉!您心里面,到底有什么不能过的坎儿?要这样来折磨自己和宝宝?”
卓夕有些怔怔地,抚摸着近日已习惯把玩在手的那块血玉,问她,“你说,这叫镇魂玉?”
春暖点点头,“是,奴婢差人打听过。那是前朝天师遗留下来的镇魂血玉,此前一直藏在紫桑王宫,听说是由原紫桑王后佩戴着……”
镇魂镇魂……她想起璟沅出征前,自己昏迷不醒……难道他……
她突然发现也许自己一直都误解了他……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那个“茜儿”,所以怕她穿回去了?才要去找那什么镇魂玉?
虽然当时她知道此“夕儿”非彼“茜儿”时,心下苦涩难当……尤其是当她知道自己的这具身体,竟然是他的嫡亲表妹……也许这个时代对于姑表亲结合乐见其成,但她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对于近亲结婚有着强烈的抗拒,便对腹中宝宝的健康过分担忧。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差点做出傻事的缘故。
她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早知此“夕儿”非彼“茜儿”……那所谓的“姑表亲”是不是也有不为人知的真相?
她一向不是个逃避现实的人,若是重来一次,她还是会去问个真相。
她要面对,就要面对一切的麻烦和痛苦。
卓夕长叹一口气,还是说道,“今日板子便免了,你直接到上书房去当值吧!”
春暖泣不成声,“娘娘,奴婢不去!奴婢若是走了,剩下来的都是新人,您哪里还有用得顺手的?!”
卓夕又叹一口气,“你去上书房当值,王上若是下朝得空了,便伺候他到宁安宫来。”
春晚径自哭着,听了抽泣着准备起身,突然听明白了反应过来,惊喜地扑过来,“娘娘!”
卓夕绷不住笑道,“瞧着你跟着本宫这么久,原本以为你变得沉稳了些,哪里知道还是这般无赖状,还经不起吓。”
春晚依旧哭着,然后又笑了,“娘娘,若都是这样的好事,奴婢巴不得多被吓几次……”
卓夕敛起笑,“你先下去吧。本宫要好好想一想。”
既然决定面对,还是要问清楚,才好判断下一步该怎么走。
璟沅送走了林琅后,公孙里等人到了上书房与他议事。途中他得了五河悄悄递过来春暖过来的消息,简直是心花怒放。顾不上堆积如山的公务,也顾不上那一众朝臣朝他望去的殷切目光。他几乎是立刻就宣布,“容后再议”,之后就堂而皇之地离开上书房,转回了内殿。朝服也顾不上换,直直就奔宁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