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他再没有吃闭门羹。
宁安宫的大门大开着,转过照壁,里面正殿的大门也大开着。
再转入内殿,大门还是开着。
他从来没有如此畅通无阻过,挥手免了所有迎面跪下迎接的宫人,他直接就闯入寝殿里一把抱住了正立在窗台前修剪花草的那个倩影。
他小心翼翼,又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再也不舍得放开。
卓夕不知怎的,忽然就心酸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她一把丢开剪子,转过身就抱住了他。
良久,他才松开她,擦去她眼里的泪水,五指捧着她滑腻的精致的脸庞却再也舍不得放手,略低头,就吻住她嫣红的双唇。
“夕儿,我的夕儿。”他在她耳边低喃,也不再等她发问,赶紧就坦白招供,“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那个自小长在风园里的茜儿。你是上天送给我的无价之宝。”你就是你,不是别人的替身。
她轻轻用手捶了他两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你怎么不早说……”说完又后悔,自己都没有坦白告诉他,他又怎敢提起?
他只箍紧了双臂,“是,是为夫的错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我虽认出你与宇茜十分相似,但却并不能确认你是宇茜。是那一次,我受伤昏迷,握住你的手的那一夜,你还记得么?我睡得尤其安宁。醒来发现自己一直握着你的手。你的左手小指边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小时候你在风园与我一起发现紫藤树后面的山洞时受的伤。那时我认出了你。但也知道你不是你。”
卓夕突然灵光一现,“所以那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求婚,其实是你的试探?”
璟沅点点头,“对不起。我知道宇茜自小心仪于我,一心想嫁我。所以十岁以后,我便疏远了她。用求婚来试探,若你是她,就一定会答应。但那次试探,也试出了我自己的心,因为我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个提议,相反,还很希望它成为真的现实。”
“怪不得,你没见我几次,便强行让我留在侯府当你的什么宜侍……”
“我想,你若是宇茜的话,也真的很需要这样一个合法的身份……”
“那么,那个宇茜,真的是你的表妹么?”
他赶紧说道,“我才得知此事,正要准备写信给姚舅舅问清楚情况。不过那只是传言,姚舅舅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由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流离在外?依我的判断,那传言八成应是昌王妃放出来好迷惑追杀他们的人。”他抚了抚她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再说,近亲血缘有可能令宝宝不大好的说法,也只是一种可能性。你不知道有多少姑表兄妹亲上加亲的先例……”
卓夕抬起脸来,狐疑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不对,你怎知我是要问你这两件事?”
他老实招供,“是林琅,我刚刚把林琅叫去问了话。”
她立刻警觉起来,“无利不起早,她提了什么要求?”
他满心欢喜,又搂她入怀,“她若替我们两解开了这心结,莫说两个要求,就是二十个要求,我都答应她。”
她要追根究底,“快说,她到底提了什么要求?”
他直言道,“也没什么,就是一要镇魂玉,二要带走崔九。”
“她要这镇魂玉?这镇魂玉有何来由?”她拿起摆在窗台的血玉,仔细看了起来。那日林琅突然到来,她一眼便发现,那血玉上凹进去的眼熟的花纹,几乎与林琅额间的凤尾花一模一样。当时还惊奇地给林琅看了一下。
璟沅说道,“传说此玉能安神镇魂。我之前见你昏迷不醒,又口口声声喊着苍狼,生怕你要飞回你们的师门。才急匆匆去寻了此玉来。现下你已无碍,怕是用不上罢。璟桦此前有写信给我说,林琅在君瑶城王宫内翻箱倒柜地寻找什么东西,我想,约莫是此物罢。”
难道,林琅要寻找的就是这个血玉?怪不得她前几日见着它了,脸上有一瞬的惊喜。
“崔九是她原本就问我要的人。我没跟你通个气就答应她了,你不生气吧?”
