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呵地笑,“朕的皇后以身涉险拿命相搏,朕担心害怕得差点把整个西山都给掀了,到头来发现只是皇后的一场好计谋,朕不该生气?朕只问一句苍狼,你就有十句等着回朕,朕不说了还不行?是谁故意扣下武进伯世子的原有例行恩赏以次充好?”
卓夕的头越来越低,还是真生气了……连“朕”都用上了……可是听到最后,她簌地抬起了头,所有的心虚一扫而光,理直气壮地说,“你,你还说不关注你的前未婚妻?你不关注你怎么知道我扣下她儿子的例行恩赏以次充好?”
璟沅一愣,无奈地叹一口气,把她揽进怀里,“还不都是武进伯到处嚷嚷着儿子的恩赏被人掉包了……朕要想不知道都不行……我们都别乱吃这些飞醋了。以后我不提苍狼,你也忘了王美人吧。只是,日后一定不要以身犯险,就是故意吓我也不行……”我发现我承受不了那样的恐惧……
卓夕把小脑袋一直往他怀里直钻,“不管不管,以后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许生我的气!你生气起来很吓人,吓死宝宝了都……”
“宝宝?”宝宝不是跟着吴妈妈睡了?
她抬起头,嘟起嘴唇求吻,“是呀,宝宝要亲亲……”
璟沅唇角一勾,直接就封住了她的双唇。
卓夕心里一万匹马跑过,宝贝儿子,为了不让你爹连你的飞醋也乱飞,你妈我晚节不保哇!直接就把自己定位成和你一样的层次……这卖萌求恩宠的是要学哪样?
不过,好歹把这位爷给哄住了……
翌日,纪若敏拿了年夜宴的菜单节目来让她最后敲定。
她之前想着去年的烟花盛景今年遗憾地看不成了,突然记起余孟回来了,立刻兴奋地让人把他叫进宫来,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阵。
春暖也完全恢复了。卓夕让她出宫去惜颜养生馆与柯敏、襄蓝、小吉、小乖等几个一起过年。
各世家大族的年节礼往来也都按旧例章程安排好了。
已经封了印,皇上和皇后娘娘难得清闲地带着小煜儿到慈安宫陪着太后打了几天牌。
二十八日那天,浅长公主府来人喜气洋洋地报喜,说是浅长公主清晨发动,六个时辰后一举得男。几人正打牌打得兴起,听闻消息喜不自胜。太后更是连声说“赏!”
罗郡马更是动作快,第二日就拟了折子递了请封世子,可见其喜悦心情。
这样的喜事璟沅自是不会推拒,直接批了个“准”字,留待年后启印盖了大宝送还长公主府。
日子转眼就到了年三十。。
不过中间也有个小插曲。
前几日五河派去替明和太子办丧事的徒弟小柱子回来,悄悄禀了师傅说那个前昌王妃已经在皇宫门口徘徊了好几天。
毕竟与皇后有密切关系,五河没有多耽搁,直接就让小柱子去了宁安宫禀报,自己把消息告诉了皇上。
卓夕派了春晴和小柱子一起把前昌王妃送到了惜颜养生堂居住,又买了一个丫头贴身照顾她。
年三十这一日一早,卓夕又让春晴特意送了年节礼过去,旁的话倒也没有多说。
春晴回来回话说,她现在自称余夫人,收到卓夕的年节礼时泪如雨下,也让春晴带了一些皮毛回来,说是吃食不方便送进宫里,衣服鞋袜又来不及赶制,只能先送些皮子来,让宫里看着做两件坎肩卸寒。
余夫人没说给谁的。
但春晴知道只能是给皇后娘娘的。
卓夕思考了片刻,突然想起暂居广安侯府的余孟,写了一封信让人带去给他。
除夕夜宴是宫里的规矩。余孟尽管是她名义上的表弟,也是没有资格进宫的。于情于理,她与余夫人都不可能有更进一步的往来。但她又不能真的不闻不问。毕竟余夫人和余孟两人还是有真切的血缘关系的,余孟又是她对外公开的表弟,若是余夫人愿意接纳余孟,三个人之间也无形中有了一些联系,自己若要照应她也占了些许名正言顺之理。余夫人的后半生也算是有个依靠了。余孟今后若要成家立业,家中还是有人能主事比较好。如此一举三得,她觉得余夫人不会不答应。
酉时刚过,参加宫里夜宴的人基本都到齐了。
天寒地冻的,谁不希望能早些结束早点回家?
