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果然是个聪明人，她明白是要来满足自己的八卦之心的。
卓夕呵呵地笑，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听闻晴夫人有了身孕？”
彭氏泯嘴一笑，“说起来民妇要感谢娘娘援手之恩。若不是娘娘，婆婆怕是少不了要搓磨我一番。”
她随后将两位美人到了伍家之后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自那夜之后，伍家上下都知道，宫里赐下的这两位夫人，不仅得了宫中那位的青眼，而且还深受伍大人的宠爱，家里的下人仆妇们没有一个敢怠慢的。加上那两位夫人的手段了得，又手面大方，打赏起下人仆妇们毫不手软，很快就赢得了蕊风园一干下人仆妇们的忠心。蕊风园竟然严防死守，刘氏连一碗避子汤都没有成功送进去过。
刘氏便只能先是每日让他们晨昏定省，到正屋中立规矩，两位侧夫人任他搓磨，毫无怨言。随后刘氏又自作主张的替她们排了侍寝的时间表，却不问清楚她们的小日子。伍大人好几次本是去了晴夫人屋里，却发现她身子不利落，只好改道去了珊夫人那里。又有几次情况同样发生在珊夫人身上。几个月下来后，伍大人也不耐烦了，干脆就无视侍寝的时间安排。后来刘氏又几次三番在伍大人歇在蕊风园的时候让人去闹腾，不是说自己这里头疼脑热，就是那里疼痛难忍。请了大夫，又什么病症都查不出来。几次下来后，伍大人也不耐烦了，干脆闭了门，吩咐丫鬟婆子们，谁也不许打扰。
这两件事情就像两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刘氏的脸上，刘氏气得不得了，只能在晨昏定醒的时候鸡蛋里挑些骨头责罚她们出出小气，谁知这两个侧夫人硬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忍了下来。有一次，伍大人原是去了珊夫人那里，临了才发现珊夫人身上不便，便回了正屋。正巧晴夫人在服侍刘氏洗脚。刘氏洗了一会儿后，才踹翻了脚盆，说水太烫，又命婆子们按住她，往她身上扎针。伍大人目睹了这一幕，忿然带着晴夫人回到了蕊风园。园里的婆子们见伍大人动了怒，才战战兢兢地把这些日子里两位夫人受刘氏的磋磨告诉了伍大人。刘氏的手段都是扎针、呛水等这些看不到的隐伤。伍大人怒极，下令自第二日起两位侧夫人不必去向刘氏晨昏定省。没想到，当日下半夜，晴夫人就发起热来。伍大人急忙请了大夫来看，才发现她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刘氏又像受了两记响亮的耳光，从此沉默下来。只是在前些日子，太夫人办生辰宴的时候，蕊风园里也得了一席酒面。伍大人原本怕冷落了两位夫人，才在筵席过后兴冲冲地到了蕊风园准备陪二位侧夫人一同用膳。进了蕊风园才发现，席面滴酒未动，而地上躺着一只死老鼠……这席面中是否真的藏毒已无法考证。但是伍大人下令即刻封闭整个蕊风园，除了自己，谁也不许进出蕊风园，日常嚼用采买另有直接的门路，直至晴夫人腹中的孩儿诞生。
于是次日伍大人亲自便向皇上递了谢恩折子，要他转交给皇后娘娘。
卓夕听了充满了失望。这宅斗听起来无波无澜，刘氏也明显段位太低，压根就不是那两个抱成一团的紫桑贵女的对手。也是，只有这样头脑不清楚的刘氏，才会弃自己这个大助力而不用。不过自己当初只是为了保护大嫂才送两个侧夫人过去添添乱的，若是因此而坏了伍家的章程，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她想了想问，“大嫂，你想不想得到伍家的中馈管理权？”
换个人当家，伍家也许能太平一点……
刘氏的感受，实在不是她想照顾的范畴，只是怕大嫂腹中的孩子出世了之后，吃穿用度上受制于人，难免孩子要受些苦……
彭氏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感激地朝她行了谢礼，却摇了摇头，“夫君此前写信告诉我，开了春后，准备分府出去单过……毕竟他是庶长子，分府单过也是平常……虽然府中暂时没有嫡子，但父亲仍然年富力强，再过几年怕是又有不一样的光景了。爵位留给其他人去争也好……”
卓夕默然，“如此也好。”
不过伍家名义上到底是自己的外家，若是伍家真出了什么大岔子，自己颜面上也不太好看。还是要想办法让伍家有个嫡子……刘氏怀不上的话，抱养一个在屋里也成……否则，难道还要再换个嫡母不成？刘氏虽然昏馈拎不清，但到底也不算是个恶人……这样想着，卓夕便低声对彭氏说了一句话。
