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开始忧心人才断层了吧?那科举制度自然见效是没那么快的。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又要从乡里层层考上来,这第一拨至少要等三年才会有第一批的庶吉士和外放文官。”卓夕此前无事,见他为四处选贤用才而烦恼,便把后来的科举制度与他详细说了一遍。他倒是接受得很快,只是政令下行,又要层层选拔,自然没有那么迅速。
璟沅便问今日子然之事。卓夕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又道,“过几日给他们赐婚怎么样?”
璟沅仔细看了看她,“你就这么轻易让他们如愿?还有什么后招?”
卓夕替他换上中衣呵呵地笑,“自然是让他以后都把咱家小奶娃的文化教育都承包了!”
璟沅哈哈地笑,“果然是个好主意!”
两人洗漱后上床,璟沅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你说,咱们再给小奶娃添个妹妹怎么样?”
“你说妹妹就妹妹?万一又是个臭小子呢?”
“臭小子也成,你说是啥就是啥!”
……
三日后,皇后娘娘降懿旨,将纪若敏指婚外书房四命内阁行走子然,三个月后完婚。
纪若敏次日进宫来当值时,首要的第一件事就是跪下来谢恩。
卓夕挑挑眉,“怎么只有你一个?”赐婚不是两个人的事么?
纪若敏红了红脸,才说道,“子然他……他说在准备给娘娘的小谢礼……可能要过两日 才能进宫来谢恩……”
卓夕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哦?……谢礼啊!本宫真是期待……”促狭的神情看得纪若敏越发地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春暖适时跳出来打岔道,“哇!纪姐姐要成婚了,娘娘有谢礼,那我们呢?我们可也是为你担心受怕好一阵子的……”
进来送茶的春晚在一旁听了觉得十分丢脸,哪有人在姐妹新婚当前不送贺仪反开口向她要礼物的?但春暖已经是五命女官,不归她的管辖范围了,只得扶了扶额,笑着向皇后娘娘告退。
春暖却不放过她,“怎么春晚姐姐,难道你不想要这礼物?怎么说纪姐姐也是我们宁安宫的女官,她成婚时我们兴许也去不了,此时不趁机向姐夫索取礼物更待何时?对了,还有春早、春晴、春静……几个……”
春晚实在听不下去了,连忙向纪若敏赔罪道,“纪大人请恕罪。春暖大人只是开 玩笑的,当不得真。奴婢先告退了……”
纪若敏却拦住她,眼含湿泪地说,“春晚姐姐,我都知道。我那几个月在柯敏姐姐处养伤,你们也都害了不少担心,还出了不少力。你们送去给我的养伤药我也都收到了。若敏一直没有好好谢过姐妹们。这次自然是要好好谢一谢的。”
春晚却低了头弯了腰,“纪大人客气了。哪里就当得上纪大人一声谢字。我们姐妹一场,纪大人有了好归宿好前程,我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纪若敏有些不解地问:“你这就是要我生分了?”
“奴婢不敢。”春晚的头更低了。
纪若敏眼眸深深地看她一眼,“如此,姐姐辛苦了。我们晚些再叙吧。”
“是。”春晚又向皇后娘娘行了礼退了出去。
卓夕看着她们的互动,没有说话。
吴妈妈这时抱着小煜儿进来了。
小煜儿还不能开口讲话,只是伊伊呀呀地挥舞着它白胖的小手,看见卓夕就直往前扑。
卓夕伸过手臂把他抱在怀里,笑着对吴妈妈说,“亏得有您。否则他这一大清早闹的,本宫可难得有个囫囵觉了!”