卓夕很是敷衍地进行了开宴前的开场白,然后接受了命妇们的谢恩,随后宣布开宴。
她其实暗搓搓地等待着宫宴后的另一道大餐。
如今参加宫宴的命妇们已经十分习惯圆桌而坐,近距离杯箸碰触的尴尬也消失殆尽,越发觉得这样的方式对于拉近彼此的关系极有帮助。
太后那一桌,璟浅和璟沫一个刚生产坐月子,一个临盆在即都没有出席,于是就把孩子们都整了一桌与老祖宗坐一块。凤信带着曜儿也来了,加上皇弟桓和大皇子煜都是同龄人,罗鸢和雁菱几个又是活泼好动的,席面上的气氛还是十分热闹。就连武进伯世子王栎也在其姐姐平远大将军夫人的带领下进宫来贺宴,倒是平远大将军四岁的儿子王勤因无封号在身,留在了家中不得进宫。知情人都知道这是家宴的意思。武进伯和平远大将军夫人也乐得带上栎儿进宫与太后祖孙相聚。
曜儿刚过两岁,栎儿、煜儿和还不到两岁,他们能吃的食物有限,都是吴妈妈让人特别制作的。三人在一起就有比较,互赛着竟然自己挖着勺子把满满一碗蛋羹迅速地吞了下去。曜儿最大,自是大获全胜。
太后和秦大夫人几人在一旁看着笑得合不拢嘴。
凤信倒是一派云淡风轻,撇了撇嘴,曜儿就算赢了,这种级别的也实在胜之不武。
卓夕看着心下一动,向太后请示道,“母后,不如趁着大过年的,留几个孩子在慈安宫里住上几天吧?”
秦大夫人本就一直带着璟桓住在宫里,不过是移了个房间,倒是举双手赞成,“皇后娘娘这个提议好,也能让母后的慈安宫热闹热闹。”
曜儿两岁多了,很多事都可以自理,凤信倒是无所谓。
只是平远大将军夫人有些诚惶诚恐,“栎儿顽皮,只怕扰了太后娘娘的清静。”有凤信的曜王子在,栎儿住在宫里倒是不那么打眼……而且还能跟太后娘娘多多亲近……她也很心动,但是面上也要客气一番……
太后自是求之不得,“男孩儿哪有不顽皮的?哀家的慈安宫已经许久没有顽童打闹了,就让他们陪哀家乐上几天。都有嬷嬷宫女在,哪里就说什么扰了清静?”
现在六宫实在太清静,她就是想伸手管管事都没有地方伸,只好将眼光放在孙子辈这些孩子身上,舒舒服服过起了含饴弄孙的普通老妇的日子。没了以前的提心吊胆,这精神一泻,才真心觉得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颐养天年的好日子……谁还愿意过上以前那种尔虞我诈、精神紧崩的生活?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普通老妇罢了……所以前些日子才大意了去,让那蒋怀兰别有用心地做了手脚,差点儿连累自己和儿媳。好在有惊无险,前几日又说儿媳亲自解决了心腹大患,这下可真是不用再悬着心了罢?
平远大将军夫人便笑着谢恩,“那臣妾就只能替幼弟谢过太后娘娘抬爱。”
太后笑意盈盈,看一眼侍立在旁的苏嬷嬷,后者会意,急忙下去安排了。
与她同坐一桌的伍家老太太也抿着嘴笑,“还是太后娘娘有这样的福气。我们伍家的长孙还在孙媳妇肚子里呢,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有这样子孙绕膝的好日子……”
今儿伍家老太太提前到慈安宫和她唠嗑,她才知道伍家三女伍娇因婆婆长安伯夫人前几日暴毙而在府中治丧守孝,不能进宫。太后想起当日长安伯夫人在宫中被蒋怀兰一脚踢碎天灵盖的惨状,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羽衣门以及前朝皇室有关的所有事情都被隐瞒了下来。放在以前,这样的谋逆大罪,就算不诛连九族也要满门抄斩。当朝的皇上与皇后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仁慈,可是以这样的仁慈治国治宫,真的没有隐患吗?不会助长某些有野心的人在背后搞鬼?