璟沅说道,“这有什么,原本他们紫桑璟家与我们就是远亲,我虽以取天子二印的名义灭了紫桑国,却也并不想对他们赶尽杀绝。她要带走崔九,便让她带走好了。只是崔九执意与父母共存亡,在君瑶城的时候,并不愿意跟林琅走,所以才被押到了此处。”
“天子二印是怎么回事?你们与柴桑璟家又如何会是远亲?”卓夕好奇问道。
他说,“当年宇甸国被殷、璟、齐、徐四家合围逼宫时,璟家的旁支也立了大功。所以最后瓜分宇甸国时璟家这两支都分得了领土,并当时就立下契约分了家,紫桑璟家另开宗祠。当时在宇甸王宫内搜寻的天子六印只找到了其中五印,分成小国后便恰好一国一印,并互相约定三十年无战事。这五国当年是平分了宇甸王族的所有财富,又疆域无分,因此开始时实力相当,因此几国边境虽然时有骚扰,也有过大战,但都没有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形。但滕莒国长期陷于兄弟阋墙的内战中,国力渐衰。也许是紫桑国看到了机会,几个月前便派兵试图去抢占城池。没想到,我的人在紫桑竟然发现紫桑国君竟然私藏了那第六印。也就是说,他的手中有二印。若是他们吞并了滕莒,又召告天下他手里持有天子三印,那必然会有一些期望五国统一的力量向他靠拢。因此,我才借去君瑶城取血玉的良机,测试一下新式武器的威力。原本我是想轻骑带几个人潜入紫桑王宫。没想到,我们几乎以一日一城的速度一路南下,这么快就把它灭了……”
卓夕心里泛起了些许疼痛,上下打量他,“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哈哈地笑,一把将她横着抱起,“为夫都回来半个月了,你现在才想起我有无受伤,会不会太晚了?……”
她被放在床上,推搡着他,“那就是没受伤了?那你快起来!小心压到宝宝了。”
他侧着身微伏在她身上,啃着她颈边的雪嫩肌肤,喃喃说道,“其实我是受伤了。”
她大惊,“哪里?”
他把她的手拿过来贴着他的胸口,媚眼如丝,“这里。”
她明白自己被耍了,也故意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的胸口,问:“这里?这里?还是这里?”
他抓住她的那根手指,把它含进了嘴里。
她立刻霞飞双颊,连忙抽出手来说道,“小心宝宝!”
他攫住她的双唇,一只手探进她的衣襟,半晌才喃喃地对她说,“不要紧的,吴妈妈有教过我,怎么能令宝宝不受伤……”
卓夕倒吸一口冷气,“吴妈妈还有什么没有教你的?”
“嗯,她没教过我,你在上面的姿势……”
……
“不行不行,唔——”卓夕摇摆扭动着,却听他倒吸一口凉气,狠狠地压住了自己的双唇,把舌探了进来,追逐着自己……她犹豫了片刻,最后仍是放任着她自己沉溺于这久候方至的温存……
宫里伺候的宫人早就欢天喜地地离开了……
翌日,所有原先在宁安宫伺候的宫女全部回到了原位,新增的宫女也留在了宁安宫,由春早几个负责重新培训。宁安宫重新恢复了原有的喜乐轻松的氛围。
远在慈安宫的太后听闻苏嬷嬷带来的消息,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紫宸宫里伺候的宫人也长长疏一口气……
子然尤其喜气洋洋,因为他长久以来很想做的一件事情终于可以实施了……
于是卓夕在前所未有的欢乐气氛中用过了午膳,正在后院小花园里散步消食时,见肖魂一脸不太自然地走了进来。
卓夕讶然,一向艺高人胆大的肖魂极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卓夕挑眉,等她开口。但肖魂看一眼春暖,却脸色微红地低了头。
春暖大感兴趣,调侃道,“肖魂姐姐,不是子然大人又跑来了吧?”
卓夕也大感兴趣,“什么叫又?”
难道这段时间她光顾着生闷气,忽略了什么八卦之事?
春暖呵呵地笑,“娘娘,您还不知道呀?这半个多月来,子然大人隔天就要到宁安宫的侧门处来候着,就等着我们的肖大人赏脸与他见一面呢!”
肖魂啐道,“什么见一面?他可是次次都是来交代公事的!娘娘莫要听这小妮子胡说。”后宫之内男女私相授受可是大忌,王后娘娘面前可要慎言!
春暖笑道,“哦——上次他说奉王上之命来问娘娘胃口如何,其实说是得了一本近日流行的话本,巴巴地送了过来;上上次他用同样的借口送了些开胃点心过来,上上上次他说王上让他来问娘娘的生辰是几时,却又说有人生日到了,不知该送什么礼物,便亲手雕了个鸡翅森簪子……他的公事可真多……”
肖魂还没等她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事,就往她嘴里塞去,“吃吧吃吧,上次、上上次和上上上次的点心都塞不住你的嘴,你可真是个白眼儿狼……”
春暖一把抓下嘴里塞着的桃子,哇哇大叫,“这次又送来桃子!娘娘,您看,铁证如山!”
卓夕看得哈哈大笑,“本宫从来不知,向来铁面无私的子然大人,原来也有这么铁骨柔情的一面……”
肖魂红了俏脸,“什么铁骨柔情,他不过是个不解风情的二愣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