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正好,再过两年,大皇子启蒙之后,让栎儿和你家王勤一同进宫伴读吧。”
王峰心下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的儿子竟然能与两位龙子王孙一同学习,喜的是这三人日后定能结下深厚情谊,那可是打小的交情。世人都说皇上还是广安侯的时候,对其原来的未婚妻、自己的小姨子、后来安王的王美人一丝情份也没有,其实也不尽然吧?自己的儿子,全是沾了王栎的光……那可是太后娘娘亲口认下的孙儿、未来的武进伯!
他恭谨地答谢,“微臣替犬儿叩谢皇上!”
璟沅这才转回正题:“王将军,当真愿赴南面白越诸国?”
王峰又是大大惊喜了一番,他凭着本心在会议室率先抢夺地盘,皇上没有表示,只当是一场游戏。而此时,皇上重提此事,究竟是试探还是真心要委他以重任?
他踌躇半晌,才坚定地说道,“我大凉初定五国,兵强马壮,火炮神威,百越诸国向来国弱民贫,正是开疆拓土之大好时机。若是皇上愿付托战事,臣肝脑涂地,万死莫辞!”
“五国一统,正是民生凋蔽百废待兴之时,何以见得兵强马壮?”璟沅泯了一口茶水。
王峰实话实说,“臣降服大郯,不过用了三月有余,十万军士仅伤亡八千。如今大郯大定,收归士兵二十七万有余。这一部分归功于火炮燃弹,但大部分仍得益于充足的粮草辎重。若皇上无此余财,又怎会轻易发动五国统一大战?”
璟沅冷声道,“都说朕是得了前朝宝藏,实不相瞒,这一年一场四线作战下来,此批宝藏早已花费殆尽。此后所谓的开疆拓土,朕虽有心,却是只有兵炮、没有钱粮……”
王峰呆了呆。
璟沅敛了敛神色。
王峰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他知道皇上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重要。
“据朕所知,南边七小国之中白越国土面积最大,防守力量最强。是最难攻克却也是最为富庶的国家。据可靠的消息,南面七国大多盛产金丝楠木、象牙和一种绿色的玉石,叫翡翠,越是通透碧绿越是上乘……”他咳了一声,这“可靠”的消息有些心虚,其实皇后也只是跟他说有可能存在……至于盛产什么,更是一个不可知的真相……这几年大凉原五国都把精力放在自家门口了,反而忽略了外围的那些小国……
但是既然要打响第一仗,不画个大饼怎么行?
不过,金丝楠木也才刚刚被寇安梃用来装饰王公贵族之家,价比万金。这个王峰刚回京都几天,哪里会知道它的价值?象牙、翡翠更是大凉内的稀罕之物,他也未必能明白其价值……
他见王峰越来越迷茫的表情,直接下了一剂猛 药,“七国之内,藏有丰富的金矿和银矿。尤其是最大的白越国。”
王峰直接从迷茫变成石化。
皇上的意思是,让他这个一心想要开疆拓土建工立业的大将军,红果果地去打劫其他国家?
虽然此前灭了其他三国完成整个大凉的统一大业,最大的副作用之一就是搜刮了那三国的王宫内库,进献到京都城来。可是若是要侵犯外族的话,堂堂帝王不是都要以“重振国威,扬我国风”之类的借口才够冠冕堂皇的吗?
只听璟沅又缓慢地开口,“白越是第一战……”
所以,自己打这个先锋,是为了其他三面后续开战?
王峰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能为君分忧,是臣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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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边,卓夕与纪若敏正在马车内八卦。
“你说什么?吴家大少爷在柯敏婚前来找过她们母子俩?他居然也舍得自己的儿子跟了洪大夫姓洪?”
纪若敏点点头,“不止如此,柯大掌柜的大婚之日,吴大少爷不请自来,送了丰厚的贺礼,与宾客们喝到大醉方才回去。不过在场之人除了新郎官之外,无人知道他是柯大掌柜的前……夫……”她随着皇后娘娘称吴家大爷为柯大掌柜的“前夫”,怎么总觉得有些别扭。一个下堂妾,能有资格称前任“夫君”为“前夫”?