不过在伍老太太带着伍夫人平阳伯夫人向她行大礼叩谢不追究之恩时,她竟无言以对。在道义上说,两人毕竟是亲家,长安伯夫人毕竟是皇后娘家的姻亲,而且事关儿子和儿媳的颜面,她能质疑儿子儿媳的决定么?不管怎么样,媳妇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念及此,她呵呵地笑起来,“伍家长孙媳妇快要临盆了吧?乳娘和接生婆可都准备好了?这女人啊,生孩子都是像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哦对了,哀家还听说平阳伯的侧夫人也已有孕?伍大人立了大功升了官职。马上又要面临添丁之喜。这可是多喜临门啊!”
听到这个,坐在隔壁桌上的平阳伯夫人刘氏暗自咬紧了牙关,暗恨不已,目光如箭般射向坐在正位中央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听到了这话,朝她望过来。刘氏立刻换上了柔和的眼神,这个名义上的六女,她还当真得罪不起。却见皇后娘娘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容。她心下有些忐忑起来,不知道这个给她使了狠绊子的皇后娘娘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主桌上的太后与伍家老太太却说起伍五小姐和庆元伯嫡次子的婚事来。
一听这个,卓夕倒来了兴趣,伍茹是当时在伍家对她示好的姐妹,她怎能不关注?她问,“祖母,五姐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啊?倒是个好日子,秋高气爽的。”
伍老夫人笑道,“可不是么?庆元伯夫人说,正好娶了媳妇好过中秋团圆节呢!”
皇后娘娘笑眯眯地转向刘氏问,“母亲又要辛苦准备五姐的嫁妆了!本宫正好前些日子得了些好东西,可以给五姐添妆。母亲稍晚一些到宁安宫里来看看吧?”
刘氏起身躬身答是,却没有多余的话。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嫡亲女儿伍娇出嫁时皇后娘娘虽然给了添妆,却是静悄悄送到伍家的,现在轮到庶出女儿出嫁了,她竟当着众人的面儿说要添妆,这不是明着告诉大家她在嫁妆上会亏待庶女吗?
另一桌上的庆元伯夫人听了,却笑着对同伴说道,“哎哟,皇后娘娘的添妆,那日后可就是我们家压箱底的宝贝了!这可是天大的荣宠啊!”
一个人说,“那可不?此前听长安伯夫人说,伍家三小姐嫁到长安伯家时,皇后娘娘可是赏了一对红珊瑚树、一套红宝石赤金头面,那可都是飞羽醉玉轩抢都抢不到的最新宝贝!皇后娘娘出手的东西又岂能是凡品?”
庆元伯夫人又笑道,“哎哟,这未来儿媳妇得了皇后娘娘的添妆,我该不该去谢恩呢?”
另一旁的人笑起来,“你呀,还是等儿子成亲之后再去和皇后娘娘套近乎吧!”
这话传到刘氏耳朵里,刘氏一个激灵,借口要去官房,起身就去了偏殿候着。
卓夕吃惊于刘氏此刻的突然开窍,她还真以为要等于夜宴之后呢。
于是片刻之后,她亲热地挽着凤信一同去了官房。
偏殿里的刘氏越是细想,越是额头冒出冷汗来。
她想到跟在老夫人后面向太后谢恩时,太后并没有否认,那就说明长安伯夫人刺杀太后的传言是真的。太后作为受害者,就算没有雷霆之怒,皇上不可能轻易饶恕长安伯府。不说图谋不轨这等诛灭九族的大罪,至少长安伯府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而自己的女儿除了迎接长安伯夫人暴毙而亡的消息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阖家都好好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皇后娘娘插手了,她成功说服了皇上和太后不再追究此事。