吴妈妈笑呵呵地说道,“娘娘说哪里话。老奴能亲自服侍大皇子殿下,那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再说了,老奴再辛苦,也比不上娘娘夜里喂奶辛苦啊。”
卓夕晚上让小家伙就睡在自己身边,好能及时贴身照顾他,夜里小家伙会醒来一次吃奶。璟沅刚开始十分不待见他,总觉得打扰了他们晚上的好眠。有一次他被小家伙吵醒,看到他那副嗷嗷待哺的模样,心里一下子柔软得不成样子。于是便也勉强能接受晚上和这个小家伙一起争抢他的娘亲。只是到了清晨,小家伙常常在璟沅起床去上朝的时候也要醒转过来,偏还要人抱着他出去溜达,否则便大哭不止。而这时往往是卓夕最困倦的时候,她实在是没有精力起来,便会让隔壁的吴妈妈进来把小家伙抱出去让乳娘给他喂奶,然后再借着清晨的微光绕着宁安宫后面的小花园溜达呼吸新鲜空气,之后才回到正殿来。
卓夕吩咐道,“吴妈妈,宝宝四个多月时对颜色尤其敏感。您带他出去的时候可以教他认认颜色,多看看大红大绿的鲜艳花朵。”
“是。今日老奴问他,要往哪个方向,他竟然能用手清楚地指出昨儿个看的那朵黄金菊王的方向呢!”吴妈妈满心满眼地欢喜。
“真的呀?我们的小煜儿真是聪明!”卓夕亲了亲小煜儿,抱着他坐在大案前,吩咐道,“吴妈妈你先去歇歇吧。吃了早饭再过来抱他。还有,上次柯掌柜的让人送来的套彩漆积木,也不知洗好了没有,劳您去看看,若是洗晒干净了,倒是可以拿来与小煜儿玩。”她让小煜儿坐在怀里,自己便随手翻开了一本内宫奏本。
吴妈妈应喏退了下去。
纪若敏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皇子可爱粉嫩的脸,面上现出一种又羡慕又怀念的神色来。
卓夕一看,调侃道,“哟,看来我们的纪大人心思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啊……说来也是啊,还不知纪大人芳龄几何?”
纪若敏脸上一红,说道,“娘娘!下官只是,只是想起来小时候被父亲抱在怀里读书的情形……”
卓夕一愣,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此案已结,你父母亲人的棺椁可已经运回了家乡?”死者已矣,虽然好不容易平反昭雪,但身后事还需要料理。
纪若敏眼里印出些许泪光,“子然之前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义庄找到了当时一同被斩杀的一百八十余口骸骨,但要具体分辨出哪具是父母亲人实在是困难。子然与我商量,待我们成婚后,一起把这些遗骸一同运回漳洲,给他们立个大冢,也不枉那些与我纪家无血缘关系的奴仆们白白赔上性命,日后能享受香火供奉。嫡亲的亲族便捡几枝象征性的骸骨,放在衣冠冢里,另寻人看顾供奉。”
卓夕点头,“如此也好。”
小煜儿在卓夕的怀里扭来扭去,一刻也坐不住,小手就在桌上挥来挥去。卓夕一个没注意,竟有一叠她原要赐给现今有几个封地的侯伯公夫人的诰命被他的小手扫到了地上,有一张掉在地上正巧打开来,是定远侯夫人的诰命。
一旁的春暖连忙把那一叠折子捡起来,想要伸手去抱大皇子,小煜儿却又是小手一挥,躲进了娘亲的怀里,咯咯笑着。
卓夕一面抚着怀里的小宝宝,一面蹙眉凝思,“若敏,你对女子三从四德相夫教子是何看法?”
纪若敏一愣,不知怎么话题转到了此处,难道……她敛神答道,“女子有德、有言、有容、有功自是能令小家和睦大家兴旺,但下官以为,三从则有待商榷。女子一生,不应把所有尊荣兴衰全系于男子身上,夫也好、子也好,终有一日会离开,女子又怎能真正依靠他人一辈子呢?”她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卓夕赞赏地点头,“封妻荫子虽是男儿有志之为,但女子为何就不能因对社稷国家有功而恩荫家族?本宫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希望一些有才有德之女,能勇敢地站出来,为国家社稷作出贡献,反哺家族。”
纪若敏眼睛一亮,“娘娘是说……”
卓夕微笑点头,“你瞧,你和春暖如今算得上是大凉最高的女官了,你们以自己的能力十分胜任女官之职。但因此前大凉并无文职类女官的官阶,因此,你们的未来发展,一直使本宫十分忧虑。”
纪若敏急急道,“下官并无……”
卓夕笑着打断她,“本宫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对目前情况已经十分满足。但本宫一直在想,社会分工当中注定有些工作非女子不可,比如看护病人的护士、女先生、女大夫、母婴营养师、催奶师……但往往从事这些工作的女性稀少,因而千金难求。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这些工种进行全社会范围内的培训,让一些有志于此的女性得偿所愿?若是在一定专业领域内作出巨大贡献的,也可以按恩荫的惯例进行嘉奖……”
春暖是孤儿,对于恩荫家族之事没有什么感觉,但纪若敏就不同了,她自小长于大家族,后虽遭逢大变,但她深知,恩荫家族不仅可覆盖活人,连死人也可补偿些许殊荣。只要你的功劳足够大的话,替死去的夫母挣得一些荣誉聊表孝心,也是完全有可能 的。因此她一听皇后娘娘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皇后娘娘又开始野心勃勃了……
不过,皇后娘娘的野心,好像也是她的野心……她也好想参与怎么办?要不要跟子然商量一下?自己若是贸然答应了,子然会不会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