不过自从那颠覆性的“一夫一妻”律令颁布下来,她绝对是拍手称快。
自小她就因自己不是嫡出而是庶出备受冷落,又是长女,只能奋发图强既学文又学武。当然不能学嫡出妹妹一般走温婉娴淑路线,只能拼武力值和算学值。然而她这样的庶女能得偿所愿的少之又少,她自小见过太多如奴婢一般养在屋里的庶女姐妹们,庶子或许因为男儿身而稍显地位高一些,但与嫡子所能享受的资源和尊重相比,差得太远了。而由于原来的举荐制度,就是官宦之家的庶子也少有能得到被举荐出仕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科举制度一抛出来广受好评与欢迎的缘故。它不仅为寒门学子提供了机会,同时也为士家大族的庶出子弟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这个世界有时不是缺机会,而是缺平等的机会。
就如女子护理学院的成立一般,女子也有正当受教育的机会和工作的机会。按皇后娘娘所说,日后,还会有其他行业,平等接受男子和女子一同求学、一同就业。
最初最基本的平等,就从婚姻平等开始。
这是一个旷古奇今的制度。她难以想象习惯于三妻四妾的男权体制乍然抛出一夫一妻制的律令会是怎样一个愤意沸腾不可平息的局面。
然而很神奇的是,居然经过几场士子们的街头辩论,支持的一方居然稳稳压倒反对的一方。而那些向来关心皇上子嗣而一直贼心不死妄图向皇上后宫塞嫔妃的一干老臣们居然集体熄火。她不知这背后是不是有皇上的大手笔,但她知道,这条律令,就是天下权力巅峰上的那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手签发出此令的君主,自然更是会以身作则。
柯敏婚后,她有去看过他们的小家,一派温馨详和的居家氛围。她已经孑然一身太久,对于家的渴望远超于对于未来的渴望。因而在她与子然的新居装饰上,她特特去请教了柯敏几次,也参观了她的西山居几次。参观后才知道,人家的房屋装饰哪是自己可比的?光是大门后照壁前的迎客砖竟然用的是陕西官窖产的“鱼砖”,不仅鱼纹栩栩如生,而且据说在窖内要文火整整锻烧十日,中间还要历经三冷三热的程序,硬度不亚于皇宫中铺地用的白玉石。鱼砖一般都专供官衙皇家,常常有价无市。黑市上一块至少要三两银子。柯敏就这样明晃晃地在照壁前铺了一院子。也只有不问世事只知看病的洪大夫才会日日踩在千金之上而毫无知觉,只当是砖窰最新设计的地砖——自两年前皇家施工队大批量接受王公勋贵之家的房屋改造工程后,京郊之地兴起了几处民间的砖窰,专门生产物美价廉的各类砖瓦。更别提那低调的湘纱作成的窗纱、摆在内室暗处的金丝楠木大饭桌以及梳妆台前人高的百花飞鸟双面绣。
她也才是小孟回来那次才知道,原来吴家的长子吴振居然是柯敏的前夫。所以才在马车上与皇后娘娘聊起了他们。
卓夕很感兴趣地问,“看样子吴振并不是那样冷血无情之人。你知道吴振与柯敏是因为什么事分手的?当日柯敏的惨状你也见过吧?你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见纪若敏一副茫然无知的状态,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扶了扶额,“你们曾经是战友、是闺蜜!这么重要的陈年旧事怎么能不八卦一番?都说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你们到底是不是女人啊啊啊?”
纪若敏惊愕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战友?闺蜜?她和柯敏?她是暗卫那会儿柯敏压根就没见过她。两人有交集的时候基本都是自己出任女官之后柯敏有事找皇后娘娘的时候。她能大方让自己参观她的正屋内室,已经算是交浅言深了……何况皇后娘娘也说了,那都是陈年旧事,自己怎么能去挖她的伤口?
要说战友、闺蜜,她和皇后娘娘之间反而更像一些……
她吞了一口口水,搓着双手,才笑容可掬地问,“皇后娘娘,柯敏是不是女人我不知道。但为了证明我的确是个女人,我心中有个疑问,一直想问而不敢问……不知道……”若是闺蜜的话,不用自称“下官”,用“我”应该可以吧?
卓夕拍着胸脯说道,“问!能回答的,我都回答你!”
果然。
纪若敏心内暗喜,又咽了一口口水,小声地问,“娘娘,那个叫苍狼的人,是谁?”
马车内安静了片刻,一个身影从车窗内飞驰而出,一面飞一面还大喊着,“主子,是你说的,闺蜜就是用来八卦的……”
车子正在西山附近,远处的西山仿佛还传来“八卦的”弱弱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