彭氏讶然，随即便福了福身，“谢皇后娘娘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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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彭氏去向婆婆请示：“……此前皇后娘娘向媳妇推荐的洪大夫……媳妇一直在他那里把脉……明日是与洪大夫约定复查的日子。夫君眼下要快回来了，婆婆您明日不知能否陪着媳妇去一趟？”
刘氏有些吃惊。这几个月，她光顾着与那两个狐媚子斗法，忽视了这个身怀六甲的儿媳。儿媳也一直装聋作哑，怎么今日特意来邀自己陪她去作什么产前检查？想到昨日她临时应了皇后娘娘的邀约出门散心，难道是皇后娘娘又要借她的手来向自己施压不成？都怪这个小蹄子，自己不过是晚了几日去向皇后娘娘报喜，就自作主张去宫里讨了主意。结果这把火不知怎么就烧起来了。来了两个狐媚子不说，还把老爷的心全都拐到那蕊风园去了……这样下去，自己的嫡子哪里还有什么希望？
彭氏叹一口气，知道婆婆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先矮了矮身，把话挑明了说，“婆婆，夫君过两日就要回府了。若是向婆婆问起媳妇的怀象，婆婆您要怎么说？昨儿皇后娘娘关心伍家的情形，问了两句，便让我邀请您陪着一起去洪大夫那里看看。听说洪大夫是千金高手，两位长公主就是经了他的手才再度有孕的……”话说得这样明白，婆婆总该听懂了吧？
刘氏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与儿媳妇关系说好也不好，说不好倒也没有过什么龌龊；同样的自己与这个尊贵的六女关系更是微妙，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神，引了大火烧身，却也放不下身段去向她问个明白。如今宫里那位建议自己去洪大夫那里瞧瞧，她是希望自己也能生下个嫡子来安定宅院么？儿媳今日这番推心置腹，是真心向自己服软么？
彭氏见婆婆不言语，干脆将话更挑明了说，“婆婆，不瞒您说，夫君此前有写信来，说是准备开了春后就去看看宅子，看好了后准备分出去单过……”
刘氏条件反射地答道，“那怎么行？你还怀着孩子呢……”
彭氏笑说，“母亲已经都准备好了，说是看中了宅子后立刻把东西一应搬过去准备好，就连接生妈妈都打点好了……”
让新媳妇在新宅子里生产坐月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因矛盾分家的样子，这对老爷的名声会不会有损？刘氏难得清明地想出了这个念头，立刻否决道，“不行。这事你得听我的。行儿能建大功，以后的日子好着呢，我不拦着你们分府单过。但是至少要等到孩子满了周岁以后。 家里东西都是用惯了的，搬到新宅子里难免会有不顺手的地方。不说生产时会手忙脚乱的容易出岔子，就是孩子呱呱坠地以后的头一年也是多病多灾，家里若是没个老人怎么行？怎么说也是我的长孙，我也想帮着看顾着点……”
彭氏眼眶有些湿润，克制着没有一口答应，只哽咽着说，“这事，还得等夫君回来后再商量……那明日……”
刘氏咳了一声，下了决心，“去！我陪你去！”
媳妇这样替她遮掩作面子，她也要振作起来好好为以后打算了……
翌日，两人果然喜笑颜开地一同去了康健母婴馆。
洪大夫替彭氏诊完了脉后，笑说一切良好，又嘱咐了两句。彭氏起了身后却没有立时离开，反是坐在了门口。刘氏则闭了闭眼，顾不上老脸尽失，坐在了洪大夫的桌案前，伸出了手腕。
洪大夫惊讶了一瞬后心里了然，他也是早就听说皇后娘娘的外家母亲一直没有嫡子。他认真替刘氏把了把脉，又问了一些日常生活饮食、身体健康上的问题，提笔写了一副药方，说先吃上七天再过来看看。
刘氏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但心里同时升起了一丝希望。算起来自己今年才三十六岁，或许怀孕生子也不算太晚。那洪大夫不是说了吗？还有女人年过四十怀孕的呢。
彭氏笑看着婆婆，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那包药，才相携着走出了母婴馆。刘氏松了一口气，直到登上了马车，才示意随车嬷嬷接过了彭氏手里的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